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小崽崽眼泪汪汪地趴在枕头上,一边愤愤地用袖子擦着眼泪,一边用笔在小本本上写下:
丁酉十三年,爷爷与哥哥,一起打乖乖。
爷爷打了五下,有两下未中,算不得数。
但哥哥尤为过分,共打七下,每次都中。
小崽崽越写越委屈,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在枕头上,想起好看哥哥神情淡淡,下手却格外狠辣的样子,又气呼呼地在最下边标注一行小字:
今日起,三日都不和哥哥好了!
上一个记在小本本上的人,还是之前将果脯从她嘴巴里抠出来的老太医。
小崽崽想了想,哭着用笔将老太医划去。
太医爷爷对不起,现在在崽崽心里,最可恶的已经不是你了,而是好看哥哥!
小崽崽抽噎着将小本本重新藏到枕头下,可怜巴巴地撅着红肿的屁股,哭着睡了过去。
小崽崽睡着之后,房门被轻轻地打开。
江慕寒无声无息地进来,手中还拿着一包香香甜甜的果脯。
他在床边停下,看着撅着屁股满脸泪痕的小崽崽,眉宇间的神色温柔地像一场绵绵的春雨。
小崽崽在意他。
他好开心。
像是苦涩的味蕾里突然出现一抹甜,让人整颗心都要酥了。
但是,以伤害小崽崽为代价的在意,他承受不起,也不想要。
江慕寒深处冰凉的手指,将小崽崽被冷汗浸湿的一缕碎发掩到耳后,神情认真而温柔地凝视着他的小娃娃。
感知到江慕寒的气息,小崽崽湿漉漉的长睫毛颤了颤,嘴巴一瘪,哭兮兮地呓语,“好看哥哥,坏蛋!”
江慕寒忍俊不禁。
他看见枕头下没藏好的一角书皮,好奇地拿出来,就看见上面被眼泪打湿的几行字,以及那句充满了稚嫩怒气的:今日起,三日都不和哥哥好了!
三日,他可忍不住。
江慕寒失笑,拿起桌上的笔批注:不可,哥哥会伤心。
然后,他将小本本合上,无声无息地塞回小崽崽的枕头下。
第二天一早,小崽崽还在睡梦里就听见江慕寒和爷爷说话的声音。
她打定主意不睁眼。
崽崽也是有骨气的!
说不和哥哥好就不和哥哥好!
三天!
现在才区区第二天!
小崽崽昨天受了伤,哭到半夜才睡着,江慕寒和老乞丐本来也想让她多睡会。
但直到快晌午了小崽崽还是没动静,两人就觉得这事不太对了。
两人聊完虞族之事后,看了看天色,就一齐进来看看还“没醒”的小崽崽。
床上的小崽崽都被子枕头都不是之前的样子了,昨夜江慕寒放在枕边的果脯袋子也瘪了一小半。
“嗯……”江慕寒意有所指,“咱家怎么听说,这真正熟睡的人,眼睛都是睁着的呢?”
两人目光炯炯地盯着“熟睡”的小崽崽。
小崽崽的长睫毛不可置信地抖了抖。
紧接着,她就一点、一点、一点地,睁开了眼睛。
江慕寒垂下双眼,将平生所受的苦楚与心酸全都回忆了一遍,终归还是压不住上翘的嘴角,愉悦地笑出了声。
老乞丐更是不留情面地哈哈大笑。
反应过来被骗的小崽崽:坏蛋!好看哥哥是坏蛋!!!爷爷也是坏蛋!!!
她要和好看哥哥不好四天,不,五天!!
小崽崽将烧红的脸蛋埋进枕头里,“哼!!”
“好了,快起来吃饭,”老乞丐笑道,“太阳都晒屁股了。”
小崽崽早就肚子饿地咕咕叫了,要不是因为要骨气,她现在可以干三大碗饭!
“她坐不了,咱家来喂吧。”江慕寒端过桌上放好的碗,舀出一勺来送到小崽崽嘴边,“乖乖,哥哥在本子上写了字,你看了吗?”
小崽崽:???
小崽崽将脸蛋从枕头里拔出来,愤愤地鼓着嘴巴看自己的小本本。
小崽崽:…………
这,这还叫崽怎么生气!!
她们崽崽不要面子的吗!!!
“好叭,”小崽崽很有骨气地张开嘴巴,“啊——”
江慕寒笑着开始给小崽崽喂饭。
老乞丐看他们相处地很是融洽,就出去给院子里的侍卫们送饭去了。
房间里一时只剩下一大一小。
“哥哥,”小崽崽趴在枕头上,圆溜溜的眼睛充满控诉,“乖乖好疼的!”
“哥哥,不道歉吗?”
如果好看哥哥向她道歉,她就把小本本上的字全都划掉!
“不道歉,”没想到,江慕寒却毫不退让,“你该知道,你这么做是在挑拨哥哥的底线。”
江慕寒凝着她的眼睛,“这次不过小惩大诫,若是还有下次,还要再打。”
“打断你的腿和胳膊,割掉你的舌头,让你再也无法动弹,无法说话,这样,你就能乖乖巧巧地,不再伤害自己了。”
小崽崽:????
好看哥哥是会讲道理的。
小崽崽不相信江慕寒会真的那么对她,但是,江慕寒的话也让她明白,这件事,太严重了。
伤害自己,就是江慕寒的逆鳞。
小崽崽半是开心半是懂事地说,“乖乖不会莽撞了。”
说完,她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但若是遇到好看哥哥性命攸关的大事,还是要用滴!!
小崽崽生病这三天,云南王也已经进了京。
排场很大,光是仪仗队就有足足千人。
就连皇帝也觉得太过逾越了。
而对于小孩们来说,演武场上的比试,也让小崽崽将黎玉瑶得罪了个彻底。
高高在上的清河郡主当然是不肯依约认错道歉的,反而因为小崽崽生病不在太学,更是气焰嚣张地对众人说,“再过几天,本郡主就叫她哭着磕头认错!!”
“江慕寒那个难不难女不女的东西,他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她摸着被江慕寒废掉的胳膊,眼神凶狠又自信。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当晚,太子在长春宫吃饭的时候,忽然一愣。
“母后,云南王带来的人,入京前停在哪里?”
皇后想了想,“自然是停在定州的,是等你父皇宣召之后才能入京的。”
太子瞬间头脑风暴。
紧接着,他想起小崽崽演武场比试吐血那天,江慕寒将晕倒的小崽崽抱在怀里,回手便废了黎玉瑶一条胳膊。
江慕寒的眸光在黎玉瑶脸上停留片刻,阴恻恻地笑道,“郡主勤勉,可惜无用。”
当时那种场合下,所有人都以为江慕寒是在讽刺黎玉瑶一败涂地。
可现在想想……江慕寒看着黎玉瑶的脸说她勤勉,应该是指黎玉瑶肤色偏黑,一看就是长年累月日晒的结果。
但是,定州是出了名的多雨之地,已经半年不见晴天了啊!
要在室外呆多久,才能在阴天里晒地肤色都深了呢??
联想起之前黎玉瑶炫耀自己的箭术是在军营里练的,太子醍醐灌顶!
宸王分明是紧锣密鼓,不顾天气的练兵,才能让黎玉瑶在半年不见阳光的天气里脸都晒黑了!
再加上云南王不但此次阵仗大的离谱,还在定州停留……宸王分明是勾结云南王,将自己的士兵塞进云南王的队伍里带入京,他们两是要借着万寿节勾结造反!!!
想到这么严重的事,太子却只觉得浑身无力。
因为,他经历了这么多时日、这么多细节才能勉强将这一切联想在一起发现端倪,而江慕寒,却只是在演武场上看了黎玉瑶一眼,就什么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