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说,我必将拔下龙的毒牙,将狮子踩在脚下。
“莫雷尔公司的经营状况十分不乐观,”中年官员抽了一口烟,百无聊赖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接二连三的倒霉事都降临在了他一个人的头上,出海的船只基本上都沉了。”
“现在他的资金无疑是周转不过来了。”他补充道,作为本市的监狱总监,德·博维尔先生对老莫雷尔一直颇富好感,“但是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出现过一次违约,他是个绝对诚实的人,但是我也必须诚实地向您承认,他很有可能无法支付你们公司的贷款了,我在他那里有二十万法郎,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不想收回来。”
“但是我的女儿两个星期之后就要出嫁了,这是我为她准备的嫁妆。”中年官员说道。
“他没有去寻求帮助么?”客人问道,这是一位彬彬有礼的英国人,她自称是老莫雷尔临期需要支付十万法郎的那家公司的代表,她慢条斯理地喝着茶,看不出任何情绪来。
这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带着英国人特有的冷淡矜持,穿着一件蓝色的裙子,白色的花边烘托出她苍白的脖颈和脸,虽然看上去单薄而纤细,但是官员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她绝对是个精明能干的家伙,完全配得起她作为公司代表的身份。
他决定友好地继续谈话。
“可以说老莫雷尔如今算得上孤立无援,他从前的会计,被他引荐的那位。”
“丹格拉尔吧,应该是叫,如今当上了出名的银行家,”官员叹了口气,“但是好像并不愿意放贷给老莫雷尔呢。”
“毕竟他如今的时运而言,放出来多半是收不回去的。”
“这对于银行家而言,很合理。”代表说道,她的注意力似乎被他身后的案卷吸引了,“除了丹格拉尔之外,没有什么可以求助的其他友人了么?”
“这个世道也不知道怎么了,背叛者活得很好,越是心狠手辣的家伙越是身居高位,而愿意对人伸出援手的老实人,一个接一个的遭到了不幸。”官员愤世嫉俗地说,他伸出手敲了敲背后的案卷,“您似乎对这个很感兴趣,小姐?”
“不好意思,”代表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她血色缺乏的嘴唇勾起了一个清浅的弧度,带着白色手套的手指轻轻地放在了嘴唇上,似乎在对自己的失礼所感到抱歉,“的确很有兴趣。”
没有人可以拒绝这样一位女士的好奇心,官员忍不住被撩拨起了炫耀的欲望,“我在这里就职已经十五年了,的确对这些都已经司空见惯了。”
代表笑了笑,微微地侧过了身子,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那么一定有很多有趣的事情吧。”
“这半年来,海上可是出了一件怪事。”官员说,能够讲故事让这样一位美丽的小姐开心,的确是这么一片焦头烂额之中的一桩美事。
代表托着腮,看上去对这感兴趣极了,“您知道我这种人,向来和任何怪事没有什么缘分的。”代表微笑着说,“对了,在开始您的故事之前。”
“我倒是有一个要求。”她笑着说,她抬起手,打开了自己的包,从里面取出了一摞纸币,“公司听闻您手中有二十万法郎的债务,因此希望您能把债务转让给我们。”
“您知道,如果莫雷尔公司支付了您这二十万法郎之后,就不会破产,我们的十万法郎也是很容易就被支付了的。”代表淡淡地说,“但是公司希望能够多干涉一点他的事务呢。”
她的声音温软,标准的法语中带着一丝英国口音,尾音甚至有点略微上扬,然而说出来的话却让官员忍不住吃了一惊。
“现金可以么?”代表笑着说,细细地点数了一遍钞票,然后不疾不徐地把手套戴了回去,“而公司吩咐我去收购几位债务人的债务,我听闻您的女儿就要结婚了,所以想要优先收购您的债务,这样可以么?”
官员拿了过来,他胡乱地塞在了自己的抽屉里,似乎想要掩盖什么想法,“实在是太感谢您了,那么我就继续我的故事了。”
“我只是急于做完我应该做的事情,我早就对您的故事迫不及待了。”代表笑着说,她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掩映着翠色的眼睛,也许是因为连夜赶路,眼尾有些微微发红,像是刻意涂抹的胭脂色一般。
“这是五个月之前的事情了,”官员开始了他的故事,“在伊夫狱堡里,您知道,就是本市所辖的海上的一处死囚监狱。”
“曾有耳闻。”
“有一位犯人死掉了,这位犯人平日里就很有名,因为他整日里疯疯癫癫的,说自己有一大笔财宝可以将自己赎买出去。”
“然而他春天的时候,可能是年纪大了吧,一命呜呼了。”官员压低了声音,“然后怪事就发生了。”
代表微微地偏过了头,“怎么了呢,是他的尸体变成了僵尸在监狱里游荡么?”
官员忍不住被她的想法逗得笑出声来,“不是,这就涉及到了另外一个犯人。”
“他们之间的地牢隔了大约五十尺,然而他们两个居然将两个牢房挖通了。”官员用神秘的语调说,“那个犯人,就没有这个这么有趣了。”
“他很可怕,是个疯子,据说是个狂热的拿破仑拥护者,”官员说道,“我曾经见过他一面,我终身都难以忘记他的样子。”
代表的唇边浮上了一丝微笑,“想必是异于常人了?”
“是啊,他非常瘦弱,简直不像个男人,别说是个海员了,”官员说,“就凭这点,我觉得他们说他是拿破仑专门培养的间谍就没有什么问题。”
“据我所知,海员也不一定是各个膘肥体壮的。”代表笑着说。
“他有一双疯狂的金黄色眼睛,”官员低声说,“而且他们说,他在半夜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也能看见东西。”
“他就是被魔鬼附体的,狂热的,为君主去死的疯子。”官员说道,似乎对自己营造的气氛很满意,而代表的脸上也的确露出了一丝恐惧。
“所以呢,那个说自己很富有的犯人被他杀死了?”代表问道。
“说不准啊,因为他接下来钻进了死人的裹尸袋。”官员手,代表倒抽了一口凉气,这种情节对她这种大小姐来说,算得上恐怖了。
“他可能以为伊夫狱堡是把尸体随便扔在外面呢,然而,”官员压低了声音,“我们的处理方式是直接扔进大海里。”
“据说狱卒一不小心将尸体扔在了下面的礁石上,然后听见了一声惨叫。”官员比划了一下,代表果不其然地颤抖了一下。
“那可是太可怕了。”代表说道,“那他岂不是死了?”
“不过他那种罪大恶极的人,这样的结局也没什么的吧。”官员说道。
代表拿起茶杯来,喝了一口热茶,她耳下的耳环微微地颤抖了一下,“这还真是个可怕的故事啊,先生。”
“莫不是你说出来吓唬我的呢?”她从杯子上方露出了一双眼睛,眨了眨。
官员抬起手来,将一册案卷拽了下来,“你看,就是这个。”
代表接了过来,垂下眼睛看了看,“说起来,先生,您可以给我写张收据吗?”她笑着问道,“我拿回公司作为回执入册。”
“当然没问题。”官员说道,他转过了身,从写字台里抽出了一张纸。
代表打开了案卷,她的目光落在了一页附在里面的纸张上,是死亡证明,而夹着的另一张。
实名检举信。
她略微立起来了一下案卷,信件自然而然地滑了下来,掉进了她裙子的褶皱之中,然后她合上了案卷,“真是想不到世界上居然会发生这种事情。”
官员拿着收据递给了她,并且指给她看了签名。
“小姐,世界上总是会有很多奇怪的事情的。”他说道,“发财的人也许并不是因为品行高尚,而倒霉的人也不是因为犯了罪恶。”
代表点了点头,礼貌地告别并祝福他的女儿新婚快乐。
女人眨了眨眼睛,让绿色的玻璃片掉了出来,然后抬起手揉了揉红肿的金色的猫一样的眼睛,她长长地出了口气,然后将自己绯色的假发也拽了下来,黑色的长发掉了出来,然后她将蓝色的裙子脱了下来,纤细而苍白的手臂上横亘着乱七八糟的伤痕。
有她自己用锋利的碎陶片划出来的,她曾不止一次想要去死,结束这地狱一样的人生,也有某些人自以为是认为她是个疯子的家伙留下来的,而如今朦胧成了灰粉色,她身上还有很多这样的伤口。
身材不像个海员就必然是间谍,她笑了笑,那些糊涂老爷们的确是这么认为的啊。
她换好了衣服,走到了窗边,远处的港口上方竖起了一面旗子,有苦役犯越狱了啊,她出了口气,将衬衫的领口系好,然后拿起了一边的剪刀,对着自己的头发,剪了下去。
“雅各布,以后叫我先生。”
(未完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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