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罗艺为中心,一股怨气散开。众人高昂着头,冲关鱼怒目而视。即便到眼前这种局面,罗艺也是有些死忠的,只要罗艺一声令下,他们立刻会一拥而上,用自己的血为罗艺开路。
关鱼眯起眼睛,眼中杀意满满:“诸位可是有话要说?”
声音落地,周围的鱼字军抬起兵器,齐刷刷的声响,宛若万人磨刀。
罗家军脊背发寒,已嗅到浓重的杀意。毕竟一方装备齐全,一方手无寸铁,真如果厮杀起来,也只是给对方磨刀。
罗艺强压下心中怒火,双手捧拳,微微垂下头。
“关将军,我军愿开门投诚,只是不愿兵卒白白牺牲,百姓遭殃。程王爷直到此刻尚不出现,怕是寒了将士们的心。”
“喔,原来如此。”关鱼淡淡道:“你们不想投降又怎样?”
关鱼不是好说话的人,他看不上的人自然不会给对方面子。尤其是罗艺这种人,死扛着不降,还能换关鱼一声佩服。但是说战不战,要降不降,明明打不过,反而藏着矫情。这种人,最是令关鱼看不起。
败军之将何足言勇,关鱼便是要踩你的面子。出来混的人,个矮要承认,挨打要站稳,这种江湖蟊贼都懂得道理,罗艺为什么不懂。首先便是要摆正自己的位置,投降便是投降,瞎矫情什么。
听到这话,罗艺猛地抬起头,眼里藏着怒火。
就算我是俘虏,但俘虏也是有尊严的。关鱼如此苦苦相逼,这明摆着是要将自己逼反么?
或许,这当真是关鱼的目的。
看着面前手无寸铁的罗家军,真如果打起来,抵不住鱼字军几个来回。唯一的问题,便是杀降不祥,传出去名声不好。
可程大雷是个在乎名声的人么,或者说,他的名声什么时候好过。
真如果动手,也不过在此地堆积一些尸骨而已。
罗艺也动了真火,反正自己也不是真心诚意投降,大不了干一场,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双方剑拔弩张,火药味重得吓人,尤其是罗艺一方,红着眼睛,人人视死如归,摆明了就是要送死。
关鱼手指轻巧着剑柄,身后是背刀的周仓,杀人便杀人么,反正自己脚下已堆满尸骨,不差再加几万条性命。
哞……
这时候忽然一声牛鸣,双方都循声音看去,只见一头黑牛缓缓从凉州大营内出来。
牛背上赫然便是程大雷,他今天没有背斧,只是腰上悬着一柄匹夫剑。
场上的呼吸声瞬间少了几分,人人觉得呼吸困难。
“这里吵什么呢?”程大雷装作对此地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罗家军纷纷垂下头去,不敢与他的目光对视。
罗艺的眼神却变得炙热起来。心怀杀子之痛,他怎肯轻易向程大雷投降,为贼做事。
一切不过是寻一个机会,等到程大雷现身后,以命换命,博一个鱼死网破。
眼下程大雷已经现身,不知怎地原因,他并没有背斧头,只挂了一柄剑。
现在自己距离对方已经极近了,只要一声令下,事先安排好的死忠一拥而上,未必没有可能搞死程大雷。
心中激动,却垂下头掩饰眼神中的杀意。回过头来,悄悄示意身后的帮手,说不得便要动手拼命。
当罗艺回过头看时,却发现不可思议的一幕。自己手下的兵丁,目不转睛的望着程大雷。某些人脸色苍白,双腿发软,莫说接收罗艺的命令,便是勉强站直都困难。
一切只不过因为程大雷这个名字而已。
数万大军集结在一处,因为一个名字而呼吸艰难。这场乱世冒出许多人,但到这个地步的,程大雷委实是独一份。
现在李行哉的声势如日中天,但程大雷也不需太过妄自菲薄。从名声很坏这一点上来讲,程大雷委实是举世无双。
关鱼双手捧拳:“启禀大当家,罗老将军似乎对这次交接有些意见,属下正在与其沟通。”
罗艺将牙都咬碎了,刚才那是沟通么,明明是以势压人,将自己脸皮放在脚下踩。
“喔,有什么意见呢?”程大雷眯起眼睛,手指轻轻敲着剑柄。
杀意不掩而走。
罗艺有些懊悔,自己的确看错了。能教出关鱼这样的大将,程大雷又怎么会是个好说话的人。说不得关鱼这幅脾气,便是程大雷有意纵容。
罗艺将头重重垂下,双手捧拳道:“在下不敢有异议。”
程大雷满意的点点头:“蛮好,蛮好。”
杀机只在一瞬间。
罗艺距离程大雷已经太近了,在抬头的同时,双手握拳而进,是以炮拳的架门,打的便是牛背上的程大雷。
“狗贼,还我儿命来。”
程大雷无可奈何的叹口气,看罗艺的眼神如看一个死人。
但他并没有出手,出手的是关鱼。一记横架,架住罗艺的双拳,往前轻轻一靠,便将对方推开。
罗艺本就没多大机会,先手一招没抢到,后续更加没有希望。他抬起头,绝望的看着程大雷,而程大雷从始至终为出手,甚至没有多在罗艺身上看一眼。
因为罗艺不值得。
时至今日,程大雷已经不是当初扛两柄斧头搏命的山贼,他有关鱼这样的手下,不必事事亲为。
罗艺一番算计,到现在也未讨到任何好处。
明知一条命就要丢在这里,他反而横下一条心。
无非一死而已,死了到九泉之下反倒能与家人团聚。既然是死,就死个光明磊落,堂堂正正。
他架拳向关鱼冲来,关鱼虽然不擅拳脚,但也仅是相对他的刀法而讲,遇到罗艺这样的人自然还照应得住。
三拳两脚将对方击退,这个时候关鱼已握住自己的大刀。
“来人,选一杆枪给他。”
人群里抛出一杆枪,罗艺抄手接住,在面前一横,枪头对准关鱼。
眨眼之间,双方已经战在一起。二人都未骑马,而是马下步战。
刀与枪来来往往,勉强也算得上难解难分。不过罗艺只是在拼命,对胜利已无多大奢求。
程大雷身处场外,他并未下场,已经胜了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