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为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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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色变,抬头向说话之人望过去,就见一人立在不远处,身后跟随一队精兵,那精兵各个精壮,站在那人身后,就如根尺子般延伸出去。

张辽带的兵士次序分明,那人带的兵看起来规矩分明。

那些兵士本是颇引人注目,但所有人看的还是说话那人。那人也如尺子般站着,一张脸和铁板一样,只有冷酷的表情。

单飞未见过于禁,可第一眼望见那人,就知道这人必定是于禁。若非于禁,曹军此刻的统将,也不会有这种将所有人都不放在眼中的表情。

心中微沉,单飞见田元凯、梁县令都是向他望过来,眼中显然有求助之意。

无论这二人在河北如何有影响,但这时显然已为刀俎之肉,唯一的期盼就是单飞能帮上两句。

单飞不等说话,于禁已缓步走过来,挥手道:“来人,将这些人拿下。”他话才落地,身边兵士已经上前将田元凯、田蒲、梁歧、梁宽一帮人等围住。

田蒲、梁宽都带有人手,一见这局面,立即都是按住兵刃。

于禁见状冷笑道:“尔等看起来并非真心归顺……若不束手就擒,难道真想横尸当场不成?”

田蒲、梁宽等人脸色改变。

“于将军,末将有一事禀告。”张辽突然上前一步,横在曹军和田元凯之间。

于禁斜睨张辽,冷淡道:“你要禀告什么?”

张辽沉声道:“据末将所知,我军前来涉县之前,袁尚显然伙同乌桓人到了涉县,末将斩杀的乌桓将领……”

“那人叫做乌鹰。”梁歧见张辽似有为其说话的意思,立即接了一句。

“不错,那人叫做乌鹰,是乌桓的高手。”

张辽也不知道是真清楚还是顺着梁歧的话说了下去。“他们这次起来,本是要胁迫涉县的百姓……”

他又看了梁歧一眼。

梁歧终于明白过来,知道张辽是趁着禀告军情的时候让他叙说无奈之情,接下去道:“他是要胁迫涉县百姓前往武安,用意却是坚守武安,连接并州和邺城之间的粮道。下官……不,是草民……很不赞同……”

他知道自己从前还算是个官儿。但那是袁家封的,如今到了曹营前。不算罪人就很不错,改了自称,梁歧看了单飞一眼道:“对方武功奇高,我等不敌。亏得有单大人出手这才解救了我等,我等早就有心归降曹司空,但一直苦于没什么门路……还望于将军海涵……”

“一派胡言。”

荀奇一旁哑然失笑道:“单飞从前不过是个家奴,后来侥幸当个摸金校尉,他能赶走的人,算什么高手?你们要想谎话。总要想个高明的才行。”

他早看单飞不顺眼,只是碍于曹棺,始终对单飞无可奈何,今日见到单飞,又早知道曹棺失踪许久,再无任何顾忌。

田蒲等人心中不解,暗想你小子才是睁眼说瞎话。单飞不算高手,难道你才算是?你小子真有这么高明?他们亲眼目睹单飞硬抗檀石冲,两人相斗的威势让他们难及项背,自然对荀奇所言很是困惑。

田元凯却是心头微沉,倒不知道单飞还有家奴的身份,但见荀奇对单飞如此。荀奇显然又是曹营中的人,这么说单飞并未有他想象的那么位高权重?

张辽沉声道:“于将军,末将见乌鹰那人武功算是不差……当然,一切还是有赖于将军威名,乌桓人这才不战而逃。天幸于将军及时赶到,不然让乌桓人胁迫涉县,我军要拿下涉县。总要有些时日。”

他先后在丁原、董卓、吕布手下为将,做事早很是谨慎,方才虽然力敌乌桓骑兵,但并不居功,又将所有的功劳推到于禁身上,这才道:“梁县令早有心投奔,只是苦于没有门路,又被乌桓人所挡。如今梁县令请降,其实代表涉县百姓的心意。还请于将军酌情考虑一二。”

他说了一堆,若有期望的看着于禁,却听于禁冷冷道:“本将军就是考虑到他们还能出城受降,这才将他们拿下。围而后降者不赦,这本是曹司空定下的铁规,我军已围涉县,涉县这才投降,按规应罚。本将军是给你张辽面子,这才将他们拿下,若再行狡辩,信不信本将军将这些人斩在当场?”

众人色变。

张辽微微吸气,神色发青,于禁挥手喝道:“来人啊,将这些人……”

他话音未落,就听单飞缓缓道:“于将军,我有一事不明,还请指教。”

于禁一只手停在半空,斜睨单飞许久,这才冷冷道:“你要请教什么?”

“我想请教于将军,当年曹司空定下‘围而后降者不赦’的军规,究竟是为了什么?”单飞缓缓道。

于禁冷笑道:“本将军需要向你解释?”

众人见其对张辽轻视,对单飞如此,自然并不意外。

单飞凝望着于禁,一字字道:“于将军或许不需要向单飞解释,因为在于将军的眼中,我等根本无足轻重罢了。”

“你以为你有多重?”于禁反问一句。

他早就听说过单飞的名字,许都城的事情在百姓中传的或许不快,但在官场中,倒是传的极快。

单飞短短月余就是名声鹊起,结交了不少人,但着实也是得罪了不少人。

于禁听到单飞的事情后,更知道此人和张辽、郭嘉交好,心中却是颇为不悦,他跟随曹操多年,自诩劳苦功高,可郭嘉后投曹司空,却眼见地位都在荀彧之上,曹司空对郭嘉言听计从,行军多用其计,难免让于禁不悦,而张辽最近一段时间,也是颇得曹司空信任。

这两人一是谋臣、一是武将。在于禁的眼中,多少还算有点本事,可如今一个家奴都能这般出尽风头,这就让于禁很是不满。

这世道到底怎么了?

曹司空到底怎么了?

于禁想不明白,见单飞突现,梁县令还有为其请功之意,更是火上浇油。

单飞听于禁反问。只是道:“我的确有点不知轻重,可我觉得于将军不需向我解释。但需要向涉县百姓、天下百姓解释一下。”

“你说什么?”于禁双眉竖起,眼中寒光闪现。

单飞那一刻却没有丝毫畏惧。

他没错,他亦知道这世上在一些所谓的强者眼中,本没有真正的对错,只有真正的强弱,可真正的强者,本不应该藐视天下的弱者。

檀石冲虽然狂傲,但有个观点在单飞看来,并没有说错——只有那些本性懦弱的人。才会欺凌更是软弱的人,用来证明自己的卑劣。

谁都不是天生的强者,谁没有过真正的软弱?

经历过才知其痛,痛过才不想旁人再痛。

他望着于禁,宛若又回到当初面对曹丕的时刻,他知道这种行为在很多人眼中或许很傻,可这世上若没有能在强权中挺身而出的人。那这会是个怎样的世界?

“我记得当年于将军随曹司空征战宛城之时,诸军皆败退,唯独于将军约束部下,甚至斩了打家劫舍的青州兵。”单飞沉声道:“那时候有人谗言将军所为,说将军造反,将军却道——谣言止于智者。曹司空明智之人,会明辨于将军所为,事后果如于将军所判,曹司空非但明辨了是非,还对于将军大加夸赞。”

于禁本来决定听到单飞说什么都是大加反驳。

你小子算个什么?不过曹洪府上的一个家奴罢了,就算进了摸金校尉能如何?曹洪来了,本将军或有忌惮。可你一个家奴敢对本将军指手画脚的说些什么?

可他没想到单飞一开口就说出他生平最是得意的一战,忍不住心中自得,只是“哼”了声。

单飞看着于禁,缓缓又道:“我侥幸曾听丁夫人言及曹司空的旧事,想当年,曹司空或许出身世族,但和夏侯将军均也屡经磨难,夏侯将军甚至要弃子求生,曹司空亦是被恶霸刁难。当初曹司空、夏侯将军在丁夫人一锅稀粥前,曾经放言——要斩尽天下的恶霸。”

于禁心中微凛。

他当然知道曹操的旧事,就是因此,他们这帮老将才会和曹操这般亲热,因为他们曾经患难。

他没想到单飞居然也知道!

田元凯本来一颗心沉入谷底,听到这里精神稍振,他和于禁那一刻想的一样——能知道这些事情的人,和曹操的关系已不简单!

“这件事,于将军当然知道?”单飞缓缓道。

于禁微吸了一口气,冷淡道:“知道又如何?”

“曹司空当初立誓是要斩尽天下恶霸,而不是天下百姓吧?”单飞反问道。

于禁绝不是蠢的,立即明白单飞要说什么,果不其然,单飞随即就道:“‘围而后降者不赦’,当年乱世,自保求生,这本是一个无奈的规则,因为那时候的人和野兽般,本来就是你不杀我,我就杀你。”

顿了片刻,见于禁脸色益发的清冷,单飞沉声又道:“但人终究不是野兽,规则本要变通,作战更是为了天下太平。如今涉县百姓期盼的太平已至,难道于将军真的忍心为了个所谓的规则,就打破涉县百姓祈求的太平美梦?”

默然许久,单飞面对于禁萧杀的表情,仍旧坚持道:“我很想问上一句,为了一个所谓的规则,无视天下百姓的苦痛,这难道就是于将军跟随曹司空多年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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