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小的尘土,深深刺激着脸上的伤处,口中还有不断涌出的血,李太监痛苦咳血。
笑意骤减,霍旻辰嫌恶的站起身,取出手帕仔细擦着指尖。“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北凉三皇子的副将,是不是叛逃到了大梁?”
喘息声短促的停了一下。
李太监费劲的睁开眼,趴在地上看他,“你到底是谁?”
幽冷的望着他,霍旻辰耐着性子重复,“告诉我,他在哪。”
“我知道了,你是北凉的人。”电光火石间,李太监的脑子也变得灵光起来,失神叹道。
蓦地翻身爬起,他手脚并用的就朝着门爬去,嘴中一个劲大声吼叫,“来人,快诛杀这细作!”
任由他动作,霍旻辰面无表情的负手,仰头看着高处狭小的窗户。
透进来的光,都是肮脏的。
“啊……饶命……”
身后传来些响动,只听随着骨头的碎裂,就只剩下李太监的声声哀嚎。
厌弃转眸,霍旻辰看着地上的人,胳膊已被人生生卸了下来,扭曲的瘫在地上。
收回手的尹盍呈,脸上的笑意都没淡下,邀功一般的对着霍旻辰笑。他知晓,是李太监搬弄是非招来景昌帝对长公主今日的惩处。
巨大的痛楚袭来,李太监几乎只有进气没有出气,浑身被冷汗打湿。
“最后一次,说!”弯腰对上他的脸,霍旻辰摆弄袖口道。
喘了好几次,李太监才积攒些许力气,嗓音已如同破锣,“救我一命,我就告诉你。”
霍旻辰毫不迟疑的点头。
未料被答应的如此轻易,李太监不免起疑,“你得……先把我从牢中救出,不然,我如何信你?”
牵唇轻哧,霍旻辰不耐直起身,“你真以为,你有和我谈判的条件?”
“我能找你来问这件事,就是心中已有了猜测。即便你不说,也有的是蛛丝马迹让我去寻。李公公,摆在你面前的不是谈判,而是机会。”
“若是你信我,赌赢便是一次生机。”咬着重音,霍旻辰声音越淡,像是耐心已被耗尽。
李太监勉强抬着头,眼中一片挣扎。
碾动手指,尹盍呈手中的火把摇晃了三次,霍旻辰抬脚便走,步伐干脆的将要迈过门槛。
“黎崇光!”李太监慌了神,用尽全力大声喊道。
步子堪堪停顿,霍旻辰骤然松开手指,果真如他心中所想。
话语脱口之后,李太监便失了最后的力气,瘫软倒地,只有能动的眼睛满心期待的盯住他二人。
霍旻辰缓缓回头,对上他的视线,突然裂唇一笑。
轻轻柔柔的笑意,眉眼弯弯,一颗小痣在暗色下若隐若现。
李太监一时看痴了,就看到他唇角轻启。
“去死吧。”
气血瞬间逆流,李太监心火急攻之下,竟生生呕出一口血来,“贱人,我都信你了!”
“又如何?”笑意瞬间消散,霍旻辰摆手示意尹盍呈退开,亲自上前。
咔嗒一声,轻轻巧巧按上锁。
眼底的恶劣,与如玉面容纠葛,霍旻辰恍如鬼魅,“与虎谋皮,我本就不可信。”
而后毫无迟疑的转身离开。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霍旻辰,我诅咒你终将被所有人背叛,无人信你,求死不能!”
身后的声声诅咒,犹如毒蛇,爬行于背。
手举火把,尹盍呈忍不住小心觑了觑他的神色,未瞧出丝毫的波动。
光线逐渐明亮了起来,再往前几步,就会走出牢狱。
忽得停下了脚步,霍旻辰回头看他,冷不防发问,“你如何看?”
迅速收敛心神,尹盍呈垂眼梳理,只是天生的桃花眼,即便他严肃,眼尾也似轻笑。
他也是从方才的话语中,才知殿下是想找曾经的副将,传闻中殿下是战死坠落山崖,主帅已死,副将却逃到了敌国。尹盍呈抿出些许意味,想来这位副将,是殿下“亡故”的真相。
可仍有不解,尹盍呈皱眉,“黎崇光老先生,是闻名天下的大儒,可谓受尽无数读书人孺慕敬仰,如今都已年逾古稀,在乡中颐养而不再出山。为何问及叛将踪迹,那阉竖会给出这个名字?”
“我那副将,曾拜他为师。”
霍旻辰嗓音淡淡,尹盍呈了然,瞬间想起了殿下安排的下一步。
观他神色,便知其心中已有思量,霍旻辰表情不明的戴起兜帽,退后半步到他身后。
脸孔越发隐在了暗处,声音如同从九幽寒潭中发出。
“命你于大梁皇后面前说的话,你可说了?”
尹盍呈似是被冰到,眸子一颤,火把都跟着剧烈跳动了一下。是他荒唐了,殿下怎么可能对长公主生出一丝一毫的怜惜,他怎能以为殿下会为她出.气。
不然,怎么可能这般轻易的要利用她、伤害她。
稳稳举好火把,尹盍呈对着他的方向弓腰,“尚未,属下回宫便去。”
“嗯。”轻哼一声,霍旻辰默默跟着他往外走。
即将见到候着的狱官一众人时,尹盍呈突然又听到一声:
“过两日吧,等她伤好些。”
——
晌午的日头正好,白芜由人扶着,坐在院中的躺椅上。
“那日匆匆抓来一个大夫,不想也是有些本事的,眼看着殿下的伤好了许多。”淮橘怕她冷,又给她铺上一层薄毯,笑语。
白芜虽未发话,却赞同的点了点头。身体的感触很清晰,那日回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都像极了传闻中经脉俱断的人,肩膀连着两臂疼得她想哭,动动手指都难。可几次上药下来,竟感觉快速的好了起来,如今已能勉强活动手腕了,伤痛也比此前减轻许多。
可一想到上药这件事,面上就不受控制的泛起红潮。
将斟好的茶放于她手边,淮橘一抬头,就看到她满面绯红,诧异问:“殿下觉得毯子热?”
舔舔唇角,白芜顺坡而下,“是有些,替我松松吧。”
淮橘依言而做。
可脑海中的画面断不了,滑落的衣衫,被药膏沾染的修长手指。白芜狠狠闭眼,主动转过话题。“我一直闷在府里养伤,近日来京中可有什么趣事?”
“趣事?”手上的动作不停,淮橘又撵着茶粉,转动眼珠思索,蓦地一拍手,“倒还真有一件,那李公公的下场,殿下可知道?”
李太监?
瞬时想到前几日的场景,白芜此刻倒真的好奇起来,“如何?”
淮橘捂嘴,往四周看了看,才压低声音附耳道:“他是被投入了万灵苑,让养在其中的狮子给生生吃了。”
“你说什么!”立时挺腰坐起来,白芜心口一紧,捏起拳头。
脸色也有些不好,淮橘拍拍心口,重新开始撵茶粉,“婢子也觉得骇人的紧,要不是之前在万灵苑一起干活认得的小姐妹传信,婢子怕都不能信。据说那血肉模糊的场面,可是吓得好几个公公都几日吃不下饭。”
脸色发白,白芜可不只是害怕,更是心惊。那一日,霍旻辰问起怎样的死法最惨,她好像就是这样答的。
“殿下可是觉得心中不快?都怪奴婢,不该与您说这些的。”看她脸色,淮橘心生懊恼。
勉强摇摇头,白芜凝神看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喂她喝下一些温水,淮橘重新扶她躺下,“其中细节奴婢也不太清楚,只听宫中的姐妹们说,陛下照常与国师论道之后,就突然下了处决李太监的旨意,连见都没有再见他一面。”
“不过要我说,这李太监就是活该,往日在宫中作威作福,甚至对殿下不敬就算了,如今还敢泄露考题危及国本!”将撵好的茶粉装起,淮橘愤愤补充。
太阳晒得人身上暖烘烘的,白芜低垂着眼,淮橘说的也是,应当只是一个巧合罢了。
暗自笑了一下自己大惊小怪,白芜侧过身,冲淮橘摆摆手,“我想晒太阳睡一睡,你且去忙吧。”
缓缓合上眼,细微的声音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清风从树梢滑过,绕在她指尖,调皮又轻缓,难得惬意。
半梦半醒之时,面上的阳光突然被遮住,似是来了一团云。白芜皱皱眉,有些不情愿的翻身。
却已是有些意识迷糊,忘了自己身下只是一张躺椅,一翻身便失了平衡,歪斜着将要朝下倒去。
惊得她猛然睁眼。
“诶!”
腰间凭空多了一双手,将她稳稳护在了怀里,衣角翻飞出层层弧度。
胳膊搭在了那人肩上,白芜仓忙抬眼看清他的面容,尚未清醒的眸子茫然眨动,“霍旻辰?”
“嗯。”轻声一应,霍旻辰挑眉看她一眼,顺势将她抱起坐下。
白芜便成了勾着他的脖子,坐进他怀中,顿时红了脸,失散的神智也逐渐汇拢,挣扎着想要下去。
腰却被人紧紧扣住。
几番努力,非但没有落地,反被拥的更紧,白芜羞恼转头。
霍旻辰面色淡淡,霁月清风一般的气质,全然看不出端倪。
泄了气,白芜闷闷认命坐好,低下头。
自是错过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我突然发现,近日来阿芜好似在躲我。”
瞪圆了眼睛,白芜欲盖弥彰的笑,“怎么会呢?”
深深凝着她看了半晌,霍旻辰若无其事的点点头。
方松下一口气,白芜还未来得及换个舒服些的坐姿,就惊觉她腰上的那只手开始不规矩的上移。
贴着她的后腰,沿着她的脊背,慢慢移向她领口。
白芜脸色越来越红,气息都变得紊乱了起来,倏尔按住他的手,“你干什么?”
声音干巴巴。
“自是为阿芜上药。”霍旻辰低眉,好似万般的自然。
“你……在这上?”
偏头,她胳膊的伤本就还没好,怎么可能阻得下他的动作。
霍旻辰索性连同她的手一起,探入衣领。
身躯融融暖意,烫的白芜指尖一缩,由人引领着触摸自己的肌肤,心中升腾起细细密密的痒意。
所幸也只停在了锁骨的位置。
泄出一声嘤咛,白芜无力的仰头看他,眼眸无辜颤动。
倏然眯了眯眼,霍旻辰忍住作乱的心思,“阿芜以后,可还躲我?”
清冷的声音,添上些许哑意,便如同醇厚烈酒。
白芜抵挡不得,“不躲了。”
“那便好。”抽手回来,慢慢收拢她的衣衫,霍旻辰径直将她抱起。
吓得白芜又用力搂住他的脖子,“干什么?”
“回房上药!”
终究还是逃不过这每日的一回,白芜红着脸小声的叹气,嘴角却忍不住的轻弯。
不想没走两步,就被匆匆而来的淮橘拦下。
视线在他们二人脸上转了一圈,淮橘急急就要拉她下来。“殿下,皇后娘娘突然来了。”
身子一僵,白芜立时要从他身上下来。
可率领一众宫女侍卫的许茹婧,已然走到了她面前,一眼便看到了她这副放荡模样。
脸色红润,白芜急忙站稳就想行礼。
可身体忽然被往前一拉。
“叭!”
一巴掌不偏不倚打在了白芜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