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瞧着乔栀,真是越看越喜欢。
这可是她亲手拉扯大的孩子呀。
当初被江慕寒送进宫来的时候,还是只瘦瘦巴巴的小猴子,如今已然亭亭玉立,行走礼数无不端庄优雅。
这么多年,她早就有了封乔栀为公主的念头,可惜太子一力压着。
因为一但被封为公主,那就是皇后的义女,太子的妹妹——若是成了名义上的兄妹,太子也就完全失去了和乔栀在一起的机会。
这件事太子压了足足八年,皇后怎么会不知道儿子的心意呢。
眼下事情总算有了转机,莫说是穿一穿小公主的新嫁衣,就算是要天上的月亮,她也得想办法摘下来啊!
皇后笑容慈爱,转眼看向呆立一旁的乔蓉。
脸上的笑意转瞬就没了。
“你们都长大了,也该知道,有时候能得到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是因为该得,而是因为侥幸。”
皇后盯着乔蓉,淡淡地说,“乔蓉,司天监说你八字不好,还是避避嫌吧。”
乔蓉迷茫,“避嫌?如何避?娇娇全听皇后娘娘吩咐!”
皇后:…………
堂堂定国公府教出来的贵女,怎么连话都听不明白?
皇后勾了勾唇,“公主大婚结束之前,别出定国公府的门就好了。”
乔蓉呆了一下。
这才意识到,皇后是要赶她走!
因为她刚刚挑拨离间,皇后在为乔栀出气!
“皇后娘娘,娇娇错了,娇娇真的错了!”乔蓉急忙跪倒在地,哀求着,“如今满京城都知道,太学里的每个伴读都会为公主送嫁,若是只有我一个人不在,我……我的名声可怎么办啊!”
“乔蓉,看在你与公主一起长大份上,本宫今日便提醒你,”皇后睨她一眼,“你自小就心术不正,处处算计,从前还能说一句年幼不懂事,如今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竟还敢在本宫面前耍弄心机!”
“本宫与千岁,对你已经仁至义尽,等公主大婚之后,就好好在府中禁足反省,太学也不必去了。”
皇后厌烦地摆了摆手,“还不快将人赶出去!”
“回去告诉吕宛蓉,若是公主的大婚因你有一丝一毫的不顺,你定国公府的气数,也该尽了!”
“我父兄还在北疆征战!他们今年年底就要回朝述职!皇后娘娘,您不能这样对我!不能这样对定国公府啊!”
乔蓉的声音渐渐远去。
皇后看向其余人,“你们也要引以为鉴,后宅女子本就不易,要处处谨言慎行,心慈而行威。”
众人福身行礼,“多谢皇后娘娘教诲。”
皇后看看剩下这几个人,笑吟吟道,“凰凰与驸马大婚之后也要离开太学了,往后相见不易,本宫想在后花园办一场赏花宴,让凰凰好好与大家聚一聚。”
众人急忙谢过。
婚期将至,赏花宴也办地很快。
这是专为太学一起长大的孩子们办的,皇后和江慕寒并不出面,让少年们肆意玩乐。
满脸通红的张倾被按头和小公主坐在一起,一杯又一杯地被灌酒。
“张倾,你小子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没想到竟一举得了公主芳心!”燕越打趣道,“公主殿下可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张倾敢对公主不好,我第一个不饶你!”
张倾喝了很多酒,眼底溢满笑意,“不用你,我自己打我自己。”
张倾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一脸喜欢地对小公主说,“这里软,往后我惹你生气,你就打这里,手不疼。”
“哎呦呦呦呦呦——”
众人起哄的声音差点掀翻凉亭。
小公主抿着唇安静地笑,伸手在张倾脸上轻轻捏了一下。
张倾,“嘿嘿。”
要不是这些碍眼的家伙在,高低要亲一亲小公主软绵绵的小脸蛋!!
一个少年道,“两情相悦真是好啊,但愿我们往后也能与心爱之人在一起。”
“话说回来,公主和张倾大婚之后,是不是就该燕世子和阿栀了?”
话音落,众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燕越喝了很多酒,心里委屈地不行,立刻看向低着脑袋的乔栀,“是啊乖乖,咱们的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乔栀握紧手指,茫然地东看看西看看,完全不敢与燕越认真又郑重的眼睛对视。
“阿栀害羞啦,”没眼力见的少年贼兮兮地跑到燕越身后,“阿栀毕竟是女孩子,燕世子,你主动点嘛!”
少年猛地从背后一撞,燕越正全神贯注地看着乔栀,冷不防被推地一个踉跄,失控地扑向了乔栀。
乔栀:!!!
燕越喝了不少酒,晕晕乎乎的,扑腾着怎么也站不稳,眼看就要倒下去紧紧抱住乔栀的时候……忽然眼前人影一闪,抱进怀里的人变成了太子。
千钧一发之际,太子闪身过来,自己投进了燕越的怀抱。
两人的脸挨地极近,太子凉凉道,“燕越,抱够了没?”
燕越一脸嫌弃,急忙跌跌撞撞地站稳。
还用力擦了擦衣服。
太子面无表情,“燕世子刚在军中领了职,乖乖年纪也还小,不急。”
太子冷冷地瞥了那很没眼力见的少年一眼。
少年吐了吐舌头,急忙躲到柱子后边。
燕越没抱到乔栀,心里酸酸的。
他扶着桌子站好,情绪有点失控,醉醺醺地说,“急,很急。”
“再拖下去,乖乖就不想嫁给我了,乖乖长大了,有心事了……我知道乖乖心里有……”
邹晚晚用力咳了一声。
燕越迷茫地看向邹晚晚。
邹晚晚笑着说,“燕世子,你喝醉啦。”
邹晚晚说话总是轻声细气地,像一阵凉凉的风,让燕越混沌的脑子终于清醒过来。
燕越出了一身冷汗,急忙捂上了嘴。
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乖乖心里有太傅”了!
燕越眼睛一眨,眼眶一热,咽下去的委屈瞬间都变成眼泪落了下来。
“哎哎!燕世子别哭啊!”众人急了,“阿栀快哄哄燕世子!”
燕越紧紧抿着嘴,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委屈地整个人都要蜷缩起来了。
他一个人哭着难受,左看右看,一把将乖乖坐在角落里的燕翎拎了起来。
燕翎:???
燕越一把将小团团抱进怀里,嚎啕大哭,“团团,你姐为什么不喜欢我?”
“我到底哪里不好??”
“他们都说我是全京城贵女的梦中情人,怎么就你姐不喜欢我??”
眼泪一颗一颗地砸在燕翎脑袋上,燕翎无助地看向乔栀,“姐姐?”
乔栀也急了,急忙跑过来,又递手帕又递茶水,“燕哥哥,我……对不起……”
燕越一愣,哭地更大声了。
“我的天,”不知情的少年嘀嘀咕咕,“我真傻,真的好傻。”
“我单知道燕世子和阿栀是有婚约的,可不知道原来阿栀心里竟然有别人……”
好大的瓜!
要被噎死了!
少年捂住自己的嘴巴,很想捅死片刻之前问起两人婚事的自己。
哦,他还故意把燕世子撞向阿栀。
那还是凌迟吧!
燕越借着酒意,哭地越来越大声,“唔唔唔乖乖不喜欢我!!”
乔栀面红耳赤,急忙用帕子亲自帮燕越擦眼泪,“燕哥哥,你冷静点。”
“我不冷静!”燕越一把抓住乔栀的手腕,蛮不讲理道,“你说,你说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我哪里做的不好,我改,乖乖,我都改掉好不好?”
被邹晚晚提醒,燕越醉着也不敢提起江慕寒,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问,他到底哪里不好。
“燕哥哥,你很好,真的很好,”乔栀慌乱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愧疚之情在此刻抵达巅峰,乔栀红着眼睛,一遍又一遍地道歉,“对不起,是我不好,都怪我,全都怪我。”
燕越打了个哭嗝,哭声一顿,“那也不能全怪你。”
太傅那样好,任是谁都抵挡不住啊。
就算是他,最开始知道少女喜欢的是太傅的时候,心里也更多的是伤心,而非诧异。
若他是个女的,他也想喜欢太傅。
乔栀喜欢江慕寒,天经地义。
燕越嘴角一撇,哭地更难过了。
“世子是水做的吗,”太子幸灾乐祸地讥讽道,“御花园的池塘都涨起水来了。”
燕越,“真的吗?”
燕越迷迷糊糊地看向倒映着月光的池塘,忽地起身蹲在一张荷叶下,“呱。”
燕越向乔栀招手,“乖乖,我是一只青蛙。”
乔栀:…………
燕越,“你有心事,都可以告诉我,因为青蛙是不会说话的,一定会好好保守秘密。”
众人哈哈大笑。
张倾悄悄抓着小公主的手,低声说,“今夜大家都醉了,要是你不喜欢,我先送你回长春宫?”
小公主的手软绵绵的,乖巧地摇了摇头。
今夜过后,大家恐怕再也没有借酒装疯的机会了。
夜色已经深了,燕越非要蹲在荷叶下装青蛙,众人笑过之后,躲在柱子后的少年第一个站出来,“好,我倒是有个秘密,正好跟青蛙说一说。”
他健步上前,蹲在燕越身边,附耳向燕越嘀嘀咕咕。
燕越顿了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少年面红耳赤,“青蛙要保密!”
燕越点头,“呱!!”
众人被逗地乐不可支,纷纷起哄,“我也有我也有!”
张倾也蹲到荷叶下,美滋滋地说,“其实,八年前南苑行猎,大家鱼篓里消失的鱼都被我送给小公主了!”
燕越:…………
“滚蛋!”燕越将他一脚踹翻。
张倾笑嘻嘻地滚了。
太子笑道,“好,下一个我来。”
太子纡尊降贵地蹲在燕越身边,低声道,“燕越,乖乖必会成为本宫的太子妃。”
燕越:………………
燕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太子恼羞成怒,“你笑什么!!”
当然是笑你没戏啊!!
燕越眨巴着眼睛,无辜且认真地摇了摇头,“青蛙是不会说话的,呱。”
太子:………………
太子一脚踹翻燕越,甩袖走了。
燕越摇摇晃晃地爬起来继续蹲好,“呱,下一个。”
众人一一蹲下来,向燕越倾诉自己的小秘密。
轮到蓝笙时,美少年不顾形象地蹲在燕越身边,轻声说,“燕世子。”
燕越,“呱?”
蓝笙怔怔地凝视着他醉醺醺的脸。
燕越催促,“呱!!”
蓝笙笑了笑,低声说,“待到来日,我为南境之王,只要你在一日,我必不会向大雍发兵。”
燕越愣了愣,打着舌头说,“那若我不在了呢?”
蓝笙嗤笑,“旁人与我何干?”
燕越认真地想了想,一脚将蓝笙踹进了池塘。
蓝笙:……………………
“下一个。”燕越面无表情,“呱。”
邹晚晚浅浅地笑了笑,“我的事大家也都知道,我没有什么秘密。”
张纷纷霸气叉腰,“我的秘密才不会说给你们听呢!”
张纷纷才不管这帮臭烘烘的家伙,端了一碗热乎乎的姜汤,不顾旁人目光,给奋力从池塘里爬出来,宛若美人出水图一样的蓝笙送去。
那就只剩乔栀了。
少女本可以拒绝,但想了想,还是神情复杂地坐在燕越身边。
燕越眯着眼睛,“嘿嘿,乖乖。”
乔栀小声说,“燕哥哥。”
她深吸口气,嗫嚅着说出自己的秘密:“其实八年前定娃娃亲时,庚帖里的八字被我换过了。”
燕越迷茫地看向她。
乔栀深吸口气,鼓起勇气说,“里面的八字不是你的,是……哥哥的……”
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每个字却都像震雷一样在燕越耳边炸开。
每一个字都平平无奇,可拼在一起,却惊地脑海一片空白。
燕越张大嘴巴,神情呆滞,仿佛自己是一只无助的青蛙。
片刻之后,燕越哭兮兮地看向乔栀,伸手在自己脑袋上一推,将自己推进了池塘里。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
池塘里的水真冷啊,和他的心一样冷冰冰的。
“燕世子!!”
“燕哥哥!”
“燕兄!!”
众人慌张地跑过来,手忙脚乱地开始打捞燕越。
小公主大婚前的赏花宴,以燕越将自己戳进水里,乱七八糟地结束了。
听闻燕越顶着满脑袋水草,湿淋淋地回到家,不由分说地闯进祠堂,将当初定亲时的庚帖拿出来看了看,转头便拖着一路水痕,哭进了辑事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