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针入脑的时候,安宁竟然感觉自己的意识清明了不少。她甚至思考了一下像祭司那个老女人活了那么久,需要想起什么古早记忆的时候会不会把她的手指捅到脑子里转两圈。
但意识越清明,她就越清晰地感受到了痛苦,来自大脑的、来自每个肌肉、每个细胞传来的痛苦。
痛死了啊淦!!!
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想要抓住什么一样,安宁也想握住什么,将自己的痛苦输送出去。这时有一个东西主动凑到她的手边,她立刻狠狠地攥住。
卡兹察觉到安宁的动作,主动把自己的手递到她手边,她立刻紧紧地拉住。如果是在战斗中,这点力气对卡兹来讲微不足道。但此时他却觉得她像是把住了自己的心。
微卷的紫色头发落在少女因为高烧泛红的皮肤上,卡兹与安宁额头相贴,用自己的肉|体感受她的身体状况。他的唇角擦过她的脸侧,像情人那样在她耳边呢喃。
“活下去,活下去。”
“加油啊。”
卡兹回握住安宁的手。这一刻他无比清晰地认识到怀中的少女的生命有多么脆弱,没有来由的重病随时都可能击垮她的身体。但他同时也感受到她求生的欲望有多么强烈,哪怕浑身的细胞都在崩溃的边缘,还是贪婪地求助于那个可能会将她推向死亡的骨针。
他们相拥的姿势像是某种倒下的舞步,未来中世纪的艺术家都无法创作出这样神圣姿势的油画。
可怜的、可爱的少女啊。
太阳神夺走了你的健康,那你要从他手上抢来什么?
安宁感觉自己应该是陷入了某种幻境,她拼命地挣扎着,想要在漆黑的虚无中抓住什么。哪怕一根线也好,拉着她脱离这样没有边际的苦海。
突然间,一颗宝石出现在这片空间中,没有任何光照,但它自己就散发着无与伦比的红色光芒。安宁向来自问是一个不在意宝石与钱财的人,但此刻她内心疯狂地想要得到它!
艾哲红石!
宝石的名字突兀地出现在她的脑海中,看起来近在咫尺,安宁伸手抓向它,但她却扑了一个空。宝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猩红的眼睛。
她再次看到那个灭族的夜晚。
安宁感到恐惧,但那幻境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心情,又是一阵天翻地覆,她来到了一处溪水旁。
她应该在一副身体里,因为她发现自己在用第一视角看到周围的一切。
一个男人的身影突然从水里出现,水珠从他的喉结上滚落到坚实的胸肌上,紫色的长卷发因为沾水紧紧地贴着他的肌肉,像穿着某种不可言说的线条服饰。
他的耳朵上带着绿色的宝石,上面折射着潋滟的水光。
男人看向安宁的方向,缓缓地走来。安宁发现他未着寸缕,仿佛他们很熟悉一样。他脸上浮现出笑意,泛着水光的唇看起来柔软又湿润,紧接着那唇动了起来,他张口说道——
“你醒了?”
安宁在床上睁开眼睛,看到了一脸担忧的卡兹。
紫色的短发,嗯。
他的身影与刚才梦里的男人重叠,更长的头发,更成熟的面庞,但只要她一日不傻,她就知道那是同一个人。
安宁安详地闭上眼睛,将被子缓缓拉起来,盖过自己的头。
啊啊啊啊啊啊啊不得了了!!
这是预知梦吗?这是预知梦吧?!她刚才是获得了能窥探自己未来的能力了吗?她不想拥有这样的能力啊!
她还是个病人,不想一觉醒来刺激这么大啊!
哎,好像不疼了?
安宁直接从床上做起来,因为动作太突然,吓的卡兹像猫一样往后躲了躲。
“我不难受了?”安宁难以置信地活动着自己的手腕和关节,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温度已经恢复正常。她震惊地看向卡兹。
卡兹的眉眼也舒展开,露出堪称柔软的笑容。“是的,你超过了我和艾斯迪斯的想象,靠自己康复了。”
安宁呆呆地看着卡兹。
之前她没发现,原来卡兹这么好看吗?
这不是她第一次离卡兹这么近,却是她第一次如此认真地观察他的长相。
安宁发现卡兹的眼睛是那种狭长的狐狸眼,眼尾上挑,睫毛很长,拉出一条完美的弧线。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实在让人忍不住脸红。可他有这样一双勾人的眼睛,身上却全是扎扎实实的肌肉。
她忍不住又回想起在梦里看到的场景,未来的卡兹壮得像个肌肉大熊。偏生还留着长长的卷发,眼睛比现在还要诱惑人。
不不不能再想了!
安宁感觉到怀里有一个柔软的小动物在蹭着自己、想要吸引她的注意力。她低下头,看到窝在她身上的阿布。
“你的鹰对你忠心的不得了。”卡兹嗤笑一声,“你在森林里倒下的时候它飞过来找我,把你带回我家处理后又寸步不离地守着你,我给它准备了水和食物,它看都不看一眼。”
阿布在她怀里“咕咕”地叫着,声音又小又委屈。安宁一下一下抚摸着它毛茸茸的头,它又努力把自己往她怀里挤了挤,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有安全感。
“谢谢你,卡兹,我昏迷多久了?艾斯迪斯呢?”
卡兹指了指地板,安宁探过身,发现她弟弟在地上四仰八叉地睡着。
“你大概昏迷了十天,他为了找合适的药马不停蹄地跑了好几个来回,脚板都磨破了,刚睡着不久。”卡兹说。
安宁看着艾斯迪斯疲惫但放松下来的睡颜,心中感到很愧疚,她又让艾斯迪斯担心了。但她紧接着想到,那卡兹呢?
“你该不会一直没睡吧?”安宁试探着问。
卡兹笑起来,“我当然睡了,我和艾斯迪斯倒班的。”
安宁感觉他在撒谎,她最知道人疲惫起来是什么样子,卡兹的眼下分明就有淡淡的青色。即使是再强壮的身体,也扛不住这样熬啊,更何况如果他也陪着艾斯迪斯担心的话,精神也受折磨。
“谢谢你,卡兹……”安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除了艾斯迪斯和阿布,没有人这么对她上过心。
“这话你都说两遍了。”卡兹取笑道,站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
“谢谢……”安宁刚说出口,就意识到不对。果不其然,卡兹正歪着头笑着看她。
安宁感到有些窘迫,她顺势打量起周围的空间。这就是卡兹的家吗?比她家不知道干净整洁多少倍。
“你、你家很宽敞。”安宁磕磕绊绊地夸了一句。
“下次多做个床,就省的艾斯迪斯睡地上了。”卡兹从艾斯迪斯身上跨了过去,将一罐一直温着的鸡汤递给安宁,“饿了吧?”
“嗯……”他这么一说,安宁才察觉到自己的饥饿。她小口小口地喝着,和艾斯迪斯总做的滚烫食材比起来,卡兹做的汤入口都是恰到好处的热度。
安宁想起卡兹之前说阿布滴水未进的话,那他自己吃了吗?
“你也吃点吧?”安宁问。
“我没事,这些都是给你的。”卡兹随意地摆摆手,“我吃肉干。”
他从柜子中拿出了棕褐色的牛肉干,安宁闻到了淡淡的咸香。
卡兹是不是很会做饭啊?安宁想。
他一边吃着,一边随手掰给阿布一小块。阿布扭过头,被安宁拍了拍它的翅膀,它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卡兹手上把肉叼走。
咀嚼了两下后,阿布的眼睛明显亮了起来,进食的速度也快了不少。不过它还是很有骨气的没去再找卡兹要,而是将自己一头埋进安宁的怀抱中。
卡兹发出一声轻笑,直接扯了一大块给安宁,冲她使了使眼色。
安宁心领神会地接过。先将自己的鸡汤喂给阿布一些,给它润了润喉咙后,又将肉干撕成小块一点一点喂它。
阿布明显诚实不少,黏着安宁不撒手。
卡兹:?
他让安宁给她的鹰喂牛肉干,没说让她把鸡汤一起给鹰喝啊?
那是他熬了很久、专门给她这样肠胃不好的人做的啊!
两人一鹰都吃饱了饭。困意涌了上来,安宁打了个哈欠。
阿布立刻乖巧地从她腿上跳走,方便她躺下睡觉。
“睡吧。”卡兹也说。
安宁躺在床上,正要闭眼,卡兹却突然靠来。
太、太近了!
他微卷的头发扫在她脸上,痒痒的。额头传来冰凉的触感,卡兹将自己的额头贴上去感受她的体温。
安宁觉得此刻卡兹感觉到的肯定不准,因为她感到自己的脸很烫。
“你很勇敢。”
卡兹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磁性。
“是,是吗。”安宁紧张地捏住了被子。“我也这么觉得。”
安宁听到卡兹又笑了,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气息是怎么轻轻地刮过自己的皮肤。
“但下次,也给我为你的荣誉战斗的机会吧。”卡兹缓缓说。
他宝石般的红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多么漂亮的眼睛。安宁却无端联想到深林中的狼,它盯上猎物时,也是这样的眼神。
想起预知梦中的画面,安宁突然福至心灵地张口:
“你是在追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安宁:骨针刺入大脑的感觉实在太棒了,赛高泥high铁鸭子哒!
卡兹趁安宁姐弟睡着时悄悄把东西都收拾好了,艾斯迪斯之前看到的什么新兽皮珠宝之类的都被他藏起来了,只有阿布翻着白眼目睹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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