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呸呸呸!”
啐了一口混着雪水的泥沙,朱樉指挥炮兵向铁甲车开炮反击。
现在已是建文一年二月底。
费尔干纳的粮草最终还是即将耗尽,朱樉苦等支援不来,无奈之下被迫选择率部突围。
阿克西、柯散、俺的干经营许久,犹如铁桶一般的防线,最终因粮草不济而崩溃。
费尔干纳的那场大火后,英国佬终于露出了他们狰狞的獠牙。
数百坦克被投入到西域战场,交叉堵截之下,将几座城分割为一座座孤城。
孤城无援,粮草断绝。
朱樉没有等到粮绝的那一天,在全军只剩五日之粮的时候,决定突围。
虽然失去了这几座扼守西域要道的重城,让他感到可惜。
但只要退到别失八里,重整旗鼓之后,他就有信心还能再打回来!
“苏谨那小子有句话说的好,存地失人,人地两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这城就暂时让与他们,等来日看老子怎么揍他们这群狗日的!”
朱樉派出斥候拼死传令,四座城于二月二十七,同时突围!
只是这四城守卫的将士一共五万余人,这次突围之后,不知还有几人可以幸存。
但不突围的话,不用等英国佬进宫,大家就只能抱在一起活活饿死。
甚至,军营会有极大可能发生哗变。
到了那时候,都不用敌人打,自己人就把自己砍死了。
深知营啸的可怕,朱樉绝不可能被动的去等那一天。
与其那样,还不如拼死闯出一条活路,哪怕是死,也得死在冲锋的路上。
他可以战死,但绝不能窝窝囊囊的被人闷在屋里堵死。
为防被人围起来堵着打,朱樉决定突围的军队,兵分两路前进。
阿克西和柯散向北突围,越过纳林河向阿忒八失方向突围。
他这一路则以俺的干为前军,自己侧翼掩护,向南越过阿赖山后,再转向东北走托云巴什山口。
这一路上山脉众多,不利于铁甲车奔驰,尤其很多山口仅能同时容纳三人并肩通过。
这样一来,骑兵可以过,铁甲车却只能绕路。
至于步兵...
朱樉虽然心里难受,但他也只能祈祷,多逃得一个是一个了。
突围一开始还算顺利,部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借地利突破包围圈,冲进了茫茫山脉之中。
虽然天气严寒,但好在苏谨之前带来的装备并没什么损失,至少保暖不是问题。
但直到三天后,朱樉部离开费尔干纳数百里外,进入阿赖山脉后,却遭到敌军的严密火力打击。
朱樉还是轻敌了。
之前路过几个山脉峡谷的时候,他也担心遭遇伏击。
每每派出斥候侦查,却没有发现敌情后,终于渐渐开始大意。
毕竟,铁甲车开不进山,这已经是常识。
但他却没想到,这不过是英国佬的疑兵之计。
在他们刚刚出城的时候,动向就被英军侦知,却没直接动手。
英军选择将他们远远的放出城外,在数百里外的阿赖山设下埋伏。
之前几个非常适合埋伏的地段,英军并没有设伏,反而在这次比较宽阔的峡谷外,设置了炮兵阵地!
英军步兵,一直没有露过面,就是要留在这里打朱樉一个措手不及!
在先入为主的观念下,朱樉一直认为这次英国佬没有派出步兵,全靠铁甲车进行包围。
但他却忽略了,英国佬的炮兵,同样不容小觑。
猛烈的炮火下,朱樉这支数千人的骑兵队伍,顿时遭到灭顶之灾。
炮轰足足进行了将近半个时辰,英国佬不知射出了多少炮弹。
不计成本的火力打击,就为了将朱樉,永远湮灭在这处不知名的峡谷中。
“呼...呼...”
朱樉无力的躺在地上,眼睛死死盯着近在眼前的天空。
他从没感觉自己距离天际如此之近过。
“老子...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王爷,臣...臣看到南坡有一条小道,可以容人爬过去,您赶紧走...”
朱樉看了一眼南坡,再看了看所剩不多的亲卫:“要走一起走。”
“臣怕是...走不了了”,徐章呕出一口血,轻轻拍着被炸断,仍在汩汩流血的右腿:
“臣恐怕是活不了了,王爷您赶紧走吧,臣给您断后。”
朱樉哈哈一笑:“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老子要你殿个屁的后?”
徐章苦笑:“可惜热气球都毁了,不然还可以冒死升空一试。”
“没用的,洋鬼子一定防着这一手呢,只要升空就是活靶子。”
朱樉艰难的爬起身,将徐章拖起来扔在马背上,然后自己翻身上马坐在他身后,将马缰死死捆在自己左手。
“儿郎们,老子就算是死,也得死在马背上,决不能窝窝囊囊的躺在地上,当了这些狗日的俘虏!”
一众亲卫各自寻找还能站着的战马,可惜早已所剩不多。
最后索性有样学样,学着朱樉合骑一马,甚至有些战马上足足坐了三个人。
朱樉右手从鞍侧抽出马刀,哈了口气,在靴子上蹭了蹭。
一拉马缰,遥遥注视着谷口方向,嬉笑道:“老徐,准备好了吗?”
徐章眼神凛然,被朱樉视死如归的气势打动,胸膛间溢满豪气:
“臣,徐章,愿随王爷赴死!”
朱樉哈哈一笑,将一支弩递给他:“别他娘的光会说,一会好歹射死几个洋鬼子,死的才不算亏!”
徐章接过弩箭:“唯!”
既知已是最后一战,身后的亲卫们反而放下了枷锁,抛下了恐惧,嘻嘻哈哈的趴在马上。
操马的抽出战刀,乘马的掏出火枪、弓弩。
实在没有武器的,干脆将手榴弹捆在一起抱在怀里,用手死死拽住引线。
“我说刘狗剩,你他娘的手可别抖啊,别老子还没冲出去,先被你这狗东西炸死了。”
“哼,你还是抓紧你的马缰吧,要是倒在半路上没冲过去,看黄泉路上老子笑不笑你!”
朱樉傲然跃马站在队前,看着身后仅剩的数十亲卫,忽然大喝一声:
“秦王卫!”
“臣在!”
“随孤冲锋!”
“喏!”
“驾——————!”
数十亲卫随着朱樉,跃马向谷口的防线冲去。
虽是晴日,但谷口却像黑暗中的猛兽,狰狞着血盆大口,露出獠牙,等待吞噬这最后的一道光。
英军嘲笑着朱樉最后的倔强,没有选择开炮,而是用步枪还击。
"嘣——!"
徐章努力的射出一箭,运气不错,直接命中一个英军士兵的脖子。
“老徐,干得不错!等老子回去...”
然而,徐章在喷出一口血水后,终因失血过多阖目而去。
朱樉眼眶泛红,轻轻说道:“老徐你走慢点,黄泉路上等等老子,看老子先给你报个仇,驾!”
数骑亲卫默契挡在朱樉的马前,用身躯挡下所有射向主子的子弹。
操马的骑兵死了,身后的亲卫立即接过缰绳,咬牙不让战马失去控制。
百五十步。
百步。
五十步。
“拉火——————!”
滋...滋滋...
集束手榴弹冒出青烟,被亲卫们死死抱着,义无反顾的冲进了英军的炮兵阵地。
被亲卫围着的朱樉,终于带着手下的勇士,奏响了这一出西域绝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