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的驻地离皇城边上还是有些远的,宁元坐着乘八驾的马车,顾朝还就在边上骑马跟着。
景朝公主没有不能抛头露面的规矩,更不要说宁元这个三天两头就往外跑闲不住的。
禁军是轮值制的,驻地处的兵不算很多,几百而已,剩下全都派了出去巡防。
宁元现在相当于禁军的老大,但其实自从节制禁军开始,宁元也没有来过几次。
永宁公主的大名,全京城谁人不知,更不要说在宁元手底下的禁军士兵了,所以一听到永宁公主驾到的信,能来的不能来的,几乎全都跪过来了。
乘八驾的马车缓缓停在空地上,有宫人过去放了个小马墩,随后车帘便被里面走出的一个小宫女掀开了。
宁元自车架中走出,站定,最后缓缓抬手道:“平身吧。”
很多人也是第一次见宁元,这位只存在于据传闻中的永宁公主,和想象中很是不一样。
不是以为中的那种娇滴滴的小姑娘,也不是满眼骄纵的蛮横公主,一身玄色宫装的宁元,淡然,冷艳,明丽。
宁元的长相不知道到底是随了容妃还是景元帝,还是只挑了她喜欢的地方长,宁元没有容妃的温婉清丽,甚至她的身形要比一般女子高挑,神情也有几分英气的坦然。
银质的成套头面并不繁琐,点缀在她乌黑的发间时,像是一捧雪落在了上面,精致,轻巧。
“下官楚廉,禁军副统领,参见永宁公主,参见顾大人。”
三品以下,是没有资格面见公主的,楚廉是禁军十八副统领之一,官戴二品,按理说是不用给三品的顾朝还行礼的。
但奈何,宁元统管禁军,顾朝还受命于她,就像是景元帝身边的都太监一样,职位不高,但是他说的你还都得听。
宁元轻轻嗯了一声,抬了抬手示意他起来,一边打量的时候,还一边在脑子里过了一下楚廉这个人。
能熬到统领级别的将士,不是资历深厚,便是战功赫赫,再不就是有人举荐,但是相同的是,他们都不会年岁太小。
而眼前的这个楚廉很明显看上去就还是个未及冠的少年,眉眼清俊,唇红齿白的,一眼看过去不像个在将士,倒像个富养出来的小公子。
“楚廉?是哪家的?”宁元问道。
楚廉低眉,道:“家父是骠骑将军楚怀志。”
宁元了然的点了点头,心下也明白了大半。
自古以来,武将一直都是很敏感的职位,官职升的不能太高,手里的兵权又不能太重,否则山高皇帝远,焉知不会起了反意。
所以景朝大多武将的妻儿都留在京城里养着,美其名曰:皇恩浩荡。
而这楚廉便是其中之最,他父亲在北境统管十万铁骑,这些年来北梁并不算安分,大大小小的碰撞不断,景元帝不会允许他和他父亲一样远赴北境的,不然若是将来有了军功,景元帝是赏还是不赏,若要赏又赏什么,金银还是官爵?
插到禁军里来,当个不轻不重的副统领,既显得重视,又能制衡楚家,一举两得。
就是不知道这小楚将军,是不是也满意了。
“不知殿下凤驾临贱地所谓何事。”
宁元当然不会说自己是为了躲景元帝一顿骂才来的,她略微正色,道:“本公主过来,是为了巡逻卫和禁军合并的事。”
楚廉低眸思索片刻。“巡逻卫本就隶属禁军,臣不懂殿下的的意思。”
宁元眸光看向顾朝还,对方心领神会,上前一步,沉声道:“传永宁公主令!”
楚廉瞥了他一眼,眼眸压低,又单膝跪了下来,在他的身后,还有无数的禁军卫兵也一同跪了下来。
“即日起,每日驻地的禁军分为三队,早中晚分别在京城外围巡逻,巡逻卫更名监察司,在京城各处设立府衙,若遇百姓揭发,求助任何不法之事,应当立即拿下,若负隅抵抗,就地诛杀,不得有误!”
古代版警察局。
楚廉眉头微松,他抬头看向顾朝还,问道:“何为不法?何为揭发?缘何就地诛杀?”
京城之中,贵人众人,牵一发而动全身,就算是大理寺办案,尚且还要看看对方是谁,定了罪才能用刑。
宁元上前一步,接过楚廉的话头,她不笑的时候,眉眼总是自带着一股冷硬的傲气。
“监察司为百姓而设立,凡是欺男霸女,抢夺田地,强权压人,逼良为娼,诸如此类若有人举报,不论对方是谁,是何身份,立刻捉拿,按律法定罪,若不伏法,就地诛杀。”
听了这话,楚廉下意识看了一眼宁元,有震惊的神色,甚至如果不是为着宁元的身份,他甚至能脱口而出一句你疯了。
就连刑部和大理寺都不敢说绝对公正,更不要说先斩后奏了。
“殿下,禁军的主要职责并不在此,怕是···”
宁元抬手,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查案和定罪的确是刑部和大理寺负责,但是禁军负责的是京城的安危,上至父皇,下至百姓,都是人,危害到父皇杀得,危害到百姓为何杀不得?”
楚廉犹豫,“可是……”
片刻后他又收回话头,沉声道:“臣领命。”
宁元眉眼渐露满意神色,表情也稍微柔和了一些,她虚虚的比了个托起的手势,示意对方起来。
“本公主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禁军是本公主统管,除了父皇,也只有本公主有资格调令,皇权之下,禁军为先,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便是皇子,也照斩不误,天塌下来也有本公主撑着,你不必怕!”
楚廉不是怕,他出身将门,怎么会怕,在这京城中,他活得憋闷极了,长这么大,他还从没听过父亲以外的人说过类似的话,而今天第一次听到,却是从一个享天下之养的公主口中说出来的。
他原以为,宁元过来不外乎是抖抖威风,看看这个到了她手里,堪称殊荣的禁军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看了,耍了威风,也就走了。
这个朝堂,这个天下,已然被夺嫡和权势冲昏了头脑,武将远离朝局,何尝不也是这个原因。
“顾朝还,这件事就交给你全程督办,楚廉,你随同协助。”
“是!”楚廉半跪道。
见此,顾朝还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面上却还是恭恭敬敬的跪下,他早就知道了,最后这个差事还是落到自己脑袋上的。
因为宁元什么事都只管说,不管办,开了头,过程和扫尾就全都扔给他了,从十二岁到现在十年过去了,顾朝还一天也没闲下来过。
头发都熬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