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我们都爱你

她想走,架不住别人不想让她走啊!

年轻妇女原本听到梁秀去上班的时候,一时没反应过来。

现在看着梁秀着急要走,忽然就觉得,这是吹牛皮了。

这可不行,做人怎么能这样不要脸呢?

这样的牛皮也能吹?不怕吹破炸了自己?

她立刻开口:“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也不瞅瞅自己是啥样子的,就敢说去城里上班。”

说完这话,她还专门盯着苏小甜看了看。

“这么小的娃娃就跟着说谎,也不知道是怎么教的。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最后还鼻音十分重的哼了一声,道尽了鄙夷和不屑。

苏五让不干了,他家小妹,疼着爱着都来不及,咋能被人这样污蔑?

“你说的这是啥话?啥叫这么小的娃娃跟着说谎?我家小妹从来不说谎!”

少年清俊的面容因为激动略微有些变形,但却依然不曾影响到他的俊俏。

小五开口了,小八也立刻开口。

“就是,我妹妹不说谎,你诬赖人!”

小人儿显得很激动,他其实就比苏小甜大两岁而已,但却在尽职尽责地做一个好哥哥。

被两个小娃娃一顿嚷嚷,青年妇女觉得没脸面了,脸色更加不好起来。

被两个哥哥护着的苏小甜觉得自己真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女孩子了。

中年妇女看着这样就吵起来了,也觉得头疼。

她后悔自己为啥要在这里说话,回家捂在热热的炕上不好吗?

“秀儿啊,大冷天的,看几个娃都冻成啥样子了,赶紧带着家去暖暖。”

中年妇女开口,赶紧催促梁秀,让她先离开。

梁秀也很无语啊,她本来都要离开了,这个李菊花就是要闹,她有什么办法?

“我诬赖人?小崽子,就你妈这样大字不识一个的女人,也能去城里当工人?”

“不是我看不起她,要是她能当工人,我都能去当干部!”

说罢这话,那青年妇女还轻嗤一声,分明十分不屑。

梁秀脸涨得通红,咋的说真话还就没人信了?

“这话是你说的!”

“我说的,能咋样?”

等会儿就去她姐那里,给她姐说道说道,让她好好收拾一下这几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崽子。

就在这时候,路上走过来两个年轻人。

因瞧见是梁秀,高个儿的一个立刻笑着打招呼。

“秀儿姐,你回来看四爹四妈?”

梁秀一看,是她本家的堂弟,早两年被招工,现在也在县城的工厂里。

“兵子,你今天也回家了?”

梁秀对这个堂弟还是挺有好感的,说话的时候,也客气了许多。

梁兵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轻人,梁秀瞥了一眼,却不认识,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小周,这是我秀姐,你也叫秀姐吧!”梁兵看到梁秀看了一眼他身边的人,便忙给做了介绍。

年轻人腼腆地叫了一声:“秀姐好!”

梁秀笑着应了一声。

“这是我们厂子里的同事,今天正好休息,我带他来家里转转。”

梁秀看看小周这个年龄,再看看他一脸羞涩的样子,便知道梁兵带着小周来是干啥了。

梁兵是梁秀七叔家里的大儿子,他还有个小妹,今年十九岁了。

这年轻人,看着倒是挺朴实的,就是感觉家里条件不太好的样子。

也是,要是家里条件好,一般城里的工人都不会到乡下来找媳妇。

“小周,我秀姐现在是鸡蛋糕厂的工人,等以后回到县城,咱们见面的时候还多。”梁兵没忍住开始夸起来。

“啥?”中年妇女惊讶地问。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梁秀,老四家这闺女,真的当工人了?

她一副表情扭曲地看看李菊花。

李菊花也听到了梁兵这一句话,彻底傻眼了。

还真的去当工人了?

这个梁秀,都过三十了吧?咋招工还能招这么大年龄的?

听说,她那小姑子离婚之后,嫁给城里的大官儿了。

这事儿得和姐姐好好说道说道。

有便宜不占,那是王八蛋啊!

“秀儿啊,你真的当工人了?还是鸡蛋糕厂的?那鸡蛋糕老贵了,还要票才行!”

中年妇女说着,眼睛都要闪闪发光了,城里的工人啊,这是啥样的福气!

真没想到老四两口子还有这福气嘞!

梁秀应付了两句,也不继续和两个无聊的女人继续说没营养的话了,带着孩子们走了。

这次总算安生离开了,不管是中年妇女还是李菊花,都没有阻拦!

推开柴扉大门,梁秀的自行车还没停下来,就看到门帘被掀起来了。

出门的是梁秀的三嫂,也就是方才遇到的李菊花的姐姐李翠花。

李翠花和李菊花,长相差不多,说话也是一样的尖酸刻薄。

反正苏小甜是十分不喜欢这个三舅母。

李翠花是听见大门响的声音才出来的,因看到是那个穷得要啥没啥的小姑子,她的脸立刻拉长了许多。

“不年不节的,来家干啥?我们家可没这么多吃的招呼你!”

李翠花阴阳怪气的声音和之前李菊花的声音简直没有什么差别。

“三嫂!”梁秀脸色不好,但还是忍了下来。

苏小甜都忍不住翻白眼了,这是个啥人啊,亲戚上门,还没站稳呢,就开始了!

李翠花没有开口回话,扭身就回到自己屋里去了。

苏小甜还能听到李翠花在屋里摔摔打打的声音,显然,对于他们一家的到来十分不喜。

就在这时,堂屋的门帘也掀开了,却是梁秀的亲娘梁老太。

梁老太一辈子生了八个孩子,最后只存下来四个,三个儿子一个闺女。

三个儿子年长,最小的是女儿梁秀,按说,这样的家庭,一般情况下就算再怎么也不会太亏待最小的女儿。

但老梁家显然不是如此,梁秀在娘家的时候,就是不受待见的,也因此,才会里里外外一把手,什么都难不住。

“娘!”梁秀有些尴尬地挤出一抹笑容说。

梁老太看到女儿回来,并没有多少开心,反而也是拉下一张脸。

“你咋回来了?”

这态度分明就是不欢迎。

“快过腊八节了,我提前来看看您和我爹!”

梁秀的心也是肉做的,这时候,多少有些寒了。

她看看她娘这样的冷脸,便决定,腊八节再不来了,省得不招人待见。

梁老太哼了一声,没有招呼梁秀,自己进屋去了。

虽然受到了冷待,但梁秀还是拎着篮子领着女儿带着两个儿子走到了堂屋里。

梁老爹正半躺在炕上,靠着被垛子抽着老旱烟。

就算瞧见闺女和外孙们来了,也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

“小五,问好!”梁秀推了一下儿子!

小五虽然十分不乐意,但还是问了一句:“姥爷好!”

小八和苏小甜随后也开口问人,但炕上躺着的梁老爹却一点回应都没有。

就好像屋里根本没有这么几个人。

梁秀挤出一抹笑容:“娘,您和我爹最近还好吧?”

“有啥好不好的,还活着!”梁老太硬邦邦地回了一句。

得,天又被聊死了!

苏小甜看着这样子,真是心都要塞的实实的了。

她也搞不懂,她妈到底是为啥要来这里?

虽是亲爹娘,可就这幅样子,还不如个仇人!

梁秀垂眸,掩下眼底的伤痛,又挤出一抹笑容开口:

“娘,我现在日子过得好些了,你们不用为我担心……”

梁秀的一句话没说完,就被梁老太给打断了。

“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你既然都出嫁了,过得好不好的,和我也没啥关系!”

那语气不带一点温情,就算是与陌生人说话,也不至于如此。

“你过得好,也是你的,不能给我,你过得不好,我也不会给你!”

梁老太说这一番话的时候,坐在炕沿上,根本没看一眼梁秀。

苏小甜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小嘴巴也撅着。

她就是觉得,不能这样受气。

她妈每次来都这样,连一口水都没有。

小姑娘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忽然开口:“姥姥,我口渴了!”

“成天怎么这么多事儿?一个丫头片子,还想着喝水呢?你还想干啥?”

梁老太毫不客气地对苏小甜骂了回去。

她是个重男轻女的,对自己生的闺女尚且没有好脸色,就更不要说苏小甜这个外孙女了。

苏小甜原本就是故意的,她当然知道,她这个姥姥是个啥样的人她还能不清楚?

因此,就算被骂了,苏小甜也不恼火。

“我还饿了,想吃饭!”苏小甜丝毫不在意地开口回答。

梁老太只觉得一口老血要喷出来了。

她是在问她要不要吃饭吗?

都这么大的娃了,咋听不懂人话呢?

也不知道老苏家是怎么教的,傻样子!

苏小甜看看梁老太,也知道,她没打算给她给吃的喝的。

她等了一会儿,看着梁老太没啥表示,索性直接从自家带来的篮子里拿出白面馒头来,并且还拿了不止一个,而是一口气拿出三个白面馍馍。

小小的手几乎都要抓不下了,慌忙将其中的两个馒头给苏小五和苏小八两个人一人塞了一个。

两兄弟不明所以的看着手中的馒头,这不是给姥姥家当礼的?咋能拿出来自己吃?

“哥,你们也吃馒头,姥姥家不给咱们饭吃,咱也不能饿着自己!”

苏小甜说着,张嘴就在白面馒头上咬了一口。

梁老太看着苏小甜就这么从篮子里拿出几个白面馒头,那眼神儿都不对了。

再看着苏家三个娃,一人拿着一个馒头大口的吃,立刻心疼的滋啦啦的疼。

“你们,你们……”梁老太气的都要说不出话了。

她原本还想着,那篮子里装的肯定和以前没太大差别,不是白菜萝卜就是南瓜冬瓜的,咋这一次是白面馒头?

她的白面大馒头啊,咋就被这几个馋嘴的娃给祸祸了?

其实,他们早上吃了早饭的,这时候也不是很饿。

但想着梁老太生气,苏小五心里的邪恶小人儿就飞快的蹦跶了起来。

他是个大小伙子了,吃东西速度可不慢。

三口两口,一个比成年人拳头还要大的白面馒头就没了。

苏小五看着脸色扭曲的梁老太,开心了。

来姥姥家不知道多少次了,也就这一次开心。

他顺手又从篮子里摸出两个大馒头,顺手给小八一个。

小八年龄小,其实吃不了太多,但还是伸手接了过来,并且表示了对自家哥哥的感谢。

苏小甜看看苏小五,觉得自家这哥哥,果然是孺子可教啊!

几个娃吃的可香了,可他们几个人吃的越香,梁老太的心就越疼。

她的东西,咋能白白便宜这几个不要脸的贱皮子?

“咋不馋死你们,白面馒头也是你们能吃的?夭寿的玩意儿,咋不噎死你们!”

终于,梁老太脸红脖子粗的将自己要骂的话给骂了出来。

她这话骂的毒辣,梁秀听着面上当场就不好了。

虽然孩子们将带来的馒头给吃了,她也觉得不妥当。

但是做长辈的,这样骂孩子,合适吗?

不管怎么说,也是亲外孙!

苏小甜才不理会梁老太,依旧大口吃着。

梁老太不忍心好好的白面馒头被兄妹几个人给吃了,立刻跑过来夺。

都到她家的东西,那就是她的,谁都别想占便宜!

兄妹几个人都年轻,灵活的很,哪里能让梁老太得手。

“丧了良心的小崽子,这是我的馒头,要给大柱子、二柱子他们吃的,你们给我放下,放下!”

梁老太跌跌撞撞的追几个外孙,眼见着几个娃手里的馒头越来越少,终于坐在地上开始咒骂起来。

梁秀饶是再怎么耐心好,这时候也忍不住了。

“娘,你咋能这样咒骂几个娃?”

她是当娘的人,自家几个娃被娘家妈骂成这样,要是真不放在心里才怪了!

可梁老太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反而觉得是梁秀的不对。

养了几个娃,没有一个好的。

来做客,也没个做客的样子!

怎么能没有人招呼就自己拿东西吃?果然是穷酸样儿,八辈子没吃过好东西。

将这些白面馒头当成自家物品的梁老太浑然忘记了,这些馒头本来就是老苏家的。

“咋,我还不能骂他们了?我养活你长大,说这几个小崽子几句,你还不乐意?”

“你这个丧了良心的东西,早知道你是这么个不孝的东西,我和你爹就不该将你养活长大,早早让你喂了狼才好啊!”

梁老太将一腔怒火都冲着梁秀发了出来。

自来,梁老太就是如此,对三个儿媳妇,怂的不得了,但对唯一的闺女,却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而且骂人的时候还是用最刻薄的话。

“娘……”梁秀想说什么,可最终却也是被梁老太给打断的命运。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别人家生个闺女,是贴心小棉袄,我这个咋就是个讨债鬼啊。嫁个那样穷的人家,还要跑我家来吃饭!”

梁老太骂的顺口,浑然不记得,从闺女出嫁这么多年,回娘家的日子,她基本上就没给吃过一口饭。

苏小甜已经吃完了一个白面馒头,别说,白面馒头就是香,她意犹未尽的看看篮子,在考虑要不要再拿出来一个馒头吃了!

但听着梁老太骂人骂的这样难听,最终决定,还是早些回家吧!

“妈,我害怕,我们回家吧!”

苏小甜做出一副害怕的瑟瑟发抖的样子,扯住梁秀的衣襟说。

梁老太看着苏小甜又将目光投向篮子,立刻扑过去,整个人将篮子压着。

苏小甜甚至都听到了篮子被压的咯吱咯吱的声音。

她都觉得篮子疼了!

“你这个不要脸的赔钱货,还想吃我的白面馒头?你想的美,也不看看你这长相配不配!”

苏小甜睁大眼睛看着梁秀,茫然的问:“妈,这馒头不是我们家的吗?为啥我不配?大队里的人都说,我长的可爱,是全大队最漂亮的小姑娘!”

苏小五听苏小甜这么说,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他家小妹是漂亮,可是,别人夸一夸就算了,还能这样自己夸自己?

不过,听着咋就这么顺耳呢?

“我家小甜就是全大队最漂亮的小姑娘,不,不光是全大队最漂亮的,还是全公社最漂亮的!”苏小五由衷的夸奖自家小妹。

梁秀也怕女儿因此委屈,忙搂着小女儿低声说道:“你姥姥和你开玩笑呢,我家小甜是最漂亮的小姑娘。”

闺女从出生,在老苏家就是精心养着的,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梁秀这时候,是真的后悔了,为什么要带着几个娃来,受委屈,她自己一个人受就行了!

梁秀没忍住,就这么哭了。

梁老太一看,更不乐意的,直接骂梁秀上门哭,给他家招晦气之类的。

苏小甜回抱住梁秀,说:“妈,您别哭了,我和哥哥们都爱你!”

梁秀其实是个极度缺爱的人,从小到大,被爹娘不喜,被哥哥们嫌弃,长大了,又被嫂子们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她最渴盼的就是来自于家人的温暖,但很显然,梁家人不符合。

这时候,苏小甜忽然说,她和哥哥们都爱她,梁秀一瞬间愣住了。

她看看苏小甜,忽然觉得心里豁然开朗了,这么多年遮挡着她的那些云雾好像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