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变持续了一整天,整个皇宫里到处都是鲜血和尸体。
江慕寒杀了一整天,要不是身体里的三只蛊虫,差点都要走火入魔。
但只有这一刻,江慕寒才真正感受到,什么叫恐惧。
渊薮似的眼瞳深幽地盯着胆大包天的小崽崽,本就冰冷的脸上凝着寒霜似的,咬牙切齿道,“你说呢。”
小崽崽对手指,顺杆就爬,“乖乖说的话,哥哥肯定不会打乖乖的啦。”
燕越急了,“你怎么能胡说八道呢?”
“你都敢闯宫了,再不打以后要上天吗??”
小崽崽从未觉得燕哥哥像今日这么讨厌过。
她心虚地哼了一声,急忙讨好地紧紧抱住江慕寒,小脑袋往江慕寒颈窝里一扎。
自闭了。
两个软塌塌的小揪揪都趴下去了。
叛军已经灭的差不多了。
他们安全了。
皇后抱着小公主,喜极而泣。
她摸着小公主的小手,边哭边笑,“凰凰好了?凰凰真的好了是吗?”
“那是什么地方?那里面就是你说的祭坛吗?”
皇后看向黑洞洞的暗道。
“嗯嘛!”说话还不利索的小公主用力指着暗道,“坏人!”
皇后心沉了沉,眸光一厉,“皇上,可敢跟本宫一起进去看看?”
本就在对江慕寒心虚畏惧的皇帝,被皇后一声质问,整个人像是瞬间褪去了生气。
他微张着嘴巴,怎么也说不出一个“敢”字。
里面的真相,他承受不起。
皇后将小公主放下,捡起地上染血的长剑,一把攥住皇帝的手腕,“走!你必须跟我进去看!”
燕越好奇心爆棚,“不行,我也得去看看!”
江慕寒甚至来不及出口阻拦。
想了想,他只能抱着小崽崽,扶着燕越的肩膀慢慢向里去。
暗室里,小鬼们依然在不遗余力地帮小崽崽阻拦太后和老嬷嬷。
抠眼睛的抠眼睛,咬大腿的咬大腿,小胖鬼仗着自己体重大,泰山压顶似的骑在老嬷嬷头上,让她身子沉地站都站不起来!
杂沓的脚步声从头顶传来,很快,皇帝的声音带着不可置信的颤抖,“母后?真的,真的是你?”
皇后冷笑一声,拖着皇帝一扔,将他重重扔到祭坛前,“皇上,睁开眼睛看看你的好母亲都做了些什么吧!”
整个暗室充斥着积年的血腥气。
祭坛上死的人太多了,原本青色的石头都变成了深紫色。
暗室两侧摆着很多架子,上面摆放着无数小罐子。
皇帝颤抖着拿起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只见上面写着:
姚箐,商户之女,生辰八字xx年x月x日,康健运。
皇帝脸色煞白,目光一扫,看到地上摔碎的琉璃净瓶。
他狼狈地向前爬,爬到琉璃瓶碎片前,在昏暗的光线下,看到上面刻着的小字:
黎凰羽,至亲骨肉,生辰八字,凤鸣朝阳,运旺时盛。
小公主呀呀呀地指着自己的琉璃瓶,“夺,气运!”
皇帝心里一凉。
他隐隐知道,自己的母亲好像会一点玄黄之术,小时候,母亲总是抱着他说,都是一样的孩子,凭什么其他皇子锦衣玉食,咱们母子就要龟缩在这冷宫里。
要是能将别人的命借来就好了。
儿时他被人陷害,几次差点死掉,母亲都会在他奄奄一息的时候端来一碗符水让他喝下,每每都能捡回命来。
他成亲生子之后,母亲也每天念叨着,若是有一个贵人能将他送上至尊之位就好了。
喝完符水的第二天,江慕寒便出现了。
而最让他刻骨铭心的,就是刚刚在紫宸殿上,宸王的剑眼看就要劈到面门上时,竟然离奇地断了!
运旺……时盛……
皇帝浑身一软,表情空茫地看向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太后。
“呵,”皇后冷冷一笑,“皇上终于明白过来了吗?”
“四年前遇刺,皇上被捅穿心脉,连太医都说根本活不成,晚上凰凰失踪,第二天皇上便离奇地醒了过来,太医都惊讶于那把剑与心脉只差毫厘的幸运!”
皇后哽咽着叱骂,“可第二天聪明伶俐的凰凰就变成了那样子!”
“是……是朕夺走了凰凰的气运……”皇上紧紧攥着那片写着小公主生辰八字的琉璃片。
“母后,”皇帝满手是血,“是真的吗?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可惜,”太后坐在黑暗的角落里,释然地笑着,“母后曾经找到一个身负神格的孩子,本来只要将她的气运给你便可逆天改命,可惜卖家离奇横死,母后再也不知道那个孩子到底是谁了。”
“不然,哪还需要大费周章,造下这么多冤孽!”
“没有母后筹谋,你怎么可能坐在现在这个位置上!你今天得来的一切,就是这么来的!”
太后状若疯妇,“现在你都知道了,难不成你还能杀了母后不成?!”
皇帝张了张嘴,“……母后……你是朕的母后啊……”
那是为他筹谋了一辈子的母后。
谁都可以恨她,可唯独他,根本没资格去恨!
皇帝脸色惨白,知道真相的打击和对母亲的情感痛苦地纠缠着。
但是这时,皇后却冷冷一笑,“他不能,本宫能!”
皇帝瞳孔骤然放大。
惊恐的视线里,皇后毫不犹豫地抬手,一剑刺穿了太后的胸膛。
“玉珠!她是朕的娘亲啊!”皇上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叫。
“她是娘亲,难道本宫不是吗!”皇后赤红着双眼,厉声逼问,“你是有娘疼的人,难道本宫的凰凰不是吗!”
皇帝脑子一片空白,整个人仿佛瞬间被抽干了魂魄。
燕越小声嘀咕,“死掉的孩子难道就没娘疼吗。”
“呜呜呜,他们的娘要是知道自己的孩子死了,该多伤心啊。”
燕越的声音在僵持不下的暗室里震耳欲聋。
小公主摇摇晃晃地走到他身边,用尽力气说,“父皇!”
皇帝猝然惊醒,抬眼看着痴傻了四年的女儿。
“凰凰,朕的凰凰!”他大哭着抱住自己最心疼的孩子,终于扭过头去,再也不肯看一眼太后死不瞑目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