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华觉得刘好好是自己这么多年来,遇到功底最扎实最聪明的学生了,没想还是看了她,他随手拿起刘好好翻译的一页文献,瞬间就惊呆了。
观点犀利,语句流畅凝练,竟然不像是翻译过来的论文,他连忙拿起一边的原稿对照,更是惊得连连咋舌,竟然将原稿的意思都翻译到位了,就连他这个留美博士都挑不出什么大错。
“来来来,快收好,别让人看见了。”徐华连忙把她的译稿盖在桌面上,脸色竟有些慌张。
刘好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这位泰斗实在太接地气了,她现在对他根生不出半点敬畏之心,只觉得这老头儿特别逗,总爱做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要让那些英文系的看见了,非把你挖走不可。”徐华赞叹不已地看着刘好好,他这一生也见过不少天才,刘好好虽然不算最天才的一个,但也绝对是精英中的精英了,这学习能力就连他都自叹弗如,“你的英文基功比我想象的要扎实啊!”
虽然有开设英文这门课程,但是英语老师比其他老师都要稀缺,很多教英文的老师自己都只是半瓶水,教学自然也是一塌糊涂,在那些年连数理化知识都不被人重视,何况是英文这门外语了,大城市里还好一些,一些有远见的知识分子家庭,会让孩子接触英文教育,像刘好好这样农村来的孩子,能够识得英文字母就算不错了。
“之前在南省的时候,学过一些基础,后来去废品收购买了几书回来,自学过一阵。”刘好好这话半真半假,她去废品收购的确买了几英文教学的书籍,不过那主要是给刘学习他们三个准备的。
“通过你发现了优秀学生共有的一个特征,”徐华若有所思地,“那就是看得比普通人要深远,前几年大家都无心学习,你却抓住一切机会认真地吸取书上的养分,还能够看到英语这门语言是国际通用的学术语言,认真地加以学习,给现在的一切打下基础,真是太难得了。”
刘好好这回是真的惭愧了,她哪有徐华得那么厉害,就是占了前世的便宜而已,“老师,我哪里看得了那么远,不过是我觉得学校教的东西总不会错,才花了心思下去的,还真没想那么多,学到现在也只是半瓶水,您看我这翻译的速度……慢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一整个上午,她才翻译出一节,这效率低得连她自己都觉得脸红。
当年她读书的时候,学校每个学期都会请一个完全不会中文的外籍教授给他们上课,从课件到课乃至于作业、考试一切都是纯英文的,刚开始他们非常不适应,在无数次抱怨、抗议无果的情况下,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去适应。
没办法,不适应的话就得挂科,拿不到毕业证,为了不挂科,他们被逼出了无穷的潜力。
四年下来,他们的英文水平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尤其是在专业英语这一块,完全做到了阅读、交流无碍,所以她的很多同学一毕业就能顺利到国外读书,或者进入跨国律所,这都归功于学校给他们打牢的基础。
她当年的成绩很好,所以也一直觉得自己在英文这一块完全不存在障碍,可是等真拿到资料的那一瞬间,她才发现自己还是高估自己了。
专业词汇太多了,而且有许多已经是几十年后不常用的词汇了,几十年间,学术也在不断地进步更新,现在的观点和几十年后都有着差别,手边又没有趁手的智能翻译工具,她只能抱着大部头的词典一个词一个词地查,而这种大部头的词典不是他们法学的专业词典,她还得一个词一个词去推敲合适的意思,效率自然很低下。
“你这还不知足?已经很了不起了!你这几句话换个人半个月都翻译不出来,你要是一早上能翻译一篇论文,我这个系主任的位子都得腾出来让你坐。”徐华觉得自己已经不是捡到宝的心情了,甚至对刘好好充满了感激,“你这么优秀,竟然愿意报考我们法律系,我真得好好感谢你。”
刘好好一脸黑线,“老师,连你对咱们专业的前景都这么悲观吗?”
“我不是悲观,我是觉得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徐华拖了一把椅子在她身边坐下,“今后咱们的专业一定会越来越重要,这是必然的,无论将来这个专业有多热门,有多少人会为了考进咱们法律系挤破头,但是现在却没有多少人能够看到这一点,有很多人会无数次质疑你的选择,甚至嘲笑你,比如苏弘毅,在这个时候你能顶住压力报考我们法律系,真是不容易。”
刘好好忍住笑,徐华真是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忘踩苏弘毅一脚啊。
“因为我喜欢啊,我喜欢这种思辨的乐趣,也喜欢法学缜密的逻辑思维和无奈的妥协,这是一门很有魅力的学科。”刘好好耸耸肩,“我只选我喜欢的,至于别人怎么看,对我来并不重要。”
其实她也不是一开始就喜欢读法学的,前世会报考这个专业,完全就是很功利地觉得从名校的热门专业里毕业,会是自己人生履历中漂亮的一笔,对这个专业的兴趣是在学校里被老师们和浓厚的学术氛围培养起来的,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徐华和她现在的同学们所作出的贡献。
所以有的时候,她常会想起一句话“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兰因絮果,皆有来因”,他们今天的付出,日后会有丰厚的回报,将会推动整个社会的法治进程,光是想想,就让她热血沸腾,心潮澎湃。
徐华很久没有遇到她这样纯粹因为喜欢而报考的学生了,她的话到他的心坎里去了,高兴得一时不出话来,只是连连点头,“你大四毕业后别工作了,直接读我的研究生留校任教,这条路肯定适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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