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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久久的沉默。
说实话,当考哥的声音出现的那一瞬间,我就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而当这个男人这样一本正经地说出了“你家有鬼,请配合我们调查”的时候,我便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了。
好家伙,马萨卡站在我面前的就是那个活着的富冈义勇本勇?
虽然时代明显出现了偏差,但记忆当中折原临也和中原中也都能在同一个时空出现,那鬼灭片场被平移一下这种基本操作似乎也并不太值得意外。
带着最后仅存的一点疑虑,我颤抖着手摸出了手机,点开了熟悉的谷哥搜索界面,连着输入了包括但不限于“鬼灭之刃”“呼吸法”“鳄鱼老师”之类的关键词,结果得到的只是零星的几个跟动漫毫不沾边的词条,其中大部分还都是一般人对于“食人鬼”和“鬼杀队”存在的揣测。
也就是说,在这个世界里,鬼和鬼杀队几乎可以说是都市传说一样的存在,而众所周知,都市传说一般都是真的。
我是不想去思考鬼〇之刃的片场是怎么经过时间大法平移到现代来的,总之在确定了门外站着的男人就是富冈义勇本勇之后,我心底里就产生了一种不怎么太好的预感。
——鬼杀队都来了,那么被他们追杀的鬼还远吗?
“请稍等一下,我来给您开门。”
轻轻叹了口气,我关掉了可视门铃的通话,迈步下楼跑到了玄关,将房门打开。
出乎我意料的是,在我拉开房门的瞬间,原本直着身板站在门口的青年忽然向前探身,于是那张清俊的面孔便瞬间在我面前放大了几倍。
我吓得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却险些被玄关的台阶绊倒。所幸富冈义勇眼疾手快,见我重心不稳,当即抬手扯住了我的手腕,用力一拉扯,总算让我免于跌落到台阶上。
但问题是,那家伙根本就不会控制力量,所以我虽然没有向后跌倒,却是向前扑撞到了青年的身前。
一瞬的变故让我有点反应不及,当我定下神来的时候,青年的体温已经透过衣料传递到了我的身上。
我连忙再向后退开,却意外地感受到了一点莫名的阻力。
男人的头发几乎贴在了我耳侧的皮肤上,他将面孔向下垂着,隔着衣料,我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脑内顿时警铃大作,我猛地用力朝他又推了一下,接着连退了好几步,总算姑且跟那个突然靠近的男人拉开了距离。
“你、你这家伙想做什么?”一面后退着,我毫不掩饰脸上的惊惧。
骤然的贴近委实让人始料未及,就算我知道站在我眼前的就是富冈义勇,知道他并不是那种会胡作非为的人,但在这样的情况下,作为一个独身女性,会觉得害怕才是最正常的反应吧!
对方显然也没料想到事情竟会是眼下这种展开方式,或者说他全然没料到自己的动作会引起我这么激烈的反应。
在听到了我的诘问之后,青年的脸上也泛起了一层薄薄的绯色,他向一侧垂下视线,看上去明显有些心虚,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又重新正视我,一本正经地跟我说道:
“…………有鬼的气息,你身上。”
“……哈?”我愣了一下。
而那个方才还因为一点意料之外的接触而略显羞赧的青年此刻却因为涉及到了他的专业领域而变得格外认真起来:
“我并没有想要……轻薄你的意思,也不是在说你是鬼。但在近期你应该有跟鬼有过近距离接触,而且时间应该就在这二十四小时之内。”
……所以谁会蠢到要认为他是在怀疑我是鬼啊!
不,现在不是吐槽这个点的时候吧!
说老实话,富冈义勇笃定的语气是让我有点懵比的。
在确定了鬼杀队与鬼的存在之后,我的确是想过自己身边可能会有“鬼”出没这件事情,但我实在没有料想到,那些在黑暗当中以人类血肉为食的家伙竟然已经在我全然不知情的时候潜伏到了我的身边。
那么这个时候就要出现几个直击灵魂的问题了。那家伙是谁?从哪儿来?到哪儿去?以及——
出现在这里做什么?
我并没兴趣去关心那位与我素不相识的鬼相关的哲学问题,比起那种怪物出现在这里的始末缘由,我更关心自己这副身体在这个人与鬼共存的世界当中扮演的到底是怎样的角色。
毕竟如果富冈义勇说得是真的,鬼在我身边出现过这件事情确实是既定的事实的话,那么完全没有受到来自鬼的攻击和伤害的我所处的立场还是挺耐人寻味的。
我将视线落在了富冈义勇的身上。虽然姑且还记得那部战士们与食人鬼战斗的漫画的部分片段,但事实上,我并不很了解“鬼”这种生物,关于那些怪物的话题,自然还是直接从富冈义勇的口中打探比较合适。
略微斟酌了一下,我索性抬手轻轻攥着自己的前襟,用略带紧张的神情对富冈义勇试探性地开口道:
“我并没有见到鬼的印象。”
稍微顿了顿,我又接着说:“但我现在也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你看,那些家伙不是传说中以人的血肉为食的吗?可我没有被吃掉,也没有受伤,所以……”
……那些家伙来我这里会有什么目的呢?
我本想这么问来着。
然而还不等我将冗长的铺垫说完,富冈义勇便先一步打断了我的话:
“失礼了。”
一面说着,他径自绕过我,走进屋内来回转了几圈,接着在一楼客厅紧锁着的窗户前站定,蹙着眉毛,似乎陷入了思考当中。
我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虽然我之前也听说过如“柱中义勇,鬼中童磨”这类的调侃,但直到我真的跟这个仿佛只安装了单线处理器,完全不会考虑身边人想法的水柱先生有了接触之后,才深刻感受到了这句话背后藏着的那种浓浓的窒息感。
富冈义勇,不愧是你。
“您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吗?”
见那家伙完全没有理会我的意思,我也终于有点忍无可忍。就算我个人对富冈义勇这个角色并没有什么恶感,相反,因为对所谓的“人设”有一定的了解,我觉得我对这家伙的包容度已经很高了,但我依然没办法接受一个与我并不相识的男人这样一言不发地踏入属于我的房子,还理直气壮地做着什么侦查。
“但愿您可以给我一个合理的答案,不然您的行为实在很让人不安,我说不定会采取一些给我们两方都添麻烦的手段。”
富冈义勇转过视线,一颗生着墨色短发的脑袋缓缓向一侧歪出了个微小的角度,一张清俊的面孔上渐渐透出些许困惑。
“我的意思是——”
我单手叉起腰,直视着青年的眼睛:“我姑且算是相信并敬重鬼杀队存在的人,所以才会对您的行为没有加以阻拦,但没有理由地私闯民宅是可以报警的行为哦,嘛,当然如果您的身份没有造假的话,那么警察来了也不会怎么样,但对于我们来说都会很麻烦吧。”
“所以麻烦您告诉我,您到底在调查什么,还有您在我家里究竟发现了什么?”
富冈义勇恍然。他侧头思忖了片刻,似乎正在脑内整合能与我共享的信息,接着他才开口道:“我在追查近来在首都圈内频发的‘梦死’事件。”
见我没什么反应,富冈义勇又补了句:“虽然这段时间,关于事件的报道姑且被上面强行封锁了,但之前流出的部分消息也在坊间流传了一阵,引起了不小的恐慌。”
我跟着点了下头。虽然我一时间想不起关于这个事件的信息,但既然槙岛弥绪原本是情报贩子的话,那么对于这种在社会上造成了不小影响的事件,想来也应该有所掌握。
比起信息本身,有一件事情倒是有些由不得我不去在意 。
“那么您出现在这里,又专门提及这件事的意思就是……”
稍顿了片刻,我向富冈义勇确认道:“您是想说,‘梦死’事件背后有传说当中的‘食人鬼’活动的踪迹吧?”
富冈义勇的瞳孔稍稍缩了一下,不知道他在为什么而感到惊诧。不过所幸他并没有更多地纠结于此,或许在那一瞬间,他脑内也经过了一段回路清奇的思考,总之在短暂的迟疑之后,富冈义勇便耿直地冲我点了点头:“没错,我是追寻着那只鬼的气息来到这里的。”
我轻轻眯起了眼睛。
至少在我所了解的设定当中,在某位没什么追求的屑老板的带领下,鬼这个群体似乎鲜少会进行狩猎与找寻某样东西之外的活动,而那只鬼不仅经过了我这里,甚至还留下了足以让迟来了许久的富冈义勇也能察觉的气息,却是什么都没对我做——
是因为我与那只鬼之间还有什么关联吗?还是说……
我的脑海当中不由得浮现出了陀思妥耶夫斯基那张精致又柔弱的脸。
这件事情与那家伙也有关联吗?
我现在所处的世界似乎比我原本想象当中的还要复杂很多,而我在这个世界当中所扮演的角色势必将决定我在很多事情上的选择——所以得尽快弄清楚才行,槙岛弥绪身边到底有多少势力相互交错着。
就在我因为思索这样的事情而稍微有点走神的时候,富冈义勇已经站到了我的面前,用那双深潭般的靛青色眼睛看着我:
“眼下我无法确定那只鬼的目的,但从气息上判断,它晚些时候说不定还会过来。”
他说得一本正经。
“所以我希望能够留在这里,等着那家伙再次出现。”
“……嗯?”
听了他做出的决定,我猛地回过神来,又把眼前这个浑身都透着专注气息的青年打量了一遍。
我当然能理解他为什么想要这么做,因为身为鬼杀队队士的他目的大抵是最单纯的,只要能把在都市里作乱的鬼找出来斩杀掉就可以了,所以他当然会自行选择鬼可能会出没的地点蹲守。
但我并不打算任由他在我这里蹲守。
这并不是因为我怀疑他的正直,事实上,我很清楚富冈义勇本质上大约是一个正直到几乎不懂得变通的人,所以即使他留在这里,也并不会对我本人造成什么威胁。
但问题是,我这样一个独居的女性随便任由一个素昧平生的自称是“鬼杀队队士”的可疑人士在家里,从世俗的眼光来看怎么都有些荒唐,而我自身体质又特殊,如果可以,我当然不可能同意任何人看到我处在两天交界时的样子。
——就算我自身的异常不会让富冈义勇本人觉得起疑,就算后一天星期四的我能顺利把这件事情应付过去,但如果被有心人察觉其中的蛛丝马迹,免不得又会给我自己招惹来许多麻烦。
多重人格者,情报屋,这样的身份不管哪一重都值得我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去小心戒备周围的情况。
更不用说在我并不确定自己在“梦死”事件当中的立场的情况下,贸然选择跟富冈义勇合作背地里还有不少隐藏的风险。
于是我板起了面孔:“不管怎么样,您这样一位青年人留在我这种独居女性的家里都不太合适吧,就算您自己不在意,但我认为这对我的名声相当不利,所以很抱歉,我没办法接受你在房间里蹲守这件事。”
稍稍垂下眼,我用与富冈义勇同样认真的腔调说道:“富冈义勇……先生来着?”
“我并不是不相信鬼的存在,也很乐于承认您鬼杀队士的身份,我很希望能配合您的工作,但是——如果您一定要在这里逗留的话,请原谅我没办法接受。比起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的鬼,我现在就觉得您这样的闯入有些冒犯。况且如果您是鬼杀队的专业人士,那么只是驱逐掉一只可能会出现在这里的鬼而已,为什么一定要用守株待兔这种方法呢?您一定有其他办法在那只鬼赶到这里之前将它解决掉吧?”
听我这样说了之后,富冈义勇居然认真歪头思考了半天,然后还格外正经地开口说了句:“用其他的方式我并不确定……”
“我相信您的实力。”我并没有容他把话说完。
天晓得富冈义勇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在认真思考其他操作的可行性吗?
他对事情发展到现在这样的理由真就一点数都没有吗?
迈步走到玄关,我不假思索地抬手拉开门,冲着门外比了一个“请”的手势:“先生,我的男朋友要不了多久就要来接我出去约会了,等一下我还得去换衣服,实在没什么精力接待您,当然,我也不希望怠慢到让您一个人在楼下客厅枯坐。”
“如果被我男朋友知道了您纠缠我的事情,我实在不确定他会不会做出一些过激的事情来。因为这样的事情而给您添麻烦就太过意不去了。为了您的生命安全着想,我想您还是不要留在这里吧,我相信以您的实力,一定能顺利解决那只曾经在这里出没的鬼的。”
“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