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胜之不武

世间之事,本就不存在坐享其成,就算是再有天赋,也是需要努力去作配,宁元和宁致之间的差距本就不算太大,只是宁元的准头会比宁致好一点,所以平时骑射,多是宁元赢面偏多。

只是近来宁元忙于户部的事,已经有不短的一段时间没有摸过弓了,而宁致则是快要闲出屁了,他每天不是四处乱晃就是在演武场练习骑射,确如他自己所说,精进不少,几乎到了百发百中的程度。

两个人一前一后,几乎是紧紧咬着的程度,宁致比宁元领先一环,他一共射出十七发,中了十七环,宁元射出十七发,却只中了十六环。

其实到了这里就败局已定,但两人还有最后一环没有去争,除非宁致这里完全脱靶,而宁元中靶,两个人还有打成平手的机会,只是宁元射出最后一箭的时候偏了一寸,和圆环擦肩而过,也和平局失之交臂。

“哈哈哈哈!我赢了!永宁!我赢了!”

宁致放声大笑,从小到大,他似乎一直都以挑战宁元为目标,小的时候喜欢和宁元打架,后来长大了,就喜欢和宁元在骑射上攀比,只是大多数的时候,败多胜少。

看着宁致骑着马在自己的周围耀武扬威般的转圈,宁元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无奈。

这难道是什么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宁元刚准备开口抹去宁致的欠款,却忽的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低沉且熟悉的声音。“小元子,你不是一向精于骑射的吗?今日怎得就输了呢?”

是父皇的声音。

虽然不知道景元帝怎么亲自到演武场来抓自己了,但宁元心里其实还是惊喜的,只是这份惊喜保持了还没多久,就在她转头的那一刻全数化为惊吓了。

所以谁可以告诉她,为什么父皇会和楼商榷一起出现在演武场啊!

“参见父皇!”

“参见陛下!”

周遭的人纷纷下跪,宁元努力压住拔腿就跑的想法,硬着头皮给景元帝俯身行了个礼。

“儿臣参见父皇。”

景元帝看上去倒不像是来抓宁元的,他面色和煦的摆了摆手示意宁元起来,而他身后的楼商榷,也撩起衣摆,缓缓跪在了地上。

“臣参见长公主殿下,四殿下,六殿下。”

宁元觉得自己要晕了,原以为上次太和殿的事情过去,景元帝也该歇了对楼商榷的念头,谁成想非但没有,还愈演愈烈,怕直接赐婚她会跑路,还贴心的带来培养一下感情?

宁元犹豫着开口,熟练的想用惯用说法跑路:“父···父皇,儿臣家里···”

谁曾想,景元帝却抢先一步打断道:“朕知道你府里没有事,不然也不会来演武场练骑射了,朕听闻楼卿对于骑射也颇有涉猎,正好,你们俩赛一场。”

这正好的也太刻意了吧!

不待宁元开口,下一瞬,楼商榷低首,一句话就堵死了宁元想要说的话。“臣能与长公主殿下较量一番,臣,不胜荣幸。”

所以这个世界到底要怎么样才会放过她!她就问到底要怎么样才能逃掉父母逼相亲这件事!

“永宁!上马啊!杀他个片甲不留!”

宁致看热闹不嫌事大,丝毫没有意识到现在究竟是个怎样的情况,反而兴致勃勃的为宁元摇旗助威。

“······”

钱不抹,人也得揍,回头必须教训宁致一顿,宁元说的。

接过太监手里装满箭矢的箭筒,宁元背在身上,长叹了口气上马,视线里,楼商榷也束起了宽大广袖,摘掉了官帽,只剩下高高束起长发,他看向宁元,谦卑的开口:“上了马场,还请长公主恕臣冒犯。”

宁元心道:你现在就挺冒犯的。

随着一声清脆的锣声响起,两个人同时夹紧马肚子,两道身影犹如抓不住也冲不散的疾风,迅速飞驰在马场中。

楼商榷先宁元一步抬手,他拉弓,射出,中环,一气呵成,被风吹打的逐渐凌冽的眉眼,也在这时失去了几分温润,反而更添他这个年纪才有的意气风发之感。

景元二十三年的状元郎,最低的要求都得是文武双全,更遑论骑射本就是君子六艺其中之一,而楼商榷,便是其中翘楚。

宁元不能说是个极看重输赢的人,但是她骨子里还是不服输的,她拉弓,中环,紧随其后,甚至一发不够,还要连射第二发。

宁元已经比过一场,体力有些追不上,但楼商榷也是自入了朝,便再也没有时间练习骑射,所以两个人放在一起,谁也不算亏了谁。

在十八环之前,两个人都是势均力敌的,同样都是十七环中十六环,在最后一环决胜负的时候,楼商榷的箭矢偏了一分,而宁元的箭却稳稳的穿过铁环,随着一声清脆刺耳的锣声响起,胜负分明。

耳边风声呼啸,宁元勒马回身,观演台上,宁致挥着手,满口都在叫好,抛开宁旬不谈,就连景元帝的脸上都带着满意和略微骄傲的神色。

唇角轻轻勾起,宁元驱使着马,缓缓朝着马场外去。

其实宁元能察觉到,楼商榷的那一箭本不该偏离那一寸的,但他发箭犹豫了,力道不够,所以才会输给宁元。

可不论他是无心还是故意的,输了就是输了,在任何人,任何事上,既有心相让,便不要怕别人赢,做事如此,做人也如此。

宁元没有让他让,那凭什么要有胜之不武之感。

“哈哈哈哈,不愧是朕的小元子,楼卿,输给朕的小元子感觉如何啊?”

楼商榷低首浅笑,因为垂眸,未能让人察觉那笑意究竟达不达眼底。“承蒙长公主赐教,臣输了,心服口服。”

景元帝听见有人夸宁元,比别人恭维自己还要高兴,他欣慰的看向宁元,毫不吝啬夸奖之语。

“小元子的骑射都是朕亲手教的,自然不会差,朕的几个儿子可都比不上她,你输的不冤。”

听着这话,宁元很想替自己父皇羞愧一下,所以他这话到底是在夸她还是夸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