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实在午夜听到了,确确实实听到了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那道声音听不出来源,彷佛是从四面八方潮水般涌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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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城陶斯之声传闻之后,背后灵的传闻也逐渐风靡起来,说的人越来越多,相信的人也越来越多。今天,我总算也看到了,那个想要在我身上找乐子,可是没有成功,愤怒的离开的男生背后,就有一个驼背老女人飘在空中。
那,是不是河城的第二个都市传说,背后灵呢?
真是头痛呢,周岩如果真的被河城特高封锁了消息,自己该怎麽弄道他的资料呢?杨俊飞的侦探社也对周岩进行过初步的调查,但是并没有发现怪异的地方。
唯一令我奇怪的,或许只有一点,就是前面我提到的,周岩从自小就读的南成初中毕业后,就不惜千里迢迢跳到河城来读书,彷佛河城一直在吸引著他。
可周岩其实从小到大,也只来过河城一次,就是那次他姑婆死后,参加的葬礼。这很难解释也让人费解。
一个人从出生开始,就已经认定了故乡的所在地。所谓的故乡,对人类的记忆而言,就是瓜瓜落地的地方。例如周岩的父亲是河城出生,所以他父亲的故乡就在河城,而周岩是在两千多公里外的南城出生的,那麽在他的记忆中,故乡的标准就是南城。
这是人类记忆的惯性和深入基因的本性,会本能地对出生的地方产生眷恋,而周岩却违反本能,从大都市南城来了小城是河城。
或许他六岁时在河城期间,还发生过令他记忆深刻的事,就是那件事,让他回来了。
这也是我想找到他,寻求的答案。
跟方悦分开后,我绕过操场想要回宿舍。风依旧在呼啸著,河城的气温最近几天开始降低,气候也变得不那麽舒适起来。
刚走过半个操场,我猛的一回头,却什麽也没看到。怪了,明明觉得有某个东西在暗地里跟踪自己。
微微一皱眉,我加快了脚步。很明显,狂风中有一个轻轻的脚步声跟在我身后。是个女人,因为踏著塑胶跑道的脚步声是高跟鞋才会发出来的。
我轻轻一笑,猛的停了下来,没有回头,只是开口道:“莫菲老师,难道没人告诉你,穿高跟鞋跟踪人实在很白痴吗?”
身后没人回答。
我乾脆走到跑道边的乒乓球桌旁坐下,耐心的等起来。操场很空旷,唯一能藏人的地方就是对面的花圃。
等了没多久,跟踪者终于按耐不住了,乾脆走了出来。穿著黑色小西装的漂亮老师,果然是莫菲。她捋了捋头发,“臭小子,你以前的老师没告诉你,称呼自己的老师为白痴很不礼貌吗?”
“抱歉,我从前的老师们都很白痴,白痴到叫他们白痴他们还要对我笑笑。”我耸耸肩膀。
“对了,我都忘了你智商高。”莫菲眯著眼睛,“就是你这家伙在调查周岩的事情?”
“对,他是我一个朋友。”我回答。
“基友?”莫菲这家伙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我听小悦悦说过你们可歌可泣、挑战传统世俗的爱情故事,真是令我这个世俗的老师无比羡慕嫉妒恨啊。”
该死,这个莫菲果然是个死腐女!方悦究竟是怎麽替我打听的啊,恐怕周岩的事情还没结果,本帅哥的英明和清白就会被她传播得扭曲在激情里了,呜!
“我恋爱观正常得很。周岩就是我一个朋友,笔友,对,笔友关系!”我咳嗽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笔友喔,我就说嘛,你的籍贯明明和周岩是不同一个地方,怎麽会基情四射呢。”莫菲老师认真的点头,满脸感动。
这家伙的耳朵到底是怎麽长的,完全一口咬定了有“基情”存在。
“啊,那是多麽深刻的感情,让两个基动的笔友们想要越过世俗的限制,来到同一所学校就读。夜不与同学,我看好你!”这著脑袋腐烂的女老师还伸手过来,一副要拍我肩膀给我加油打气的模样。
“够了!”我一巴掌将她的手打开,“我是真的真的性取向正常。”
“别掩饰了,小悦悦已经跟我说了。你静可受,动可强攻,实在是千古基界的一奇才。嗯嗯,经过我这算毒辣的眼睛判断,小悦悦一点都没说错。”
莫菲从上到下打量我,“可惜了,可惜。你的好基友……夜不语,我劝你还是打消找老情人的念头吧,世上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笔友虽然好,可惜周岩大概没有给你寄过照片,他本人满脸青春痘,太丑了,配不上你。
“而且,河城特高配得上你的男人多了去了,不论是智商还是样貌。嘿嘿,如果你实在饥渴的话,老师我替你介绍一个好的!”莫菲说著说著就流起晶莹的口水。
我快要疯了,这个学校有一个腐女就够了,还来第二个是怎麽回事,难道腐真的会传染?眼前的女老师脑袋分明是坏了。不过从她的话中,多少还是能听出一些端倪——周岩,果然出了事情。
“周岩出了什麽事?”我打算从耳道开始就阻隔这家伙的腐攻击,只接受有用的资讯。
“周岩他的事情已经被学校封锁了,我是不能告诉你的!”莫菲摇摇头,“如果你想要找到他的话,我劝你还是别浪费时间了。很多人都在找他。”
我将手抱在胸前,撇撇嘴,“原来如此,你之所以会跟踪我和方悦,果然是因为周岩的原因。他出了某种大事,而且很可能失踪了,你想在我身上找找线索。”
莫菲沉默了一下。
我动动嘴唇,摊开手,“抱歉了,我还真什麽线索都没有。要不你把他的事全部告诉我,我如果找到了他,第一时间通知你。”
“跟高智商的家伙打交道,果然很累。”莫菲挠了挠头,将原本整齐的发丝弄乱了,“无可奉告。不过,夜不语,我劝你真的不要涉入周岩的事情里去,安心的当一个学生吧。虽然,我可不认为你是一个真正的学生!”
我笑了,“大家彼此彼此,本人也不觉得,莫菲老师你是一个真正的老师。”
这家伙的话和小动作已经稍微暴露了她的身分,莫菲如果不是警局的卧底的话,就是某种私家侦探。
我俩相视一笑,再没有多话,各自离开了。
一路上我都在沉思,周岩到底干了什麽,居然会有人卧底进来弄他的线索。
周岩的家不是大富大贵,请不起私家侦探,而学校显然是知道莫菲的身分的,所以就连学校的入学考试,都让他参与了,虽然我不清楚莫菲为什麽要在入学考试时进行排查。
看来想要找到周岩,甚至是知道他做了什麽,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默默地想著怎麽去挖掘被河城特高封锁的消息,回到了宿舍。由于河城特高的学生不是很多,所以宿舍也只有单独的一栋,这栋六层高的大楼被一分为二,左边是男生宿舍,右边是女生宿舍。隔离的墙壁也不算太厚。
或许高智商的人通常都是不太懂沟通的人,为了避免尴尬,学校特别将宿舍安排为两人间。我和一个戴著厚厚眼镜的男生一间房。这个家伙叫李烈,可是性格完全不像名字那麽列,十分的沉默寡言。
都已经第二天了,仍旧没有跟我说话的打算。
进门时,李烈正在翻看著厚厚的牛津字典。书桌旁的台灯很昏暗,将他的影子照得模糊一片。
听到我进来,他仍旧一声不哼,连头也没抬。我挠挠头,默不作声的换了衣服进入洗潄间,洗了个澡后,坐到了自己的床上。
夜晚将整个学校笼罩,从五楼看下去,只能间或看著沉默的街灯。河城特高在这沉默的夜色里,并不出彩,似乎和世上其他的学校没什麽不同,可是我却清楚的知道,这里,正在发生可怕的事情。
截至今天为止,河城已经突发意外死掉了数百人,每个人的死亡都难以解释。不过短短一个多月罢了,死亡率还在刷新著这个只有几千人的小城市的最高数据。
这很不正常,可是我却偏偏找不到线索的切入点。无聊的我一边想著事情,一边将视线落在了对面认真看书的李烈身上。
这家伙我稍微调查过,是高三三班的资优生,也是历来学年第一人,俗称学霸。他眼里只有自己感兴趣的知识,其余的东西从来不在意。
李烈似乎也不在乎读不读大学,所以一直拒绝学校的推荐。这家伙,如果切入了他感兴趣的知识,或许是个很好的打破僵局的点。他肯定知道周岩的事情,而且,也不在乎学校的封口令。
心里下了个决定,我走了上去,搭话道:“李烈同学,昨天我已经自我介绍过了,我是夜不语……”
“对不起,我性取向正常,不搞基。如果你想找基情的话,我的外部特徵想来也不符合你的要求。”李烈用右手将自己厚厚的眼镜撑了撑,打断了我的搭讪。
我顿时无比尴尬,方悦,那个死腐女!她究竟将自己臆想出来的东西以多快的速度在向学校传播啊,老子的清白完全毁了!
郁闷的摆摆头,我也懒得解释了,只是盯了一眼李烈正在利用牛津字典寻找专业解释的书籍,笑道:“没想到你已经在自学流体静力学了,佩服!”
所谓流体静力学是连续介质力学的分支学科流体力学的子学科,主要研究静止流体,即液体或气体的压力、密度、温度分布以及流体对器壁或物体的作用力,诸如气体和液体静止时的现象,以及相关力学行为的科学。这门科学的专业性很强,许多博士生都吃不透,不愧是高智商的学校,学生的自学能力还真强。
“喔,你竟然知道流体静力学!”李烈不屑的道,他显然对自己很自负。
我耸耸肩膀,“或许比你知道的多。”
“怎麽可能!”李烈噗赤一声大笑起来,就像听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
我仍旧没有辩解,只是随意翻开他的书,指著其中一个公式说:“例如这个,你用的公式就完全错了。静止流体不能承受剪应力,因而流体作用于边界面元上的力必须与这些面元垂直。考虑流体内部的一个小体积元,其上、下面积为dA,高为dz,则体积元下面的作用力为pdA,上面的作用力为(p+dp/dz*dz)dA。所以由平衡条件可得一个新的公式……”
李烈瞪大了眼睛听我的解释,发现自己真的记算错了,大吃一惊,就连抬头看我的眼神也变了,他苦笑著摇头,十分沮丧,“没想到我李烈自认为天才,还真小看了天下人。”
“这门流体静力学对你很重要?”我眼睛眯了眯,很好,非常好,鱼儿就要上钩了。
“非常重要!”李烈点点头。
“我可以教你。”我用真诚的语气说出阴险的话,“不过,我有个条件。”
李烈挠了挠葬兮兮的头,“我性取向真的很正常,不搞基,如果你有这方面需要我可以替你找个高帅富。”
他依依不舍的看了看流体静力学的书本,咬了咬牙又道:“要是你实在是有特殊嗜好,我,我……”
看来这家伙对知识的渴求已经超越了生理层面。可惜他的话已经让我无力再感慨了,摇了摇头,我用重量级的语气打断了他,“再跟你说一遍,我的性取向也很正常,不要听信谣言!”
“真的不是看上我了?”李烈弱弱的问,“那可以,你说说看条件。”
我沉声道:“告诉我在学校里,周岩到底发生了什麽事!我就教你,不止是流体静力学,你书架上大部分不懂的偏僻知识,我也略懂。”
“周岩……你想知道周岩的事?”李烈缩了缩脖子,一脸凝重。他的眼神不断在书本和我身上来回,似乎非常纠结。
好不容易,他才咬牙切齿,一副豁出去的表情狠狠道:“让我,让我考虑一个晚上,名早给你答覆!”
我点点头,回到了床上,脑袋中却是思潮永动,难以平复。周岩究竟干了什麽,就连李烈这种学痴学霸也深深地畏惧,竟然在对知识的渴求中挣扎出来,准备思考个一晚上。
带著重重疑惑,我不知何时在翻来覆去中,沉沉的睡著了。
那晚,就在那晚,陶斯之声又响了起来。
我确实在午夜听到了,确确实实听到了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那道声音听不出来源,彷佛是从四面八方潮水般涌了过来。声音起初还很微弱,却依然将我惊醒了。
耳朵有种刺痛感,本以为是耳鸣了,自己正在奇怪居然睡著了还会被耳鸣弄醒,是不是最近的生活有些不太健康?没过几秒,涨潮般的尖锐声音就向我扑了过来,毫无预兆的将我完全淹没。
我捂住了耳朵,整个人都从床上翻滚下来。声音随著时间的推移而越来越大,彷佛有无数根针头在猛烈的刺我的耳膜,就连从床上摔下的痛楚也不及耳道疼痛的万分之一。
我使劲的捂住耳朵,却发现丝毫没有用处,声音犹如直接通过耳道进入大脑,那是大脑层面的刺痛感,脑中的每根神经都痛到无法承受。
我努力抬起头,离自己不远的另一张床上,李烈正呼呼大睡著,完全没有被那可怕的声音困扰。
他,听不见!
我尖叫了一声,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耳中,只有那耳鸣般的尖锐疼痛。李烈被我的惨叫声惊醒,迷糊的看了我一眼,我抱著脑袋,使劲儿的挣扎。
李烈想要下床扶起我,就在他下床的那一瞬间,弄得我快要死掉的声音突然就消失了,比退潮的速度还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的头痛立刻好了许多,保持著捂住耳朵的姿势,心中全是惊恐。
这是怎麽回事?第一次听说陶斯之声会让脑袋这麽难受,完全已经成为了一种声波攻击了。
“你,听到了陶斯之声,对吧?”李烈看我的模样,过来人般将我从地上拉起来。
我点点头,“应该是陶斯之声。”回答完又看了他一眼,惊讶道:“你也听到过?”
“一个月前河城发生过集体听到怪声事件,我特意查过。小部分人听到了,大部分人其实都没听到那声音。”李烈撇撇嘴,“而且每个人听到的时间都不同,有几秒道几分钟的差异。不知道幸运还是不幸,总之我是听得到的其中之一。”
确实,听到陶斯之声究竟好不好,在这科学界并没有定论。狗和猫就能听到比人类更高频的声音,而每个人耳朵的构造有差别,也说明每个人接受到的声波其实是不一样的。但科学界普遍认为,陶斯之声带来的耳鸣,或许是失聪的前兆。
我不这麽认为,至少在河城出现的陶斯之声绝对不同,因为它波及的范围太大了。惊魂未定的坐到床沿旁,还没缓过劲来,我就震惊的听到了自外接连不断传来的人类尖叫。
那些人,都是陆续听到了这一波陶斯之声的居民。
河城刚才的怪声,到底是什麽东西发出来的?
今夜注定无法入眠,我带著重重疑惑,好不容易才熬到了早上。
第二天一整天,我都晕乎乎的。那股怪异的陶斯之声,就像一直徘徊在我的大脑深处,于音绕耳,经久不绝,每一分钟,我都被那声音摧残,煎熬。本来想调查昨晚的陶斯之声究竟还有谁、有多少人听到过的计画,也只能暂时搁置了。
晚自习过后,经过体育馆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一阵寒意涌上来。
对面学校最高楼顶端的萤光钟,指向了十一点正。周为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只剩下背后自己房间中的灯光,像是切奶油刀似的,费力的切割著身旁的黑暗。
这种莫名其妙的毛骨悚然感,一直持续到回宿舍。
李烈晚上没回宿舍,我一个仁在这不算大的房间里。
懒得开灯。
我背对窗户,月光明媚,清冷的光从窗外射入。我也背对著光,感觉自己投影在墙上的影子,扭曲得极为悚人。
刚开始还没注意,等自己上了一趟洗手间,从马桶上坐起来,去洗手台洗潄时,那一刻,我整个人都惊呆了。
厕所昏暗的白色灯光将这个不大的空间照得亮堂堂的,镜子中的我,有些不太像自己。
镜子中的我,极为陌生,彷佛看一个本来应该很熟悉的字,可是突然脑袋抽筋了,无论怎麽看,横竖都是认识的,但就是无法将那个字的读音发出来。
同样,镜中的我,就像是那个熟悉的字,却又越看越觉得不像。
那是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不知为何,自己看著镜子,愣愣的看了很久。镜子中的自己,也在愣愣的看著我。
半晌,我才放弃的摇头,回房间睡觉。
或许,只是错觉而已。我如此琢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