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我妈才和郑家榆一前一后的回来。
我妈的脸色不比出去的时候好多少,反而隐隐有更差劲的趋势。
进了屋,我妈脚步有些沉重的走到木柜前,将那本老相册缓缓的放回柜子里,又取出了一旁的一本很厚的铜板书。
将那本书拿出来,我妈翻了翻,便从里面抽出一本户口本来。
捏着那本户口本面对着木柜站了很久很久,我妈才终于缓缓转过身来,将那本户口本递向了我所在的方向。
见状,我心中不禁一惊。
郑家榆竟然成功的说服了我妈?
踌躇着观察了一会儿我妈的脸色,见她没什么太大的神情变化,我便起身打算接过户口本来。
结果还没来得及迈出去步子,就听到我妈语气凉凉的对宗政烈说道:“钱你拿回去,我是嫁女儿,不是卖女儿。”
我妈这句话说的很轻,却令我的心境一下子就豁然开朗起来。
无数的喜悦自心中涌出,我眸光狠颤,瞬间红了眼眶。
快步上前,我伸手就紧紧的抱住了我妈。
我妈同意了。
我妈终于同意我跟宗政烈在一起了。
虽然她的神情没有那样的喜悦,也没什么好脸色给我看,可我知道,她心软了,也妥协了。
感受着我妈渐渐抱住我的双臂,我眼眶中的眼泪终于滚落而下。
耳边忽然传来了我妈的一声沉重的叹息声,她抬手轻轻的拍了拍我的后背,声音饱含着沧桑和无奈:“孩子大了,翅膀硬了,由不得我做主了。”
“上次你结婚,妈就眼拙过一次了,差点害的你死在产房里,这一次,希望妈没有眼拙,也希望你不要后悔自己的选择。”
我妈说到后面已经有些哽咽了,说完的时候,她将户口本塞进我怀里,快步便朝着房间外走去。
经过我的时候,我明显就看到一串泪线自她的脸颊前落下,没入了她的衣襟里。
心狠抖了一下,我望着我妈躲进另一个房间,迅速关上门的背影,心中五味陈杂,说不出的难受。
垂眸看着手里的那本还残留着我妈手温的暗红色户口本,我抬手擦了擦眼泪,手指一点一点的收紧。
人生就是这样。
既然是自己选的路,那么不论这条路通往哪里,都不该自怨自艾,也不该将时间浪费在后悔上。
只要拥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就算是一条铺满荆棘的路,也必能披荆斩棘,一路彩虹。
吸了吸鼻子,我努力扬起一抹微笑,抬头灼灼的看向那个站在沙发前的高大男人。
迎上他深邃却温暖的视线,我一咧嘴,宛若个得到新玩具的小孩儿般朝着他兴奋的扬了扬手中的户口本,越笑越灿烂。
宗政烈回望着我,唇角随之上扬,也露出一个堪比阳光般的炫目笑容。
终于。
我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回首当初在机场里,宗政烈向陌生人所说的那句“已婚已育”,我心潮涌动。
时隔多年,我们终于得以将这句话落实。
出发去民政局之前,我特地跑去衣柜里将所有适合拍结婚证照的衣服翻找出来,一件一件的试穿,一件件的穿给宗政烈看。
挑挑选选了半天,宗政烈却是都不满意。
想了想,他便跑到了他的房子里,捣鼓了半天,却是拿过来一个礼盒。
礼盒包装的很漂亮,上面系着一个蝴蝶结,看起来非常的少女心。
我盯着那个盒子打量了半天,却是不知怎的,似乎有些眼熟。
想了半天,我终于想起来了。
这盒子的造型以及打包方式,似乎是去年某本杂志上的主打款。
且不论里面装着什么,光是这个包装盒,就价格不便宜。
去年的款,宗政烈却现在拿了出来。
心中迅速划过了一道光,我刚想到什么,宗政烈似乎已经看出了我的想法,先一步说道:“去年的生日礼物。”
原来是宗政烈去年为我准备的生日礼物。
想起蓝烁之前跟我说的宗政烈每年都会给我买很多礼物,却没法送出,整齐的放在云园的某个柜子里的事情,我便感动的想哭。
没想到不止是云园,就连宗政烈的这套房子里,也有为我准备的没法送出的礼物。
这些年,他大概没有一刻停止过想我吧。
伸出双手,我小心翼翼的接过宗政烈手里的礼盒,捧在了怀里。
搂进礼盒,我朝着宗政烈微微一笑,这才将礼盒拆开。
将里面的薄纸一一的剥开,一件宝蓝色的旗袍顿时跃于眼前。
那是一件不论是做工还是剪裁都十分精秀的旗袍,上面沿着绣图精细的镶嵌着数不清的精美珠宝,只一眼,便足以令任何女人为之心水。
双手轻轻的将那件旗袍拎出来,我细细的将其从上往下看着。
越看越由衷的感慨我国传统服饰的精妙创意。
在宗政烈眼神的鼓励下,我将那件旗袍换上。
将头发悉数盘起,我将耳环细细的戴在耳朵上,从梳妆台前站起,走到落地镜前时,我忍不住就弯了眼睛。
扭身正打算跟宗政烈吐槽一下穿旗袍去拍结婚证件照的主意,还未来得及吐气开声,所有的声音便骤然卡在了喉咙里。
眼睛不断的发亮,我看着面前这个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一身宝蓝色西装的男人,心中是止不住的惊艳之情。
此时此刻,我想,大概也只有艳绝四方这个词语可以形容眼前这个男人了。
认识宗政烈这么多年了,他已经穿过很多次宝蓝色的西装了。
可我还是会被他所惊艳到。
记忆不由回溯,我回想起那个烟雨蒙蒙的日子里,宗政烈站在W酒店门口的台阶上遥遥的俯视着我的模样,心头渐渐萦绕起一种说不出的情绪。
突然间,我便福至心灵,明白了宗政烈之所以会选择让我穿一件宝蓝色旗袍去拍结婚证照的原因。
我记得,在那个烟雨蒙蒙的日子里,不仅是宗政烈穿着一身宝蓝色的西装。
而我,也在那天,很凑巧,很巧合的,也穿着一条宝蓝色的连衣裙。
那天,是我们正式确定关系的一天。
今天,也将是我们进一步正式确定关系的一天。
宝蓝色对于我们来说,有十足的纪念意义。
在我看着宗政烈的时候,宗政烈也在看着我。
他单手插兜,剑眉微挑,唇角邪邪的向上弯起的同时,便朝着我遥遥的伸出了一只纤长有力,骨节分明的大手。
他的大手一向干燥而又温暖。
可是此时,竟是隐隐的铺满了一层细腻的汗珠,在阳光下湿漉漉的一片。
见状,我莞尔一笑,低声嘟囔道:“原来你也有紧张的一天。”
这么多年了,宗政烈总是那样的沉稳而又强大。
仿佛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引起他的情绪波动的。
此时,我却是在他的身上真真切切的看到了他寻常而又接地气的一面。
缓步上前,我将早已经汗湿的小手伸进他的大手里。
手心刚贴上他的,他便骤然收紧了手。
十指相扣,宗政烈紧张的手指微颤,脸上却是无比飞扬的神采,明明站在阳光下,却熠熠生辉,与日争光。
看着他的神情,我眼中划过一丝狡黠,故作迷茫的问道:“咦,你的手心里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宗政烈,你该不会是……”
紧张二字还未出口,宗政烈便骤然打断我的话语道:“是你太能出汗了,都把我的手心染湿了。”
我一挑眉:“是吗?那让我看看你的另一只手,另一只手总该没有被我的手染湿吧?”
我狡诈的笑。
宗政烈脸色微变,却是故作镇定道:“天气太热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就抽出手帕攥在了另一只手的手心里。
唇角的笑意更浓,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拉长语调道:“可是我们现在在空调房里啊……”
“白子悠!”
宗政烈终于忍不住咆哮,在我的一片笑声中将我粗横的打横抱了起来,快步便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