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尚书王纪则更指沈为北宋的奸臣蔡京。平心而论,沈没有蔡京那么奸,也没有蔡京的“本事”;但自沈入阁,为魏忠贤的势力渗入内阁之始,这一层关系甚大,因此论史者不能为沈恕。
天启元年六月,复起的叶向高入京为内阁首辅,当时的阁臣共六位,叶向高、刘一燝、韩、何宗彦、朱国祚、孙如游,清一色的正人君子,且除朱国祚以外,都有很出色的政绩,如果能够保持这个局面,足以匡君之失;抑制魏忠贤的扩张。但自沈于天启元年七月间入相,内阁内部从此多事,不久,刘一燝被攻,退出内阁。
当时言官交劾沈,沈疑心幕后是刘一燝的指使,其实正好相反,刘一燝一向不买言官的账,言路对他颇有怨言。但小人之心,猜疑必多,于是嗾使他所厚相结纳的给事中孙杰上疏力攻刘一燝。熹宗知道自己的皇位是怎么来的,对刘一燝素具好感,当然加以慰留。
这时就有件莫名其妙的事情来了,一向持正论的侯震旸忽然亦疏劾刘一燝,讥刺他结纳王安。任何一个正色立朝的大臣,最讨厌的就是说他不以正道进身,刘一燝把这一点看得很认真,连上四道奏章辩白,并且请求解职。魏忠贤从中顺水推舟,传旨准他致仕回乡。首辅叶向高说他“有翼卫功,不可去”,熹宗复加慰留,而刘一燝“坚卧不起”;天启二年正月,又上十二道奏章求去,坚决如此,只好让他用公家的交通工具回南昌。
刘一燝之所以非摔纱帽不可,实在是伤透了心,第一是为侯震旸所攻,不容于小人犹可说,君子亦不容,这份委曲何可言宣?第二是为吏部尚书张鹤鸣所排挤,而张鹤鸣受过刘一燝的提携,恩将仇报,自然亦让他寒心。宦途险巇,万念俱灰,唯有退隐田园,不问世事,这原是君子自处之道;但在君子与小人争得正紧张时,这方面从前线撤退了一员大将,局势自然大受影响。张鹤鸣平苗有功,而出任“本兵”,措施乖张,显得他并非大器,固无足论;独怪侯震旸无缘无故助纣为虐,不管他是别有用心也好,一时负气也好,像这样亲痛仇快的举动,实在令人痛恨!所以为言官者,不论他如何清操绝俗、侃侃能言,倘不能事事以大局为重,逞其私忿,操切行事,必误家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