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主，现在该怎么办？”
玄鹰问道，“云南王与宸王业已伏诛，狗皇帝联合外人想要对付您，不如除掉。”
暗室里起起伏伏的啜泣声陡然再次变成一片死寂。
燕越挠头，“师傅，那可是弑君之罪啊。”
“弑君之罪？”江慕寒冷嗤一声，“咱家不在乎。”
“咬主人的狗，杀了就是。”
他捂上小崽崽的眼睛，转身向外走去，“利落一些，别传出声音吓到乖乖。”
玄鹰颔首，“是，督主。”
说着，玄鹰面无表情地举起剑，快步走向皇帝。
“江督主！督主饶命啊！”
大哭着的皇后浑身一僵，急忙跪在地上抓住江慕寒的衣摆，“督主，他纵然是个蠢货，可他是凰凰和煜儿的父亲啊。”
“凰凰与小千金情同姐妹，本宫亦将小千金当做亲生女儿一样对待！”
“督主，求您看在小千金与凰凰的情分上，留他一条命！”
“让他退位，让他住冷宫，他懦弱无能愚蠢无知，绝对不会再威胁督主了！”
皇后拉着小公主，“凰凰，快跪下求求督主，求求小千金！”
小公主捂着眼睛，嘤嘤地哭了起来。
“燕世子，你是煜儿的伴读，你们一起长大的是不是，求你了，你也求求江督主，留他一条贱命吧！”
皇后跪着膝行向燕越，燕越整个人都要分裂了一样，“师傅……”
“小千金，乖乖！”皇后哭着哀求，“本宫对你如何，凰凰可是你最好的朋友啊！”
“他纵然不是个好皇帝……可，可他总归是个好夫君……两个孩子也不能没有父亲，求督主留他一条贱命吧！”
小崽崽纠结为难地看着江慕寒，“哥哥……”
“玄鹰，动手。”江慕寒两指一划，将被皇后攥着的衣摆割裂。
玄鹰面无表情地再次举起剑。
“江督主！”就在这时，暗室光线一闪，一个人影出现在入口。
是领兵去长春宫返回的太子。
太子浑身是血，大口喘息着，略略扫一眼暗室里的状况，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看一眼皇后，毫不犹豫地跪了下来，“求江督主留父皇一命！”
江慕寒嗤笑，“咱家为什么要听你们的话？真是可笑。”
江慕寒不想搭理他，抱着小崽崽越过太子，透着决绝的漠然。
太子头脑风暴，眼珠转动，忽然道，“我知道督主想要什么！”
“哦？”江慕寒饶有兴趣地停下脚步，“你想说什么？”
“黎煜曾经自作聪明，以为窥得督主的软肋。”
“也曾和母亲说过，督主的软肋便是真心。”
“于是，我曾尝试向督主暴露想要登上皇位的野心，也曾表明过想要督主扶持的心意，自以为是地讨好督主，许下功名利禄。”
“但这一切，督主都不屑一顾。”
太子拱手道，“后来，黎煜苦思冥想，终于知道督主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了。”
江慕寒挑眉，“说说看。”
太子恭恭敬敬地向江慕寒行了大礼，目光灼灼，“黎煜答应督主，若今日督主肯留父皇一命，令我全家团员，黎煜此生，必励精图治，百废待兴，使老有所依，少有所养，路无乞儿，百姓平安。”
太子震声道，“黎煜将终其一生，令河清海晏，盛世太平！”
江慕寒眸光微动，终于肯正眼看向这位野心勃勃的太子。
太子恭敬道，“黎煜年轻，又心急了些，才致使与督主误会重重，但黎煜是大雍最正统的太子，又有足够匹配身份的能力与野心，若是江督主肯教诲，黎煜一定会是个名流千古的好皇帝！”
“黎煜愿将一国玉玺交给督主，”太子从怀中掏出用绢帕重重裹着的玉玺，双手呈上。
云南王与宸王早就派人寻找玉玺，太子从长春宫离开后便杀入御书房，你死我活的激烈交锋之下，终于找到暗格里的传国玉玺带在了身上。
太子高举着玉玺，慷慨道，“从今往后，黎煜将尊您为二品掌印，许您朱笔御批之权，百官奏折经由您的手上传下达，宰辅之位空悬，您便是文官之首，震慑百官，执掌朝堂，开清平盛世。”
“督主，黎煜懂您的大义，”太子额头碰地，重重地磕在江慕寒身前，“也请江督主成全黎煜的孝心。”
暗室里死一样的寂静。
皇帝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觉得自己这蠢儿子绝对是疯了。
难道江慕寒的真心，会是什么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吗？
拿了玉玺，还不立刻夺权篡位？？！！
他慌急地看向皇后，却被哭红双眼的皇后狠狠瞪了一眼。
狭窄逼仄的暗室，活人与孤魂都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很久很久，又好像只是短短片刻，江慕寒深深地凝视着仿佛一夕长大的太子，声音极轻极轻地说，“好。”
太子抬起头来，释然地笑了起来。
“咱家听得很心动，但若是太子反悔，咱家也没办法，”江慕寒狐狸眼微弯，拿出一颗蜜色蜡丸来，“这是咱家从云南王那里得来的子蛊，母蛊就在咱家这里。”
“若是太子反悔，或者有一样没做到，咱家便立刻叫你肠穿肚烂，生不如死。”
“太子殿下，你敢吃吗？”
太子就知道江慕寒不会轻易相信他的。
看到那颗蜜色蜡丸，整个人反而长长地松了口气。
赌对了。
江慕寒的真心竟真的是天下太平。
意料之外，但好像却又是情理之中。
太子毫不犹豫地接过那枚蜡丸一口吞下，浑身轻松地说，“黎煜谢督主成全！”
江慕寒哂笑一声，抱着小崽崽转身离开，再未回头。
就在他即将要消失在入口时，太子忽然叫道，“江督主！”
江慕寒身形一定，“怎么？”
太子眉头紧蹙，脑海一片混乱，却又忍不住问道，“您为什么不杀了我，自己当皇帝呢？”
江慕寒嗤笑一声。
当皇帝，要筹谋，要篡位，要宫变，要花费一生对付打着“除伪帝”的四方诸侯。
死后千百年，还要背负着“乱臣逆党”“名不正”的昭着恶名。
多麻烦。
江慕寒抱着小崽崽离开暗室，声音也渐行渐远，只有两个字幽幽飘来，“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