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失踪

我正在听一个童颜老女人讲一个故事。

故事说,在某一天,素有森林之王之称的狮子,来到了天神面前。

“我很感谢您赐给我如此雄壮威武的体格、如此强大无比的力气,让我有足够的能力统治这整座森林。”

天神听了,微笑地问:“但这不是你今天来找我的目的吧!看起来你似乎为了某事而困扰呢!”

狮子轻轻吼了一声,说:“天神真是了解我啊!我今天来的确是有事相求。

因为尽管我的能力再好,但是每天鸡鸣的时候,我总是会被鸡鸣声给吓醒。神啊!祈求您,再赐给我一个力量,让我不再被鸡鸣声给吓醒吧!”

天神笑道:“你去找大象吧,它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狮子兴冲冲地跑到湖边找大象,还没见到大象,就听到大象跺脚所发出的“砰砰”响声。狮子加速地跑向大象,却看到大象正气呼呼地直跺脚。

狮子问大象:“你干么发这么大的脾气?”

大象拼命摇晃着大耳朵,吼着:“有只讨厌的小蚊子,总想钻进我的耳朵里,害我都快痒死了。”

狮子离开了大象,心里暗自想着:“原来体型这么巨大的大象,还会怕那么瘦小的蚊子,那我还有什么好抱怨呢?毕竟鸡鸣也不过一天一次,而蚊子却是无时无刻地骚扰着大象。这样想来,我可比他幸运多了。”

狮子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着仍在跺脚的大象,心想:“天神要我来看看大象的情况,应该就是想告诉我,谁都会遇上麻烦事,而祂并无法帮助所有人。

“既然如此,那我只好靠自己了!反正以后只要鸡鸣时,我就当做鸡是在提醒我该起床了,如此一想,鸡鸣声对我还算是有益处呢!”

“在人生的路上,无论我们走得多么顺利,但只要稍微遇上一些不顺的事,就会习惯性地抱怨老天亏待我们,进而祈求老天赐给我们更多的力量,帮助我们度过难关。但实际上,老天是最公平的,就像祂对狮子和大象一样,每个困境都有其存在的正面价值。

“一个障碍,就是一个新的已知条件,只要愿意,任何一个障碍,都会成为一个超越自我的契机。”

讲故事的人现在就坐在我的床边,笑咪咪的做着总结:“这个故事就是告诉我们,困境即是赐予。”

我“哦”了一声,头也不回的问:“现在你们遇到困境了,所以想要我赐予了?”

“援手!是援手,也可以理解为,你有工作干了。”林芷颜厚颜无耻的一边说着,一边扭动肢体语言。

“很抱歉,我早在两周前就给老男人说过,我要请假一个月,现在我正在休假期。”我冷哼了一声:“我正忙呢,假期里别烦我。”

林芷颜撇了撇嘴巴,“又耍大牌了。不好意思,批准你请假的那个人,现在已经失踪了。”

“你说老男人失踪了?怎么可能!”我略微有些吃惊。

“千真万确,我已经有三天没有办法联络上他了,按正常情况,他应该每天跟我联络一到两次的。”

林芷颜漂亮的脸上丝毫没有担心。

“不接受。老男人那家伙命比蟑螂还强悍,估计没大问题。”我摇头。

“要是万一有问题呢?”她偏着头问我。

“不可能。”我斩钉截铁的道。

“万一呢?”

“……切。”我无语了,稍微有些担心的向她摊开手掌,“算了,他调查的那件Case的资料拿来给我看看。”

“嘿,给你。”林芷颜顿时甜甜的笑起来,立刻从背包里掏出了一迭纸。

这女人,看来早就准备好,只等着算计我了。缓缓将资料看完,我抬起头一眨不眨望着她的眼睛,许久,才说道:“给我订一张去凌山城的机票,今晚的。”

有趣,似乎老男人调查的事情比我的休假更有趣。嘿,看来不会无聊了!

晚上十点,和林芷颜坐上了飞机。我闭着眼睛分析着数据里的信息。

凌山市最近三周以来发生了许多的怪事。首先,有许多人称自己看到了“熊家婆”,更有甚者说还曾受到过它的攻击,这些诸如此类的大部分无稽之谈可以略过,但确确实实,凌山市发生了几起怪异的凶杀案。

死者无一例外的,是被某个强有力的凶手,用某种尖锐的凶器残忍的撕裂。

据法医解剖后证实,凶器类似于熊的爪子。

受害者之间没有丝毫的联系,恐怕又是一宗连环变态凶杀案。

附近的市民因为这位至今仍旧没有落网的凶手而惶惶不安,常常很早就回家,把门关的紧紧的。晚上夜游的人也少多了。

还有一些古怪的事情,发生在市郊的凌山上。有人报警说在凌山里听到过一种貌似熊的嘶吼,又像是女子低语的怪异声音,怀疑凌山上有熊。

但这更是比无稽之谈更荒谬的无稽之谈。众所周知,熊的种类一向较少,全世界仅有七种,而我国就更少了,只有三种。

熊科中分布最广泛的是棕熊,分布于欧亚大陆和北美洲的大部分地区,但数量并不多。不同地方的棕熊,体型、习性有一定的差距,最大的阿拉斯加棕熊体重可达六百到八百公斤,而小型的棕熊体重不及一百公斤。

阿拉斯加棕熊由于体型超大,过去曾被当作独立的物种。

我国西部的一些棕熊,颜色和体型与其它棕熊也有些差别。

唯一能和阿拉斯加棕熊相比的是北极熊,生活于北冰洋附近,游泳能力强,并可随海冰远离海岸。

北极熊主要食海豹,是肉食性最强的熊。

北极熊和棕熊是仅有的跨洲分布的熊,其它的熊有四种分布于亚洲,一种分布于北美洲,一种分布于南美洲。这几种熊体型均小于北极熊和多数棕熊,且除了大熊猫以外,均以黑色为主,亚洲特有的几种熊,胸前还有月牙形的白斑。

亚洲另一种食性比较特殊的熊是南亚的懒熊,主要以昆虫为食。

东南亚的马来熊是体型最小的熊,身体比其它熊瘦弱,爬树技术高超,喜欢吃昆虫和果实,也捕捉鸟类和啮齿类等小动物。

亚洲黑熊是典型的杂食性的熊,植物构成了食物的很大一部分,但是偶尔也会杀死较大的动物。

亚洲黑熊是我国最常见的熊,但仍然属于珍稀物种。

由于人类文明的进步,熊的栖息地已经被压缩到很小的深山中去了,就算我国分布区里也很难看到。

更何况凌山这个地方,从来就没有史料记载,或者化石记录说明曾经有过熊。

而且,近期也没有接到过任何动物园和马戏团有熊丢失的报警。

看来很有可能是当地市民因为连环杀手引起的心理恐慌症。不过林芷颜给我的资料已经是一周以前的了,最近恐怕又有了新的进展。

我睁开眼睛,小声问林芷颜:“最近有没有新的情报?”

“有,当然有,而且还非常有趣。”林芷颜这个童颜老女人笑嘻嘻的答道:“凌山上最近不但时常传出熊叫,森林深处还有狼聚集。”

我皱了下眉头,“那里真的出现熊了?”

“根本没有,至少警察出动了许多警力搜山都没有找到。原本一些市民认为两周前的十二月二十七日,发生的五个青年男女被不明生物杀死在凌山山坡上的事件,是莫须有的熊干的。

但经法医鉴定,他们身上的撕裂伤痕,和市里的那几起连环凶杀案一模一样,基本上能断定是同一凶器所为后,原本坚持凌山上有熊的市民,也变得墙头草起来。”

“还有呢?你说的狼在聚集又是怎么回事?”我继续问。

“就是山里的野狼在深山里聚集呗,现在已经聚集了两百多只,估计整个凌山的狼都向那个地方跑来了。不过,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她耸耸肩膀。

“当然很奇怪。”我瞪了她一眼,“虽然狼是群居性极高的物种,但我国的狼,一群的数量平均都在五到十二只之间,虽然在冬天寒冷的时候最多可到四十只左右,但超过一百只以上,在国内的狼群习性里是很少见的。

况且我国虽曾是狼种群数量最大的国家之一,但是近年来,对狼群最多的内蒙呼伦贝尔草原狼的种群调查表明,当地狼的数量不超过两千头。而目前,产狼最多的地区仍是西北、内蒙古、东北地区和新疆的部分地区。

因为生态环境的严重破坏和长期以来人为的大量捕杀,使得狼在我国的分布区域大为缩小,由过去的全国性分布,到现在只分布于北纬三十度以北地区,基本上呈块状分布,在江浙地区已绝灭。即使在北方林区、草原,狼群也只偶尔见到。

以凌山那么靠近城市的地方,狼几乎已经也算濒危物种了,现在居然在短短的几周内聚集起来二百多只,你认为这件事古不古怪?”我托着下巴仔细思索着,最后苦笑。

这件事也太不合情理了。除非凌山里发生了某种变化,让狼感觉到了危机,认为只有聚集在一起才能生存下去,否则这种现象根本就难以解释。

“对这件事,凌山市的反应如何?”我问。

“很多专家都和你一样的反应,还有的甚至危言耸听,说之所以发生这种现象,有可能是因为地壳运动引起的,不久后凌山市附近恐怕会有类似地震的天灾。不过普通市民倒是没太大恐慌,甚至有人想三三两两的约着到深山里去看狼群。”林芷颜答道。

“算了,这些东西先甩到一边去。”我头痛道:“还是先跟我说,老男人究竟在调查什么?”

“具体的事情我也不大清楚,对这件事他老是神神秘秘的。”她托着下巴想了许久,“不过在我看来,很有可能和熊家婆有关。”

“熊家婆?”我惊讶的差些大叫起来。

“不错,就是熊家婆。”这童颜老女人面部少有的严肃。

“你知道什么是熊家婆吗?”

“废话,当然知道,”我皱眉,望向了机窗外,“只要是西蜀人都知道这个名字。如果记忆没有错,记载着熊家婆的最早文本,应该要算清人黄承增着的《广虞初新志》,里边有一篇叫做“虎媪传”的故事就有提到。”

“喔,你居然也知道?那原文是不是这个?”林芷颜递给我一张数据,上边打印着一个古文语的故事。

歙居万山中,多虎,其老而牝者,或为人以害人。有山甿,使其女携一筐枣,问遗其外母。

外母家去六里所,其稚弟从,年皆十余,双双而往。

日暮迷道,遇一媪问曰:“若安往?”曰:“将谒外祖母家也。”媪曰:“吾是矣。”二孺子约:“儿忆母言,母面有黑子七,婆不类也。”曰:“然。适簸糠蒙于尘,我将沐之。”

遂往涧边拾螺者七,傅于面。走谓二孺子曰:“见黑子乎?”信之,从媪行。

自黑林穿窄径入,至一室如穴。媪曰:“而公方鸠工择木,别构为堂,今暂栖于此,不期两儿来,老人多慢也。”

草具夕餐。餐已,命之寝,媪曰:“两儿谁肥,肥者枕我而抚于怀。”弟曰:“余肥。”遂枕媪而寝,女寝于足,既寝,女觉其体有毛,曰:“何也?”媪曰:“而公敝羊裘也,天寒,衣以寝耳。”

夜半,闻食声,女曰:“何也?”媪曰:“食汝枣脯也,夜寒而永,吾年老不忍饥。”女曰:“儿亦饥。”

与一枣,则冷然人指也。女大骇,起曰:“儿如厕。”媪曰:“山深多虎,恐遭虎口,慎勿起。”

女曰:“婆以大绳系儿足,有急则曳以归。”

媪诺,遂绳其足,而操其末,女遂起,曳绳走,月下视之,则肠也。急解去,缘树上避之。媪俟久,呼女不应,又呼曰:“儿来听老人言,毋使寒风中肤,明日以病归,而母谓我不善顾尔也。”遂曳其肠,肠至而女不至。

媪哭而起,走且呼,彷佛见女树上,呼之下,不应。媪恐之曰:“树上有虎。”

女曰:“树上胜席上也,尔真虎也,忍啖吾弟乎!”

媪大怒去。无何,曙,有荷担过者,女号曰:“救我,有虎!”担者乃蒙其衣于树,而载之疾走去。

俄而媪率二虎来,指树上曰:“人也。”二虎折树,则衣也,以媪为欺己,怒,共咋杀媪而去。

我拍掌:“不错啊,从哪里收集到的?”

“嘿嘿,老娘记性好的很,过目不忘,直接就从图书馆里找了出来。”

“得了吧,我信你才怪。”我耸了耸肩膀。“说起来,这种‘将谒外祖母家’的情节,实在有太多书本记载了。故事构造更神似西方格林童话的《小红帽》。曾几何时,以前的《小红帽》的故事就被译作‘红巾娘’,所谓娘,在四川便有阿姨,外婆的意思。所以熊家婆也完全可以当作家长用来吓唬小孩子的东西而已,这又跟老男人的调查扯上哪门子的关系了?”

“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不过,社长走的时候,只是对我神秘的笑了笑,得意的说是要去调查熊家婆了,这是我所知道的,有关这件Case的唯一线索。”林芷颜撇了撇嘴巴。

我就是看她不顺眼,讽刺道:“你这个女人,根本就没有一点良心嘛。自己的老板都失踪了,完全不担心一下,没心没肺的,当心失业了没人要。”

“不劳你费心。”这老女人丝毫没有生气,依然笑嘻嘻的,只是手攀上了我的大腿,狠狠的拧了起来,“何况,你不是跟我一样没心没肺吗?嘿,同类。”

痛!痛死了!她这一拧,冷汗都差点给我痛了出来。高,实在是高,明知道本人是绅士,不屑打女人,就给我搞恶劣的人身攻击。

好,本人记住了,给我等着!

飞机飞下了平流层,穿入了对流层,开始在机场上空盘旋。

我望着机外的风景,缓缓问:“等一下我们怎么办?”

“本美女早就都安排好了。”林芷颜扯出一张纸,正儿八经的念道:“下了飞机后,我们就到凌山饭店入住,美美的睡上一觉,等到天亮睡到自然醒后,再顺便游览凌山的著名风景区,最后分散自由活动。”

我瞪了她一眼,恨不得用血滴子挖开她的头,看看她的大脑究竟是什么构造,居然白痴成了这种样子。

“喂,请问,你的安排也太随意了一点吧,为什么我们还要去风景区游览?”

“废话,难得来一次,而且还是公款吃喝,当然不能亏待自己了。”

她理所当然的扬起自己丰满的胸脯,“更何况现在老男人又难得失踪了,用了多少、怎么报销,完全是本小姐自个儿说了算,如此幸运的机会怎能不好好把握。乖,听话一点,姐姐带你去玩。消费什么的,本小姐都统统给你报!”

晕倒!我深深为老男人请了这种“通情达理”的败家员工感到悲哀。难怪他老是说自己存钱不多,敢情是被这死女人给报销光了!

正想要说什么,林芷颜这老女人突然抓住了我的手,满脸嘻嘻哈哈的把头靠在了我的肩膀上。这个突然的举动,吓得我浑身都僵住了。

正要反抗,她立刻在我耳畔哈了一口气,用如同温柔情人一般的声音耳语道:“亲爱的,那个坏蛋社长终于被我们甩掉了,我们两个好不容易才能过个二人世界,实在太让人兴奋了。”

她一边轻声说,一边用指尖在我的手心写道:不要动,更不要回头。我们被跟踪了!

我顿时不再动弹,脑袋里飞一般的回忆起飞机里每一个我有印象的人。很快,飞机里的人员布局就在我脑子里过滤了一次,果然,我猛地想起了一个举止怪异的人,那家伙刚才还向我借过打火机。

哼,现在想来简直就是笑话,飞机上哪有人在非抽烟区借打火机的。不过当时自己有点心不在焉,没有想太多。

看到老女人采取的反侦察行动,我就知道,自己恐怕就在那个时候,让别人安放了跟踪器或窃听器。

麻烦,还是先等下了飞机再解决这件事情吧。

我撇撇嘴,一边冲林芷颜温柔的笑着,一边在她手心写道:快把你的头拿开,恶心死了。我浑身都在起鸡皮疙瘩。

林芷颜也温柔的笑,然后温柔的一口咬在了我的肩膀上。

靠!这女人的牙口真好,一口就差些咬掉了我二两肉。

飞机降落,停稳,凌山市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