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雷这句话说完,张肥和阿喜都耸拉着脑袋抬不起头来。
他们不知道程大雷这句『好厉害』是说那神秘潜入的刺客,还是说那两条被人飞石砸石的恶犬。反正不会是说喜字队或者张字军。
“大当家放心,我定把那刺客揪出来,交给大当家审问。”张肥咬牙切齿。
“全城搜寻,她定然逃不脱,就算掘土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阿喜道。
二人磨拳霍霍,定要发动人手,把全城的地皮洗一遍,也要将那刺客找出来雪耻。
“先等等。”
程大雷倒是没有太着急,该来的终究会来的,总该想个办法应对才是。那聂隐娘不是一般人,用一般手段定然也对付不了她,程大雷估计全城搜寻难免会兴师动众,最后的意义怕也不大。
“大当家莫非已有了主意?”阿喜问。
“还没有,不过现在首先要做的……”程大雷顿了顿,道:“先给这房子加固一下。”
程大雷拿出的办法,实在令阿喜和张肥有些无语。他画出图纸,由工匠坊加工出铁栏,把屋子的四面墙壁都加固。包括窗户,门口,如果拆掉墙,程大雷相当于住在一个铁笼子内。程大雷已经打定主意,自己足不出户,每天的饭菜让人隔着门缝送进来。
在施工的工程中,程大雷坐在房内静坐不动,他身穿照月蛤蟆甲,腰上佩着匹夫剑,鬼面斧放在一手就能抓到的位置。
“大当家,有必要如此么?”
徐神机站在外面,隔着窗户看着里面的程大雷。
“小心谨慎一万年都不嫌长,疏忽大意一次就够了。”程大雷安坐不动,想要平安活下去,就得牺牲些什么。
现在程大雷牺牲的东西就是尊严。
“那大当家打算这样躲多久,总不能一直躲在里面吧?”徐神机。
程大雷叹了口气,至于要躲多久,其实他心里也不清楚。
程大雷遇刺的事情,山寨大部分人都知道了。对于这件事,大家不得不谨慎,程大雷需要的房屋加固,在一天之内便完成了。
以城主府为中心,加强了防守,纵然程大雷所没必要全城搜寻,但这件工作也不可能不做。只不过没有必要搞得那么兴师动众。不过,也的确和程大雷预料的相同,全城搜捕的结果是一无所获。
那刺客就像个鬼魂一般,凭空而来,凭空消失,谁也不知她身在何处。但程大雷知道,她并不曾离开,如今就躲在一个自己想不到的位置,等待合适的机会,给自己致命一剑。
每想起这件事,程大雷就一身冷汗。幸亏自己早有提防,不然那一夜聂隐娘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也就一剑报销了自己的性命。等第二天徐神机等人知晓的时候,看到的也就是自己人头落地的惨象。
一日一日过去,程大雷没离开屋子一步。这样的日子的确是很无聊的,其他人也见不到面,程大雷每日和坐牢差不多。
不过,程大雷大概知道,自己如此无聊,聂隐娘的日子也不好过,现在比的就是谁更能忍。
屈指算来,这已是程大雷躲起来的第七夜。
这天夜里,城主府大殿的屋顶上悄悄多了一个人。没有人想到,这几日聂隐不仅没有离开蛤蟆城,事实上,她连城主府都没有出,就躲在一间无人居住屋子的房梁上。
张肥全城搜寻,但城主府中多女眷,自然不能让一帮士兵乱闯。不过是草草看过一遍,并没能找到聂隐娘。
她窝在城主府中,听下人闲谈,也对程大雷目前的情况掌握一些。
在知道程大雷躲在一个铁屋子内足不出户后,她心中暗骂了一声狡猾。她一生杀过许多人,有的卑鄙,有的残暴,但如程大雷这般胆小如鼠,当真还是平生第一次遇到。
程大雷在等,她也在等,等一个合适出手的机会。
今夜,她悄悄离开了藏身之处,在屋顶上行走,向程大雷藏身的屋子行去,一边也探察城主府今日的警戒有没有异样。
如果这是一个圈套,她第一时间就可以有所察觉。
程大雷的屋子里还亮着灯,她脚尖一点,已经落在屋顶之上,轻盈得宛若狸猫。
聂隐娘自幼在山中长大,与白猿为友,不知不觉修成一身绝妙的轻功。翻山越岭,蹿房越脊如履平地。
她在房顶掀开一张瓦片,悄悄往里看,见程大雷点着一盏油灯看书,良久一动不动,连书也不翻一页。
聂隐娘不得不怀疑这是不是什么假人,曾经有目标用草人伪装,想要引她进入圈套,最后自然是失败了。
程大雷忽地打了声哈欠,站起身,从床底下抽出马桶开始小解。
聂隐娘的眼神并没有避开,杀过许多人,目标在她眼中不分男女,无非是待宰的羔羊而已。某种程度上,她心里根本没有男女的概念,从小在山中长大,也没什么朋友,身边不过一个教她杀人的尼姑。在她眼里,人只分两种,可杀的,或不可杀的。
她不仅没有避开视线,还借机打量程大雷的相貌,与脑海中的记忆对比,避免房间中这人是其他人假扮的。
确认无误,房中就是程大雷,他果然想出这样一个法子,把自己关进一个笼子里,以为这样就可以逃脱性命。
不得不说,想法有些过分天真,也忒小看了聂隐娘。
这座铁笼,能让外面的人无法轻易进来,但在他想出去的时候,也不能轻易出去。
他给自己打了一座坟墓,自己只要闯进去,十息之内,必然可以割下他的脑袋。
至于聂隐娘自己的逃生问题,在刺杀目标得手之前,他不会想这个问题。
聂隐娘深吸一口气,一掌敲在屋顶之上,伴随着哗啦啦瓦片坠地的声音,她出现在房间内,手中一柄手掌大小的匕首。
程大雷刚提上裤子,就听见了头顶的巨响,还没回过神,就见一女子立在自己面前。
他终于知道聂隐娘是如何模样,也从未感觉死亡距离自己这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