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在空中飘荡。
空中的追忆珠还在运转。
镜像中的上将绿眸血红,飞马脚下堆积无数鲜血,他一遍遍回头呼唤,“援军为何还没到?”
那一天,他整整发了十八条求援讯息。
得来的回复都是同一个。
再撑一下。
随后就到。
主广场陷入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只有苏珊上将空灵的声音回荡在空中,“为什么?我们明明已经守下赤峰了,为什么不能再支援我们一下?”
侦查员突然大喊,“援军,援军来了。”
苏珊欣喜回头望去,看到的却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年轻的赫兹院长冷着脸,“跟我走,离开这里!”
“根本就没有援军,我来的一路上根本就没有看到援军!再这样你们都会死在这里的!”
苏珊绿眸中泛起湿润的水光。
他从未质疑过爱人,却在那刻不确定的问,“你……没有骗我?”
赫兹院长摇头,“我从未骗过你,上将。”
苏珊上将却哑着嗓子说,“我倒希望……”
“这次是你骗我。”
他望向已经无力支撑的队伍,远方的妖兽还在狂潮般袭来,再这样下去不过是杯水车薪,他们都会死在这里。
他捂着自己的小腹,面色有些动容。
在场的所有人态度已经不一样了。
“所以终究,上将还是选择……撤退了吗?”
是撤退,不是叛逃。
已经不能称之为叛逃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好像可以理解他了。”
年轻的母亲捂着灵牌失声痛哭,“儿子,我们不怪上将了好不好?”
同为母亲,她能理解上将的挣扎和爱子之心。
赫兹院长却是笑了下。
时霁从未见过他那么沧桑冷然的笑意。
已经够过分了,他想。
然而下一幕让他浑身血液翻涌,联络员惊喜的握着星电大喊,“上将,皇后说再撑十五分钟,援军已经在路上了,马上就到!”
赫兹院长面色一变。
苏珊上将已然放开了他的手,“你确定吗?”
联络员重重点头,“确定!!!”
赫兹院长上前一步,“十五分钟的话,我……”
“你不可以,有我在,你永远别想消耗生命。”
苏珊上将回头将爱人推向自己的飞马,“十五分钟后,我就回去,等我。”
赫兹院长冲他伸出手,“上将!”
那个身影毅然决然的奔赴战场,再也没回头看他一眼。
赫兹院长在等待援军的到来,只要他看到援军,就回头带他走。
再也不会来到白帝星。
直到脚下的飞马徒然消失,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转身拔腿狂奔而去,妖兽从他身侧肆意横行而过。
城池陷落了。
“上将!”
苏珊上将倒在他怀里,望向满地倒下的士兵,眸中积蓄着泪珠,“我们失败了,我们没有守住帝国,我们让陛下失望了……”
他的信仰在他脚下崩塌。
生命力在爱人怀中流逝。
他早已经超负荷了。
赫兹院长抱着他瘦弱的身体,近乎低声祈求,“帝国不会对我们失望,属于银河的旗帜会盛开在苍穹之下,我们一起等那天的到来,好吗?”
苏珊上将没有回答,他突然看到妖兽肆意踏来,毒爪即将落在两人上空——
5s技能的异动在触发。
他猛然意识到什么,“不可以!”
直接推开身侧的人用血肉之躯撞了上去。
毒爪刺穿后背,从前胸穿过,那双莹绿色的温柔眼眸恍惚一瞬。
他看到爱人怔愣的面容,却是笑了下。
“我永远不会允许你消耗生命,永远不会。”
年轻男人的嘶吼声回荡在苍穹之下,“——上将!”
蒲公英终究散了漫天,可他已经看不到了。
薄如柳絮落在脸上,他安静的轻闭上眸,“赫兹,帮我保下我们的孩子。”
“很抱歉,我还没跟你商量,便自私的一个人决定了他的名字。”
“如果他能活下来的话,就叫……瑞恩吧。”
他强撑着睁开眼,看到漫天飘舞的飞雪,抬手轻轻接住。
“瑞雪,恩赐。”
蒲公英在他手中滑落。
忠于帝国的上将终究死在了他热爱的战场。
……
后面的画面赫兹院长没有再放。
作为最强大的队医,他是如何残忍保下了孩子,又在苍茫无垠的战场坐了一天,却始终都没有等来援军。
都不重要了。
他的黑发在瞬间生出白丝,抱着瘦弱早生的孩童回到第八星系,听着传闻中的苏珊上将在叛逃途中被皇后的军队处死。
只笑了下。
“上将,你看,花永远不会再开了。”
这是一场针对他们的阴谋,目的就是要他死。
他望向襁褓中因为早产气息虚弱的孩子,“你该怎么办呢?小瑞恩。”
我该怎么让你开心过完这一生。
做个单纯快乐的小蠢货。
瑞恩的泪珠一滴滴落下,他不可置信的望着天空,那颗碧绿色的珠子已经消失殆尽,化为透明色从天际坠落。
他从刑台上跑下,去接住那颗追忆珠。
追忆结束,珠子落在他掌心,化为泡沫般的虚影,最后什么也没留下。
瑞恩握着虚无的掌心,咬着唇哽咽痛哭,“爸爸……”
赫兹院长只是停在原地,慈善温柔的看他。
好在,他长成了自己希望的样子。
不受任何世俗纷扰,是个单纯快乐的善良小朋友。
时霁望着赫兹院长满头白发的苍老面容,“上将一定不知道,在他死后,他的爱人一夜白头。”
可他没有去追究任何人。
远离一切纷争,对帝国失望也希望。
时霁突然想起那天的晚上,在赫兹院长为他疗伤时,他问,“星网上的都是真的吗?”
赫兹院长没有回答,嗓音带着他听不懂的浓浓叹息。
“小时霁,我何时才能看到满山花开?”
他又一次被所热爱的帝国深深伤害。
却依旧身处泥泞,遥看满山花开。
莹绿色的光芒缓缓消退,赫兹院长对如何惩治谢臣已经没有兴趣了,他拄着拐杖步履蹒跚的离开刑台。
那个历经沧桑的背影消失在漫天蒲公英中。
“谢臣。”
时霁嗓音淡淡的问,“你到底都在做些什么?”
皇后并没有驱动军队的资格,她所借用的名义是太子殿下的。
谢臣根本不需要狡辩。
他知道一切真相。
始终无言的大长老终于威严开口,“上去。”
谢臣双手紧握成拳,唯一无法反抗的便是大长老,“……上哪?”
大长老居高临下的俯视他,嗓音犹如重锤般砸在心上,“刑罚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