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马车极速飞奔,直至山顶而停。

白黎提起早早备好的灯缓缓下车,赶早到悬崖边,朝下望去。

万丈深渊。

掂起旁边石子扔下去,更是全无水花。

她嫣然,接过桃衣递来的方巾放在地,坐下,将灯放于怀中。

旁边的沈惜词却没那个好兴致。

“白姐姐要将我推下去?”

“没那个兴致。”

白黎努力不触碰到尘埃一分一毫,而沈惜词直接蹲到杂草堆中。

“二嫂,有话便说有事便做,这月黑风高夜,若遇到豺狼虎豹,我可保不住你。”

她嫌弃的看沾染泥土的蓝裙,递去手帕。

“细擦,我不怕。”

沈惜词将手帕接过,拿起旁边的茶盏咕嘟嘟喝几口,看过尽风花雪月的那刻,白黎刚刚好喝完最后一口酒。

“回家。”

???

她拉过白黎的手肘,对面见死死摆动几下依旧不松开,才终于善罢甘休。

“二嫂,我冒着容易患上秋寒的身子与您前来,见二嫂骗我却依旧愿意相信你到最后一刻,”沈惜词的眼在眼前怀中灯的照射下格外不解:“可这惊喜没有便罢了,惊吓也没有?”

“你很希望有惊吓?”白黎的手摆动几下,见依旧无济于事时冷冷淡淡。

“放开。”

语气更冷,一双眸让沈惜词立刻松手。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急什么,”白黎转身朝前走:“还未到府便说是最后一刻,也不知你我谁会死在此处。”

沈惜词被怼的哑口,因二嫂走路的原因只好让桃衣驾着马车,自己则在后面追。

“二嫂,别生气,您若当真有惊喜,同我直说沈惜词便是。”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鞠礼。”

身前人无视讨好,一步步超前行。

话句话说,白黎只扔下一个背影,但能明显感觉到步子缓慢。

桃衣自然能看懂白黎的步伐,更是能看懂眼神,怯生生的点头示意。

连起手将夫人卖了……

虽然有些对不起夫人,更像是卖主……但——

夫人对王爷绝对是真心!

也因如此,桃衣接到消息时虽有一百个不情愿,但还是在二夫人一片苦心后咬咬牙同意。

刚刚明面上在与沈惜词对暗号,记录,实则是在记烟花燃放与停下的时间。

夫人日日同朝廷外人做局,今时今日,也该入此局。

沈惜词依旧跟在白黎后面走路,直至前人停下脚步。

“到了。”

到了?

什么到了?

秋霜挂心头,整个山上幽静的连鸟的容身之处都看不到。

她东张西望,走到皎皎月色前,看银光撒大地,再回头。

“月光也知人情,知我今日不爽,便将这月光撒在心头。”

白黎轻轻点头,兔子灯被搁置在马车中,从腰间掏出枚玉佩。

看到玉佩的那刻,她本想询问些什么,却被那头打断。

“药王谷的烟花好看吗?”

沈惜词被问懵,刚刚抬上去的手瞬间放下。

药王谷的烟花,在她心中,向来是唯美的代名词。

尤其是她夹杂情感,始于烟花,终于烟花。

是盛大的开启,亦是婉约诀别。

“挺好看的,算是……惜词数年心中挚爱。”

白黎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借着抛问题。

“那些烟花,可有一兵一卒是为你而绽放?”

沈惜词听完,只觉得疑惑,跳上马背。

药王谷的烟花是祭祖所需,她还未半老徐娘,头发花白,老态龙钟,风烛残年,想来是不用考虑“烟火是否为自己绽放,”一说。

“以后会有的,惜词及笄而已,想来是不急与这一时。”

白黎:……

“今日前来,便是想让你见,满天烟火。”

“漫天烟火?”

沈惜词抬起头,幻想画面后,摇摇头。

那种场面盛大宏观,她没见过,也见不到。

“今日,你能见到。”

白黎腰间令牌轻轻放到沈惜词的手上,而后小心提点。

“这令牌到手,你便能见到十里烟火不停,因你盛放。”

兔子灯被有眼力见的桃衣扯到沈惜词身边,借着灯光查看,她眯眼瞧——

那令牌无字,做工也算不得上乘。

能调令,简直无稽之谈。

不过二嫂真是有心。

为让自家开心,愿意组织场由北宁王府发布,北宁王府结束的一场烟花。

“便在这里吧,这石头——”

白黎出奇用方巾包,捡起地上几颗石子,堆到三弟妹另一只手上。

“等下发号施令时,便将这石子颗颗丢出去,越响越好。”

沈惜词感觉自己像只鸭子架在烤架上,每一步都在被她人推着走。

她无奈叹气,拿起手中一石扔出去,敷衍,全然不抱希望举起令牌——

夜幕不清醒间,在举起那刻——

星空长明。

无边月色中,烟火朵朵燃放星空,生命如盛宴般交织,一物生则一物落,直至声响灰飞烟灭,才明白这寥寥几秒已埋没星河。

触手可及的华丽画卷不复存在,留下记忆却在脑中封存,注定为长夜注入更加诗情画意的浪漫。

“挺美的。”

沈惜词的看的出神,伸手抓住的却只有虚无。

短暂欢愉让她心中痒,看向白黎的眼神难得多份害羞。

“二嫂,这烟花可还有?”

“你试试?”

白黎的回答模棱两可,沈惜词却想继续捉住这欢愉。

继续将那令牌举过头顶。

烟火炸开的那刻盛大绚烂,碰撞的交错间,挑灯回看的蓦然回首中,若能在灯火阑珊处有意无意撞见那人,一定会是段流传千古,不可多得的佳话。

二次烟火销声匿迹时,沈惜词不经意间回头。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有人盯着她。

但是……

她能明确感到并无危险。

旁边二人表情很正常,沈惜词才渐渐放下心,笑嘻嘻将令牌收起。

“别收,”白黎拦住:“事至三次,不许浪费。”

沈惜词被二嫂的表情逗笑,轻轻点点头,将那令牌举过头顶的同时,将石子扔出去。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万色璀璨,短暂轻柔,星河陨落,划破长明。

“沈惜词。”

听到名字的那刻,人向来是本能回头。

惊鸿一瞥,闻声而动,回头的那刻,瞬然砸下的泪便是最好的代名词。

“沈惜词,烟花绽放的每刻,都是因心而动的瞬间。”

“沈惜词,在本王看向你的第一百零一次时,烟花刚刚好绽放一百零一次。”

“沈惜词——”

”好久不见,来日方长。”

宋辞的每句话都要榨干沈惜词的泪。

她与他相隔不远,那双眼就像天上烟火般照进心房,再次出自本能的,她的笑中擎泪,不禁用力点点头。

“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她的泪不止,礼不停:“惜词,请北宁王安。”

二人分离中经历的痛苦不仁在此刻抛之脑后,留下的只有心照不宣的爱,与清冷月光下的说不出口的爱意。

今夕何夕,

见此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