1926年,浙江嘉兴。
今是过年的光景,水乡镇上尽是噼噼啪啪的鞭炮声。
明晃晃的巷子里,只一家门户黑洞洞,开着门。
包国维坐在黑漆漆的门槛上,寒风瑟瑟,他紧紧身上单薄的棉袍。
“特么的,穿越重生成了包国维?!真就是地狱开局呗!啊啾!”包国维正嘟囔着,被寒风吹着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显然,能够说出这番话的包国维是一个现代穿越者。
穿越前,他的本名叫做包本伟。
前一世,包本伟可算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偏科怪才。高中期间常年语数英总分拿三百二,英语和语文各拿一百四。
最后高考失利,进了个双非大学,读了个牛马专业。毕业出来,奈何写文章有ChatGPT,搞翻译有科大讯飞。
而且他天生就是个倒霉蛋,做什么什么不成的主,忙碌半生,到头来还是个穷光蛋,最终意识到这个时代赚钱实在没搞头,遂看淡人生,在家躺平。
于是乎,包本伟宅家多年,狗不理,人不爱,纯纯的衰仔。上个厕所,还脚一滑掉进粪坑里,稀里糊涂穿越成了老电影《包氏父子》里的包国维。
“唉……”
包本伟叹息一声,他已经穿越来两天,基本摸清了包国维的目前状况。
包国维的爹,也就是老包,是水乡镇豪绅秦老爷家里的管家。包国维五岁死了娘,老包把他带到了秦府,托着秦老爷的关系让他进了洋学堂。
老包含辛茹苦,省吃俭用供包国维上学,但他却在洋学堂里只知道鬼混,不想着学习书本,天天跟在富哥郭纯屁股后面,给他当马仔,幻想着借此进入富人的圈子。
但是,这郭纯也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之徒,哪里将卑微的包国维放在眼里。
年前的时候,郭纯在学堂与同学起了争执,为讨好郭纯,在他一声号令之下,包国维直接上前与那人干起架来,出手重了,将人打进了医院,郭纯却反手就将他给卖了。
之后因为打架事件,学校不仅把包国维从学堂除名,还要求老包赔付五十块的医药费!
老包本来为了包国维上学,就欠了不少账的,如今这新债旧债聚拢到一处来算,不必说了,开局妥妥负二代!
包本伟摇摇头,只感叹郭纯的心可真黑,包国维可真傻。
话说回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日子到底还是得过的。现在包国维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搞钱!
上一世是他命太衰了,搞什么什么就赔钱。本来想找个女朋友慰藉心灵,相伴余生的,但哪家姑娘看得上他这个穷棒子,于是兜兜转转,居然还是处男一个!
不过,既然现在老天爷给了他一次重来的机会,那他便要牢牢地把握住,就算是在这民国时代,他也要搅它个天翻地覆,自此逆天改命,出人头地!
话说回来,当下这个时代,新旧融合,要守旧那赚钱不好搞,要求新那小命不好保。
作为穿越者,包国维期待地等了两天时间,愣是没有等到外挂系统啥的。
正沮丧之时,他突然想到,或许自己那点本身在现代科技冲击下没啥用,但是在民国或许能够大有用处。
首先,包国维外语虽然没有考过雅思托福,但是与歪果仁流畅交流一点问题没有,说是第二母语也毫不夸张。
而且虽然说满腹经纶那倒是不至于,但是舞文弄墨,写点小作文倒是一点问题没有
其次,包国维这小子,虽然上洋学堂各科不及格,但是体育优秀,一身的腱子肉,会打篮球,有把子的力气。
1926年,是中西文化的冲突融合时期,或许这几方面优势还真有点用处,不过包国维目前还不知道这能力到底有什么用。
给歪果仁当翻译?给地主家的傻儿子补习作文?洋人太遥远,遇不遇到还是一回事。补习作文的话,现在都不流行私塾,改上洋学堂了。
包国维苦笑,“怎么感觉这些东西有点鸡肋啊!?”
“咕咕。”
是他的肚子在叫。
包国维站起身来,蹲了许久,只觉得腿脚发软。
他转过身来,看向家徒四壁的屋子。
全都是黑黢黢的。
熟猪肝色的板壁,深棕色的板子床,灰黑色的地,打窗子里射进来一些没精打彩的亮,到那张冰冷的床脚就到头了。
原本给包国维写字的方桌,桌上的功课用的东西全都给债主拿了去,连带着老包用了几十年的老花镜,铺盖卷都给卷走了。
老包是秦府的人。他欠了债,秦老爷现在还在京口没有回来,看着秦老爷的面子上,没法做个决断。
但是老包断然是不能在秦府当差了,况在乡里间,人家都听说老包家欠了债,都不敢雇老包做事。
可是父子二人两张嘴也是要吃食的!
因此,迫于生计,昨天老包便去外乡讨生活了。他一把年纪,没把子力气,一个人在外乡,也不知能用甚么方法赚钱。
想到这,包本伟自己也不经感叹原来的这包国维真不是个东西!
他从小见不得可怜人,再者,在这个时空里,老包也便是自己亲爸了,心疼得忍不住落下泪来。
他拭去眼泪,摸摸怀里仅剩下的两三个发霉的饼子,老包走时留下的。
出人头地是要的,但目前的问题是他自己先不能被饿死。要是再不去寻点吃的,可能还没有开始搞钱计划,就先得死在这黑黢黢的屋子里了。
打定主意后,包国维迈开腿子就往外走,下意识要关门,才记起来,自家门板也被那债主陈三癞子给掳走了。
包国维走在小路上,空荡荡的巷子里,家家贴着喜庆的春联。
“哦,唔。”他用力裹了裹身上油浸浸的棉袍,抬头看看天。
天上还是堆着云,只云薄的地方还隐隐瞧得见青色,也许得下雪罢。
记得年前的时候,包国维还穿着一双皮鞋在这路上,相当神气,只因儿时同伴穿着双破烂草鞋,他便理都不理,昂着头走过去。
只是现在,皮鞋都拿去当铺换钱抵了债,皮鞋变成了烂布鞋。
“妈的,这过年的时间,到哪混口饭吃!?”包国维抱怨道,正说着啃了一口饼子,一股子霉味。
其实,虽乡下人光景不好,但这大过年的,家家户户都能剩下些吃食,你要是上门说两句吉祥话,主家人为讨个吉利,也能够换点东西吃。
但如此也未免太寒伧了!
包国维可是有骨气的人,周围人家户里飘来饭菜的香气,他只一股脑往前走。
突然,包国维突发奇想,现在是过年的光景,乡下人都忙着过年,自然不会出来做事。
但是,南边码头那边却不能停工,况且那边运的也是洋货,管货的老板也是洋人,自然跟洋学堂一样,一昧追求新式,不过节的。
所以,包国维料想在码头那边肯定是缺劳工,自己身上有不少力气,现在过去肯定能得不少工钱!
当然包国维心里是有自己的小九九的,人生处处都是机会,但能不能把握是另一回事,就算你是块金子,藏在深山老林也没人寻。
码头上,永远都是洋人最多的地方,他们掌握着水乡镇油水最大的生意。
而在这个年代,懂外语的人手指头都能数出来,所以对于包国维而言,想要出人头地,最好的方式就是多和洋人打交道!最好能够攀上关系!
说干就干,包国维心情轻松不少,加快脚步,往南边码头的方向快步走去。
不一会儿,包国维就到了南边码头,现在街上都没什么走动,只有码头人还不少。
大大小小的船只停靠在岸边,有些大船还是老式的汽船,咕噜咕噜地冒着黑气热气,在江南水乡镇古朴中,看起来十分地扎眼。
船上船下都是卖气力的劳工,虽然已经入冬的时节,但是个个单穿着马褂,有些甚至赤条条着上身,将一个个被麻布包裹住的货物从船上扛下来。
包国维走进忙碌的码头,隐隐听见两个穿着新式服装中年人唉声叹气地说着话,便凑近去听。
“特么的,还是缺人啊!”
“这批货必须今天就要卸完,不然商会那边不好交代。”
“是啊,可是这不正过着年吗?现在哪里还招得到人来!”
“嘿!什么人?!在那作甚的!?”
这一声着实将包国维惊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