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离开长安城后,林少羽感觉自己就像折断翅膀的飞鸟。从前翱翔九天,直冲云霄,天下之大无处去不得。但现在只能在地上蹦跶,而且蹦跶的速度还不快。
带着十万兵马打长安,当打下长安城后,损兵折将,全部兵马剩下一半。被各路诸侯赶出长安时,又折损一半。一路上遭遇各路兵马的围追堵截,打来打去,手下兵丁死走逃亡,目前还跟着林少羽的,也就只剩下三四千人。
幽州大本营已经被拿下,林少羽再无力拿回来,就只能带着三千残兵,在并州一地,展开与帝国兵的游击战。
当初,林少羽是打穿并州抵达长安脚下的,并州兵对他可以说是恨之入骨。逮着后,便往死里打。双方互相见过几仗,打得很惨,正义军在抛下一些同伴的尸体后,狼狈逃走。
战败,死亡,伤痛,饥饿,寒冷等等在折磨着这支军队,同时,某种对林少羽不信任的情绪在队伍中蔓延。
或许,他并不是什么天命之将,哪怕他是,但很有可能无所不能的蛤蟆大神已经将他抛弃,他已不值得跟随了。
这一日夜里,起义军在并州某个山坳中扎营,幽暗的山地中,一个个黑影躺在地上,珍惜这难得休息的机会。
为避免被帝国军发现,营地中没有生火,诸人只能靠身上单薄的衣物抵挡寒冷。
林少羽坐在一块大石上,两膝上搁着枪,坐在那里闭目养神。
是脚步踏破枯枝的响动声,林少羽睁开眼睛,看到林冲正接近这里。
“少羽。”
林冲从怀里拿出一个麻布包裹,里面是两个馒头,上面沾着一些血迹。
“少羽,你吃些东西吧。”
林少羽摆摆手:“拿下去给伤兵吃吧,他们更需要这个。”
“可你的身体,不吃东西怎么行。况且……”林冲近前一步,小声道:“况且有些人,就算吃了东西,也活不下去了。”
林少羽一怔,推出去的手僵固在空中,竟不知说什么好。队伍缺医少药,有时走在半路上,好好的汉子一头倒在路上,便再也站不起来了。
林冲硬塞给他手中一个馒头,道:“吃吧,你吃了对大家都好。”
林少羽咬了一口,口腔内一股土腥气,像是咀嚼土壤一般难以承受。他愣了半晌,道:“你说,我们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林冲摇摇头:“老爷的死,总要有个说法,现在我们已经替老爷报了仇,就算立刻死了也是值得的。”
“是呐,就是立刻死了也是值得的。”林少羽叹了口气,道:“可是我们现在还活着。”
“少羽,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
郭烦人一死,起义军便没了谋士。在如今兵败如山倒,人心惶惶的情况下,能讨论对策的,也就只剩下林冲一个。林冲是沙场一名悍将,但实在没什么帅才。
“现在整个帝国都要杀我们,幽州已经去不得了,整个天下已无我们的容身之地。我们唯一能去的,也就只剩下一个地方。”林少羽的目光望向西北方向:“只剩下凉州了。”
“凉州,琴川关?”
林少羽点点头。
“但想去那里,一路上要穿过很多城池,怕我们已经支撑不了这么远的路。”林冲。
“从帝国境内过去,自然不太容易。”林少羽道:“所以我们突破边关,走草原,直接到琴川关。”
林冲思索片刻:“我们没有粮食了。”
“路上抢戎族的,总可以赶到。”
林冲目光转了一圈,似乎担忧下面的话被外人听见:“少羽,就算能抢到粮食,有很多人也支撑不下去。干脆,将一些伤兵抛下,如此,才有几分赶到琴川关的可能。”
听到林冲的话,林少羽沉默下来,良久,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
而和程大雷预料的一样,帝国一团乱麻,草原上各部落之间也是打得不可开交。
戎族,红石部。
这片草原是属于北蛮部统治的,在整个北蛮部,红石部实在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部落。整个部落能超过马鞭高的男儿,不过才五六十人。
攻击他们的,是戎族烈阳部。
烈阳部在整个北蛮部来讲,其实也谈不上大。但草原上的资源,就只能允许一个部落活下去,所以无论是烈阳部,还是红石部,必须有其中一个死去。
战斗从晨雾初起时开始,骑着烈马的烈阳部闯进了红石部的营地。第一人临死前的惨叫,拉开了这场战斗的序幕,一轮红日从东方探出个脑袋。
男人骑着骏马冲锋,女人握着木棍战斗,丫丫学步的孩童在血泊中哭泣。
红石部首领黑雁,用一根木棍与敌人厮杀。周围抡开了,七八个人难以近前。
但黑雁能保护的也只是自己而已,他看到自己的孩子被拖在马屁股后面,活活勒死,自己的妻女被敌人抢在马背上,发出一声声惨叫。
以有算打无算,烈阳部很快便接近这场战斗的胜利。男人杀死,女人和牛羊一起被掳走,在草原上,一头牛能换两个女人。
黑雁陷入绝望中,当然,他也这样抢过别人,他的妻子就是用这种手段抢来的。
就在这个时候,远远一匹黑马沿着河流向这边过来,在接近战场时停下了马。
刚刚取得胜利的烈阳部首领注意到了他。对方年纪并不大,表情很平静,看上去还很瘦弱。唯一的出奇之处是,一只眼睛瞎了,蒙着一块黑布。
“小子,你是那个部落的?”烈阳部首领烈阳熊问。
“首领,干脆杀了就是,把他的马抢过来,我喜欢他的马。”一个烈阳部汉子道。
独眼少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你们是不是愿意,让我当你们的首领?”
烈阳熊一楞,随即一群人哈哈大笑。少年没有反应,就平静的看着对方,似乎在等待对方笑够。
“谁与我去杀了他,那匹马就是他的。”
“嘿,小子,你的脑袋和马都是我的了。”
一名壮汉纵马狂奔,独眼少年微微抬起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