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之上。
马孟起与徐问天相对而立,二人各擎木枪,枪头用白布裹了,蘸着石灰粉。
既然是比武切磋,便不是生死之战。二人若是在战场上遇见,自然会全力以赴,但在今天的场合,谁杀了谁都不好看。
随着一阵鼓响,二人同时向前冲刺。长枪在手中挺直,啊呀一声刺了出去。
李行哉的眼睛忽然瞪大,他认出了马孟起的枪法:盘龙八打。
远远看了一眼李乐天,无可奈何摇摇头:对马孟起,李乐天可是真够下本的。
连李家不传外姓人的盘龙枪都传给了马孟起,足见对马孟起的器重。
好在徐问天也并不是泛泛之辈,他的年纪要长马孟起许多,本身擅长的是单手斧,但枪棒这种简单兵器也算精通。仗着多了十几年的经验,还是能稳稳压住马孟起。
高台之下,多数人都睁大了眼睛。
只是切磋,二人便施展浑身解数,一时谁也奈何不得谁。但都是平生本事之极致。马孟起自然不必说,陛下一力捧他,他当然不会是酒囊饭袋之徒。然而一个籍籍无名的徐问天,竟然就能和他相斗十数个回合不落下风。
李乐天眯起眼睛,看了远处的李行哉一眼:自己这个弟弟手下有高人呐。
转念间,他在心中叹了一声:自己可能将马孟起害了。
马孟起可以说是天赋异禀,一身本事几乎是无师自通。随着势力增长,他自然会接触到各种各样的武道。这时候,他便会有两个选择:
一个是按照正经的武道进步,学习各路枪法,假以时日,必成一代宗师。
二是将接触到的东西吸收为己用,在野蛮这条道上一条路走到黑。
李乐天为了帮他一把,传他盘龙八打枪。盘龙枪自然是一等一的蛮横枪法,马孟起消化后,势力必然会长一截。
但问题是,马孟起还没来得及将吞下去的东西消化。现在他正处在左与右之间摇摆:是按盘龙枪的路数打,还是按自己原先的路数打。
他的摇摆不定,令徐问天抓到机会。连续递枪,攻势如连绵暴雨,不给马孟起半点松懈的机会。
李乐天心脏提了起来,虽然是木枪,还缠着软布,但这样的高手相争,一旦击中,轻则重伤,重则有性命之忧。
马孟起只有招架之力,而无还手之攻。他只能用自己最大可能后退,脑海中根本来不及思考,只是在用身体本能在战斗。
但什么是天才,天才便是将不可能变成可能。他一步一步往后退,随意出枪,脑海中本来缠成疙瘩的东西慢慢散开。如水牛吸水,化外物为己用。
盘龙八打枪,他悟透了。
此刻,他已被逼到高台边缘,再也无路可退。他没有退,无心挥出一枪。
画龙点睛。
这一枪是实实在在的画龙点睛,但马孟起出手时根本不曾这么想。如今,盘龙八打枪已经是他自己的东西,他并不是盘龙八打的附庸。
海纳百川,吞各家之长,吞下去长出来的,却是自己的肉。
徐问天一惊,这一枪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攻得却是自己的枪法漏洞。
他回身相格,一条长枪如盘龙天降,恶狠狠砸向徐问天肩膀。
咔嚓
长枪折断,徐问天单膝跪地。
李乐天长长松了口气:“胜负已分。”
李行哉面无表情,对这场战斗的输赢并不在意。
马孟起双手叉腰,大咧咧道:“可还有不服,愿与本将军一较高下者?”
徐问天羞愧得无地自容,隐姓埋名许多年不出世。结果刚刚出世,就被人踩得稀里哗啦。击败自己的还是个比自己年轻许多的年轻后生。
一声问无人答,马孟起看向刘发财,双手一抱拳:“请与凉州王一战。”
刘发财有些头痛,这货怎么就不肯放过我呢。
“马将军刚刚激战一番,不如暂且歇息,日后你我再切磋不迟。”
“哈,收拾一个无名小卒会费我什么力气,我真正敬重的还是凉州王。”
刘发财咧咧嘴,真想一巴掌把姓马的拍死。关键是自己打不过人家,要是打得过他早就动手了。
徐问天现在真想一头撞死在地上,原来在马孟起眼里,自己只是个无名小卒。混了多半辈子,混成现在这副鬼样子。
他笑了笑,笑得如此凄凉,如此孤独。
高台之下的观战诸人中,有人看到这笑容。他要紧牙关,心中忽然有些酸涩。
再难抑止这种冲动,他从人群中走出,冲高台上喝了一声:
“姓马的,休要放狂,可敢与我一战。”
此人身背双斧,魁梧身材,粗看不细认,还真以为是程大雷第二。
卫兵立刻围了上来,不许他靠近高台。此人相貌凶恶,万一是图谋不轨的刺客怎么办。
陈梦冲李乐天跪倒:“草民平野城陈霸祖之子,徐问天之徒,今日见师父受辱,心中忍不下去,想要为师父与马孟起一战。”
徐问天轻轻叹口气,心中也同样涌起酸涩。
“都是我帝国的好男儿呐。”李乐天挥挥手,命令卫兵退下:“今日我不怪你无礼之罪,但也轮不到你出手,你退下吧。”
陈梦毕恭毕敬磕了一个头:“陈梦是个粗人,但也知道天地君亲师的道理。如果一个人连授业恩师被侮辱也可以袖手旁观,那他眼里怎么会有天地君主父母。请陛下开恩,容我一战。”
李乐天倒抽一口凉气,这陈梦面憨心不憨呐,他一番大论,竟然将自己干住了。
“好一头平野虎,朕问你,今日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可愿意承担后果?”
“输了,便是死。”陈梦斩钉截铁。
“马将军的意思,可愿意一战?”
马孟起冷哼一声:“手下败将,何足挂齿。”
“混账话,谁输过你。”陈梦虎吼一声,大踏步冲上擂台。
虽然没多少轻身功夫,但身形矫健敏捷。过程中,已经卸下了双斧,劈头盖脑的朝马孟起扑了过去。
刘发财晃了晃肩膀,忽然觉得:大概要自己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