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意外的凶手——Whodunit (谁做的)

  早上首先接到的通知,便是牛神庄发生了杀人事件。

这时在惯例上,身为县警本部搜查一课警部的我、大河原番三便要登场了。读者应该也知道,原本并不是我把事情解决的,接下来虽然与有关人等会面,但大概也不要抱有期望吧。

牛神庄,是建筑于深山里的一座具有北欧风味的大宅院,而据称被杀的牛神贞治是一位有名的油画大师,可是我却没听过这个名字。

当我们赶到时,在西洋风味的客厅中已集结了五名男女。

“那些人是谁啊?”我一边侧目望向坐在高级皮革沙发的五人,一边询问当地的警员。

“是昨天晚上在这大宅的人们。其中一人是佣人,两人是牛神贞治的亲戚,另外两人则是贞治的弟子。余下的一人是……”说到这里,年青的警员四处张望,“呀,还有一人不见了。”

“还有吗?”

“喔。是个奇怪的男人。”

“好了,好了,那以后再算。首先到现场看看。”

据报牛神贞治是在画室被杀的,画室是分离式的独立房子,以一道走廊与母屋联系起来。

在警员的带路下进入了画室,然后看见了尸体横躺在房间的中央。但让我更为注意的却是室内的状况。窗门的玻璃全都已碎裂,碎片则飞散于地上。还不仅是窗,房门的玻璃也被打碎,而且画架上的画布也被撕裂得粉碎,上面画了些什么东西,已经是无法辨认的状态了。

“这里怎样搞的?简直像台风在这里经过一样。”当我说着并把手放在头上之际,房间的一角传出了声响。放眼一望,在放着无数幅画布的地方,一个穿着皱巴巴衣服的男人鬼鬼崇崇的在移动。

“嘿!”我向那男人的背后叫道,“在这里做什么。闲杂人等一概不准进入!”

那男人立即转身望向这里,然后说道:“呀,原来是大河原警部,辛苦了。”

“啊、你、啊。”我故意的口吃着道。

那个男的便是天下一大五郎——在这个作者的小说中必定会登场的侦探。

“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事实上我是接到受害人的委托来调查某些事情。然而,在昨天晚上这里开始出现麻烦了。”

警员提到过的奇怪男人大概便是这家伙了。

“来自受害人牛神贞治的委托?调查什么呢?”

“原本不能够公开委托的内容,但在这种场合下没办法了。牛神画师好像感到什么人要杀害他,因此希望调查谁是犯人。”

“什么?真的吗?”

“没有必要说谎话吧。”天下一把拿着的手杖不停地转动。

“那人以什么样的形式来杀害他?”

“第一次是在他午睡的时候被勒着脖子,但当因为感到痛苦而醒过来时,凶手已经不见了。第二次是用毒药,正想把砂糖放进咖啡之际,突然注意到当中被混入了农药,那是由于看见光的反射,样子有异常而知道。农药,则是为了园艺而使用的,并保管在杂物房内。”

“既然有那样的事情发生,为什么不通知警方呢?仅委托了外行侦探,所以最终失去性命了。”我望向尸体怒吼。

“画师有找警察吧。可是他说由于没有发生实际的事件,故此也不受到重视,因而才到我那里去。”

“喔……”

我对天下一的话显露出苦涩的表情,然后对在旁的部下说道:“你怎么在犹犹豫豫的,快些去验查尸体。”穿上了染满颜料的工作服的牛神贞治仰卧着,胸前插了一把刀,其他地方则没有表面的损伤。

“警部,这个东西。”部下从地上拾起的,是四方形座台时钟,而且表面的玻璃经已碎裂,指针停在六时三十五分的位置。

“这样说来,行凶时间也是在那个时刻么?不对不对,不能不考虑那是凶手做的伪证……发现尸体的是谁呢?”我问部下警员,但天下一却抢着答道:“最初发现的是佣人良子。然而,也可以说是在屋内的全部人都是发现者。”

“那是怎么回事?”

“在六时半、也就是这个时钟被弄坏的时间,在屋中响起了惨厉的叫声,那像是牛神画师的声音。然后更不断听见像是玻璃碎裂的声音,所以仍然在被窝里的我飞身而起,而其他人也相继从房间走了出来,在那之际便又听见了良子的尖叫,于是我们便赶来这个画室,随即发现了死者。”

“嗯,是那样么。”我一边摸着鼻下的髭一边思索了好一会,然后连忙对部下道,“无论如何,先向有关人等问话吧,把他们依序逐一的带到这里来。”

“是。”部下应了后便走向母屋那边。

看见那名部下离去之后,我回过身来望向天下一并说道:“怎也好,这次的事件只是要尽力找出凶手吧,现场也并不是密室啊。”

“对于这点是松了一口气。”天下一也轻松地说,“正在想,假如又是密室怎么办呢。知道了这个画室的门没有被锁上的时候,实在是放下了心头大石。”

“疑凶有五个人吧。虽然原则上也不能不怀疑你,但无论如何也不会以系列侦探作为凶手的。”我一边想着“万一真的是那样的话,读者大概会发怒了吧”一边说。

“大河原君也有检讨过外部犯人行凶的可能性吗?”天下一露出嘲笑的目光。

“无需说吧。在发生这类事件的场合,没有不检讨外部犯人行凶的警察。”

“可是在这种设定的侦探小说,是不会有从外部进入的凶手。”

然而,不断重覆没用处的搜查,是我在这个天下一侦探系列肩负的责任,因此没办法了。

“即使如此,虽说疑凶有五个人,”天下一搔着乱蓬蓬的头说,“但限于这个范围之内,要出乎读者的意料之外也并不简单啊,究竟作者打算怎么办呢?”

“难道,是自杀?”我说出了令人不安的话。

“怎么会!”天下一也说,然后皱了一下眉。

“怎么啊。”

“没什么,总觉得作者在玩弄花样。”

“喂喂,不要说笑了吧。”

我正感狼狈之际,部下警员带来了有关人等的其中一人。我和天下一立即返回小说中的世界。

部下带来的是受害人牛神贞治的堂弟、叫马本正哉的中年男人。

据他本人所说,他是外国制品入口的经纪,但却有着“不知会否认真工作”的异样感觉。

“发生了什么事,我完全不知道呀。直至昨天还活得好好的贞治,突然变成那样……什么?有什么头绪?全然没有。是谁杀了那么好的人啊。凶手多半是为了偷钱而潜入的窃匪。一定是那样。警察先生,请尽快缉捕啊,求求你。”说到这里正哉哭了起来。不,说是哭也许并不太恰当,尽管以手帕按住了眼,但就连少许湿润也看不到。

然后,也向剩下来的有关人等问了话。由于把那些东西累赘的写下来的话,读者也只会觉得混乱,因此在侦探小说的前面几页都经常出现所谓“主要登场人物”这一栏目。

主要登场人物:

牛神贞治(60)——油画家,牛神庄的主人。独身,拥有庞大财产。

马本正哉(42)——自称海外杂货经纪,贞治的堂弟,并寄住在牛神庄。

马本俊江(38)——正哉的妻子。

虎田省三(28)——贞治的弟子。在牛神庄寄宿。

龙见冬子(23)——贞治的弟子。在牛神庄附近独自居住。

犬冢良子(45)——牛神庄的佣人。

大河原番三(42)——县警搜查一课警部。

铃木(30),山本(29)——刑事警员和普通警员。

天下一大五郎(年龄不详)——名侦探。

“哈、哈、哈!”

一看到登场人物表,我忍不住笑了出来。虽然连刑警和普通警员都写了出来便已很可笑,但更称得上是杰作的则是天下一那行。

在人物介绍中,大概不会用上什么“名侦探”吧,一般仅会被称为“侦探”。不要写啊,真丢面。这个作者究竟是怎么想的。

在牛神庄的客厅内我正笑得流泪,这时铃木警官来到了。

“警部,已带了良子来。”

我立即回复了严肃的表情说道:“好,带她进来。”被铃木催促着的良子走了进来。带着苍白的面色,稍微低着头、弯着腰。

“你当然还记得这个吧。”我说着并拿出了放砂糖的盅,里面还放着砂糖。良子默默的点头。

“知道它里面放了毒药吧,说的毒药就是农药。”

良子瞪大眼睛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这事我完全不知道啊。”

“是么?你真的不知道?这一般是放在哪儿的?是厨房里吧。那么说来,最轻易把毒药放入里面的人,便是经常在厨房的你啊。”

“这个……我不知道。我杀老爷……这个……那么可怕的事……”

“那么我问你,今早听见牛神画师叫的时候,你在哪儿?”

“在房间内,自己的房间内。”

“喔,那么能够证明吗?”

“证明……不能。”

“是么,可是当听见叫声时,除你以外的全部人都互相看到大家立即从房间里走出来,也就是有不在现场证明。”

“我听见叫声之后便走了出来,然后去到画室,看见老爷那恐怖的样子便惊叫了起来。”

“最终是这样吧。杀了画师之后,扮作刚到然后惊叫。”

“不是,不是,不是我。”良子哭了起来。

我叹了一口气,作出一副认定哭只不过是假装的表情,可是当然心中确信那个女的应该并非凶手,只是,那反而更要怀疑她。这样说,是因为在侦探小说中我们做配角的必须要注意不可比名侦探更快找到真凶,直到天下一侦探到达真相之前,不得不进行错误的搜查从而浪费时间。

确信这个良子并非凶手其实有几项证据,首先最重要的是她并不是美人儿。在凶手是女性的场合,想把她设定为美人好像已是作家的本能。其次,是她的过去很清晰,日后难以从那里找出隐藏着的动机。还有的就是叫良子这名字,无论怎么想也与凶手不大相称。

正当对面前哭泣着的良子感到苦恼之际,响起了敲门的声音。进来的是天下一。

“良子不是凶手。”侦探突然说道。

“怎么呀,你啊。没有外行侦探的份儿,请回去好了。”在这样的场面我说出早已是惯例的台词。

“嗯,请听我说关于今早我对警部透露牛神画师在午睡中被勒的那宗事情。我已调查过了当时众人的不在现场证明了,那时良子正出了村子买东西。”

“什么?是真的吗?”

“是真的。”

“喔。”我喃喃道。虽然简单便断定了凶手,但当出现了矛盾的时候,便要立即接受挫败,那也是我身为配角需要做的事情,“那么说来,这个女的不是凶手嘛……”

“对了,反倒是刚才从警察那儿听见,在刀上发现了附有牛神画师自己的指纹,是么?”

“嗯,是的,然而那是凶手弄成看来是自杀的伪装。所谓指纹,也只是左手的指纹。谁都知道牛神他是个右撇子。”

“呵,是么。但那样凶手应该也知道,却为什么仍然留下左手的指纹呢?”

“那一定是太慌张的缘故了。”

当我轻率地断言之际,部下的一名警员走了进来。

“警部,在买卖牛神贞治作品的画商那处,有这样的信寄到来。”

“信?”

从部下拿来的信封中取出了纸条,上面是这样写着的:

牛神贞治的画,并不是贞治自己绘画的,他把由我所画的作品,以他自己作品的名义拿去发表。牛神贞治必须赎罪。

“什么?那样说来牛神岂非是偷了别人的作品么?”

“绝对没有这回事。”直至刚才还在哭着的良子抬起头来断然地说道,“是老爷亲手画的。”

“究竟是谁写了那样的东西呢?”我仔细的把信件反覆再读,然后只得摇头。

“对不起。”天下一从旁伸过手来拿走信件,“难看的字哩。”

“大概是为了要掩饰笔迹吧,不是定必需要的么。”我因而露出外行人真麻烦的表情。

“嗯,如果真是那样……”天下一开始在脑海中进行推理时的习惯——搔着乱蓬蓬的头又开始了,头皮四处飞散。

正如之前所说的那样,这篇是猜谁是凶手的小说。然而,未必是读者单方面读着记事便能够说“知道凶手了吧”,也有“仅凭小说中的线索即使翻转过来也不可能解开真相”这一类型的小说存在。

但实际上那也没关系。那样说是由于像作品中的侦探那般以理论推测出凶手的读者,大概相等于完全没有。大部份的读者都是依靠直觉和经验来判断真凶的,对吧。

“我在中途已知道谁是凶手了!”尽管常常会有那样说的读者,但实际上却并非以推理判断的,那只不过是适当地瞄准目标而猜中“是那家伙啊”。而且对于作者来说,麻烦的是并非针对唯一的目标,读者的竞猜便如同赛马预测那样。例如以今次的事件来说,读者的预测多半会变成像以下的样子:大热门——龙见冬子,年青的美人儿。以她作为凶手很是相称。虽然对受害人的死显得最为悲哀,但总觉得是刻意装成的。

次热门——虎田省三,被描述成大好青年,但由于是最不可疑的人,因此反而值得怀疑。

冷门——马本夫妇中的其中一人。怎么看来也有觊觎财产的动机,但那多半是作者为了误导读者而创造的人物。

大冷门——犬冢良子,尽管是保守的不显眼人物,然而也可能来个大逆转——原来是个坏女人。

超大冷门——警察中的哪一位。偶尔也会出现这种小说,所以要列入考虑之内。

特例——自杀或是骗局,甚或是全部人在合谋。

建立了以上的猜想后,读者便拭目以待看看到底是怎么的一回事了。所以不论谁是凶手也会说句“哼,果然是那样,早已想到过了。”

“喂,没问题么?”我对正等待出场的天下一说。接下来是他的解谜了,“其实只是读者心中所猜想的那样吧。”

“请交给我好了。”天下一充满自信的样子。

“可是呀,无论凶手是在这次登场人物中的哪一个,读者都是不会感到惊讶的。”

“是么?”

“还有太多的空间吗,喂,即使这类型的小说到了哪个程度,作者或读者都不会是凶手什么的啊。”

“当然不是。况且即使真是那样,近来的读者多半也已经有想到过了。”

“的确是那样。”我提高了声线说道。

敞开客厅的门,出现的是部下警员。

“全部的人都已集合起来了。”

“好,那么走吧。”

我与天下一走进去。在客厅中,有关人等都已经聚首一堂。我咳了一声后说道:“嗯,关于今次的事件,天下一有话要说。虽然我认为听取外行侦探的推理也实属无谓,但既然本人提出怎也得说说,那么便听一下吧。”——那已是惯例的台词。

我坐了下来,而天下一则向前踏出一步然后说道:“各位,”——那是常用的开场白——“今次的事件实际上是非常奇特的,就连我也感觉有点混乱,但终于也发现了真正的凶手。”

“是谁呀?”

有关人等发问的声浪变得大起来。

“那是,”天下一转身望向四周各人后说道,“是一名男性。”

“啊!”那样的声音此起彼落。

“是你,是你吧!”

“不是,不是我!”

“也不是我。”

“好了,好了。”天下一安抚开始骚乱的有关人等。

“请听我说。身为凶手的他,长时间乐于存在于牛神贞治的背后,自己绘画的画被牛神从旁夺取并以牛神作品的名义发表,但尽管如此,牛神对他却毫无回报。他终于发怒了,积存至今的怨气一次性的爆发出来,最后甚至杀了牛神。”

“那么,他究竟是谁呀?”

我站起身来望着有关人等。

“谁呢?”

“请快些说明吧,是谁呢?”

“这个他,”天下一装模作样地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继续说道,“便是隐藏于牛神贞治内心中的另外一重人格。”

“……”全部的人都沉默地凝望着侦探。

“牛神在幼年时期,由于治疗疾病的缘故曾经接受了脑部手术,结果便……(专门的记述从略)……在右脑产生出另外的人格,而这个人格开始绘起画来。据调查所知,牛神应该是右撇子的,但在画笔上却印有左手的指纹,因为左手的活动是由右脑所指挥的。至于那封告发信件的字形丑陋,是由于那是以左手写出来的。正如刚才所说,那个人格开始憎恨牛神的主人格。他在主人格睡着的时候勒他的脖子,又在砂糖中下毒,可是却怎也未能成功,最后终于用刀往胸口刺去。”

“那为什么把画室中的玻璃打得粉碎呢?”不期然感到现场气氛不妙的我问道。

“那是由于那儿反映着牛神的样子,已错乱了的人格,看见牛神的样子便要彻底的破坏。镜与时钟的玻璃都是这般。还有画布也被切割得粉碎,因为那里画了牛神的自画像。

“嘎……”我呻吟着道,“那与自杀有不同吗?”

“不同,与自杀有本质上的不同。那是杀人。”天下一变得认真起来。

有关人等仍然带有一片疑惑的神色。

“是么,是那样么。”我站起身来说道,“另一个人格是凶手么,喔,没注意到这个。不愧……不愧是名侦探天下一兄。没法了,这次只好佩服得五体投地了。”我尽力夸奖天下一。

“不,这也是得到了大河原君的帮忙才……”

当他说到这里之际,不知从何处飞来了什么东西。拾起来一看,是空的啤酒罐。

“不好!”正在那样想时,再有香蕉皮被掷了过来。

“呀,怎么搞呀!”天下一以手掩着头。

我叹了一口气说:“是读者啊。读者发怒便掷过来。”

在说着时便已连其他废物也飞了过来。

“啊,救命啊。”天下一慌忙逃跑。

“够了,不要了。”我也抬起腿就跑。

(原文初发表于“小说新潮”1992年6月号)

杂谈感想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读者变得不满足于简单的逻辑推理?又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作者把侦探小说的重点由案件的推理性转移至凶手的意外性?事实上,不论是什么类型的小说,总会有作家创作过一些作品,是带有能让读者感到意外的情节的,在武侠小说中,会出现杀父仇人原来便是自己的授业恩师,又或者在爱情小说中,相恋的男孩原来是当代富豪的独生子。诸如此类的片段可谓层出不穷,既然推理小说标榜的本已是找寻谜一样的凶手,那么又怎能缺少了“让人感到意料之外的凶手”这个的出现呢。

那么,究竟怎样的凶手,才能算是出人意表?当然,好像在漫画金田一少年中经常出现的情况——凶手原来是看似弱不禁风、楚楚可怜的小女孩——早已经不能称得上是意外的了,甚至一般的读者,都大概会认为谁在故事中的扮相最柔弱可怜,谁便必定是杀人凶手了。那么,意外感较高一点的还有“已死掉的人”,包括在案件发生前已交代了那个人的死讯、或在故事的推进中被杀害。总之,利用表面上已死的人扮演凶手的确可以达致意外的效果,但前者的意外性明显不高,后者的意外性虽然还算可以,但所使用的技俩却也有所限制,装死的说服力极低,而无头尸、双生子或尸体无故失踪等诡计对读者来说也应该早已并不陌生,因此除非作者有与别不同的技巧,否则单凭这种诡计很难给予读者很大的意外感。

另外还有某些作品,使用了更为特别的凶手设定。设为杂役、路人等不但对读者有欠公平,意外感其实也不算高,而小孩子和动物等则是个较古旧但还算不错的选择。把凶手设定为负责推理的侦探、或以负责说故事的角色作为“第一人称”的凶手,都可算是稍含意外,可是时至今日,这类型的作品也早已出现过不少,稍微有阅读经验的读者都未必会为之动容。再进一步和更为前卫的,则甚至会创造出如鬼怪之类、无法以日常科学解释的凶手来。

最后,想以一则有趣的小故事作为这篇的结尾,这个小故事来自雾舍巧《二重身宫》的内文(但与该小说中的谜团没有任何关联)。话说有某部叫“一个也不剩”的小说,内容描述一个谜一般的凶手要去完成连续杀人,并且凶手再三强调要杀的人总数应该会有十个。但当读到最后几页时,还只出现了九个被杀的人,其中甚至还包括了自认为凶手而自杀死掉的那说故事的人,然而那第十名死者却还不见踪影,直至翻到了最后一页,才出现了以下的这几句:“在后面你会看见从半空中垂下来的绳子,下面还有一个小踏台,并且还留下一张纸写着:最后的第十个人……死的人便是你了。”也就是说,这是一部最终把读者迫入自杀之路的小说,而最后完成连续杀人的凶手,则包括了执行死刑的读者本身、和隐藏于背后、以心理催眠等方式在幕后操纵的作者了。

——香港路人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