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兄弟缺钱要向你借债?然后钢筋掉下来砸在你背上?”一问清楚是怎么回事,白杏大怒,拿着报纸敲朱邪的头,“你是猪啊?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做黑帮交易?”
朱邪浑身扎着绷带陪笑脸,“哈哈哈,我以为艺术中心已经修好了嘛,谁知道钢筋从天上掉下来……”
“什么叫做‘意外’你不知道?下次和你在光天化日大马路上说不定地震还让你摔下裂缝摔死呢!你的手机拿来我管!”她拍案和朱邪说,“以后不管什么人打电话一律不许单独出去!”
“喂喂喂,家里打来也不行?”朱邪说,“说不定要出去喝啤酒……”
“不行!”她哼了一声。
“小杏……”朱邪小心翼翼的发出一声哀鸣。
“什么事?”
“你不要管那么多嘛……”他嬉皮笑脸的说,“那样我会很无聊的。”
“我不扮母老虎你怎么知道我以前对你放纵是对你好?”她说,然后喝茶。
“扑——”朱邪正在吃的梨差点没化为碎片喷得四处都是,“你耍我!”
“哈哈哈……”她笑了起来。
(删去一段)
“对了,死板脸呢?无情无义从来都不来看本大爷。”
“他在帮教授整理哲学材料。”她说,“他如果来看你那才是天塌下来太阳绕着地球转了。”
“小杏你最近对我比较好啊。”朱邪幸福的抓住她的手,“小杏~~~”
“啪”的一声,白杏用报纸狠狠的敲掉朱邪的手,“看报纸!”
“又要看报纸?有没有游戏杂志可以看啊?”
“没有!看日报!看完了给我做思想汇报!”
“思想汇报?!!”
“不看点东西你的水准永远这么差!看报纸!”
没有人的家里是如此安静。
天零留在家里为教授输入哲学材料。
房间静悄悄的,淡淡的阳光照着他的房间,白杏的房间不对光,所以一直都在黯淡之中。
只有键盘的声音,焦躁的时候键盘声也焦躁、平静的时候键盘声也平静。
愉快、还是不愉快;幸福、还是不幸福;活着是好、还是不好;一切都是唯心的。
隔壁的动画歌曲依然传来,“flyhighandsky-high……”听着已经没有第一次认真听见的那种热血沸腾,仿佛什么东西已经静悄悄的改变,让他的心的一部分彻底的沉静下来,不为什么东西泛滥了。这是他自己的心么?打字打到一半停了下来,静静看着电脑屏幕里倒映的自己的脸——我在迷惘?为什么突然对很多东西不再那么期待了?沉默——随后继续打字,不知道。
我的世界只有我一个人。
所以即使有迷茫和脆弱,也没有第二个人可以拯救。
不像他。
白痴可以恬不知耻的号召全世界来救他,毕竟他的世界比他广泛得多、也温暖得多。
我一直只有一个人而存在。
只为我自己的意愿而活。
“喀喇”一声,钥匙开门的声音,白杏回来了,“哇,你已经先回来了,我以为你还在图书馆那里。”
他不答,聚精会神的打字。
很酷的天零啊!她耸耸肩,像全世界坚定不移的围着他转一样。“下午不是还有课吗?不去上课?”她随口说。
“啪”的最后一声,天零的打字声停住了。
然后他从电脑台前站了起来。
“你不会……忘记了今天下午还有课吧?”白杏突然呆住了,震惊的看着去看时钟的他——天零从不出错!他从来没有逃过课!从来没有!
天零看了一下时钟,三点三十五,早已经来不及了,“嗯。”他淡淡应了一声。
他忘了?怎么可能?白杏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天零——有什么事困扰着天零吗?什么事?天零表现得那么冷静理智,会让人忘记他也会困惑和痛苦的!“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吗?为什么从来都不……”她的声音弱了下去,天零看了她一眼,“说——”她的语气到了最后气若游丝,败在天零冷利的目光之下。
“不要同情我。”他淡淡的说,然后转身——开门——进自己的房间——关门。
“等一下天零!”她突然大叫一声追了过去,顶住他关起来的房门,“喂!我们是朋友不是吗?如果你有心事的话为什么不说……不要把自己关起来,你有朋友的!我们约好了做好朋友!难道你忘记了?”
门又开了,天零淡淡的拦在门前,“不要试图分析我。”
她愣住,随后光线一暗,他关了门,把她关在他的世界之外。
不死心!她是不会轻易死心的!抓起电话打天零的手机。
过了一会儿,“喂?”
“天零,你还是天零吗?”她问。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是。”答得斩钉截铁。
“我说过……你是比朱邪让我放心得下的人——所以不要让我不安。”她也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你说过……我在你面前不会笑。”
电话那边继续沉默。
“朱邪是会让我笑、也会让我哭的人。可是你是不是没有注意……在朱邪面前……我不能不笑。”
沉默持续。
“因为他……拼命拼命的讨我高兴、当然我每次都很高兴,笑也是因为真心实意的开心。”她继续说,“可是我也有有好多心事不想笑的时候,他是那么单纯直率的傻瓜,所以我不能对他说……我也不能让他垂头丧气。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嗯。”天零淡淡应了一声。
“我觉得人总会有烦恼的事情要人分担,如果你有心事的话,可不可以说出来?我们都不是朱邪那么单纯无忧无虑的人……”她笑了、有点自嘲,“所以我们……都比他脆弱。我这么也许说很过分,但是像这一次朱邪受伤的事,如果可以坐下来说一说大家的心情,也许对彼此都有依靠,心情就不会那么不安混乱了。”
“白。”天零的声音冷淡得依然没有一丝波澜,那种冰铸一样的冷静,“不安的话,可以对我说。”
“那么你呢?”她苦笑了,背靠着他的房门低低的问,“你打算做我们中间最强的一个?让我和朱邪依靠吗?”
她本以为他会反驳,但过了一阵,只听他淡淡的答了一个“嗨。”随后就收了线。
为什么听起来……天零那么坚定、坚定得像铁一样的声音有一种凄凉的味道?她挂了电话,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看着电视、和屏幕上自己的影子。朱邪……是会让她快乐的人;而天零……是每每让她担心悲伤、还有心痛的人,从过去到现在始终一样,被天零伤害、逃到朱邪那里去被他感动;嫌弃朱邪,又追到天零这里来……她究竟为的是哪一个?为了哪一个而哭?看着电视屏幕里变形的人影,把手里的纸巾撕成一半、四分之一、八分之一……
暧昧的感情……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感情已经超出了暧昧,朱邪和天零,是她有罪,爱上了两个男人。
“乓”!
朱邪在医院里面正在喝水,手里的玻璃杯突然破了,水没喝到却溅了满身满床。
“妈的!”他咒骂了一声,这时候护士吃饭去了,小杏回宿舍,没人能救他,“这什么冒牌玩意儿?”举起来看着手里残破的玻璃杯,他想不通它是怎么破的?心里一股寒意冒上来——不会是他一不小心捏碎的吧?最近几天他的力气似乎变得“有点大”,弄坏的东西是他平时的两倍,虽然他平时也就破坏力很强。
小杏和死板脸在家里不知道说我什么?他枕着手臂躺在病床上悻悻的想不赶快好起来回家去看着她,搞不好他还没出院那两家伙就手牵着手来告诉他他被甩了。小杏会吗?在几天之内变心?
“呵——”的吐出一口气,其实他一点把握都没有,她会吗?如果天零突然说接受她的话,她会二话不说甩了他吗?他不知道。
小杏她其实并不怎么喜欢我。
他知道,但他真的觉得——或者说他潜意识觉得,错过了这个女孩,他可能永远也找不到像她一样完全符合他想象的女孩了。他承认自己水准不怎么样,梦中情人的模样也不怎么梦幻,他就喜欢白杏那样干干净净、没啥身材,经常大呼小叫的女孩。朋友们经常嘲笑他纯情,他偶尔也承认自己也有蛮纯的一面,他喜欢白杏。
如果天零突然开口说“小杏,跟了我吧?”
她会非常高兴的吧?那家伙暗恋他不知道多久了,如果天零开口的话……
她是会……跟了他的吧?
朱邪枕着手臂在病房里想着,浑然不觉像“小杏,跟了我吧。”这种话别人听了也许觉得那是绑匪的台词,根本不是天零的语言。
他只满脑袋在想,如果天零开口的话,小杏会离开她吗?
他在白杏心里有地位吗?他其实在想的是这个问题,只是他自己也没有发现。
“没有雨,也不见星……”隔壁床的病人放了mp3的音乐,朱邪想得脑筋都累,听着不知道什么年代的忧郁的情歌昏昏欲睡,过了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朱邪!朱邪!”
耳边突然是惊慌失措的声音把他吵了起来,睁开眼睛,入目是白杏脸色青白的脸,他一呆,觉得自己睡着了也不过一会儿,怎么她又来了?“地震了?”他开玩笑,“你来救我?”
白杏也是一呆,满脸惊愕,“你……什么都不知道?”
“知道什么?”朱邪笑嘻嘻的说,“知道你关心老公?”
她竟然没有生气,只是脸色有些僵硬的看着他,从他床头抬起身,转身和一个人说了两句话。
天零?朱邪逐渐觉得有些什么事不对头,天零竟然会来医院看他?眼角一扫,窗外阳光灿烂,分明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不会吧……”他从床上坐起来,“我睡了那么一下就天亮了?晚饭都还没吃。”
“我——和天零去给你买午饭。”白杏回头对他笑了一下,那笑怎么看怎么让他觉得假,天零冷冷的看着他——那目光分明就是冷笑,他本能的反瞪了他一眼,这小子吃错药了?不怕眼睛抽筋!
随后那碍眼的一对就出去了。
出了什么事?他明明只记得昨天他听情歌听到睡着,然后睡到白杏叫他起床。侧过目光看着窗口,他被换了一个病房。握握手掌,他全身上下没有毛病,绝对不是因为什么重伤被换到单人病房来的。目光突然聚焦,他看到进出医院的人群里有不少警察,在医院停车场还停着一辆警车。发生了什么事?他突然整个背脊都凉了:难道昨天他睡着了以后做了什么吗?他到底做了什么?
“天零。”她借口出去买饭,和天零慢慢从十三楼的特护病房下来,“他什么也不记得,别告诉他他做了什么。”
“做了就是做了。”天零并不看她,淡淡的说,“不会因为你不告诉他,大家都能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不是他存心做的,不是吗?”她低声说,“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是……间歇性的……”
“精神病?”天零淡淡的接口,“他杀了人。”
“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她低声、但是很坚决的反驳。
天零驻足、定定的回过头看她。
她默然避开天零直视的目光。
“白。”他叫了她一声。
她转过头去,她在颤抖。
天零似乎静静的看了她很久,但她无心回视,在这个时候她没有心情想她和天零之间的事。“你不相信他的神经有问题?”
她缓缓摇头,低低的说:“医生做的结论我不敢说不信,但是我相信他是个好人。”她倚靠着楼梯转弯的窗户看着楼下开走的警车,“他们说他有案底,说他以前差点打死过人……我觉得……我……觉得天是没有眼睛的。”她黯然叹了一口气,继续往下走,“这种事根本没有意义。被杀死的人是无辜的,朱邪也是无辜的,既然大家都是无辜的,上天何必要人承担死亡和杀戮这种……这么夸张的事?他根本没有意识要杀人,是他身体里另一个奇怪的人——是他身体里另一个人做的。”
“你相信杀人狂吗?”天零淡淡的问,“也许朱邪身体里就有一个杀人狂。”
她摇头,“我不相信人会变成没有理由杀人的疯子。”
“让人变成什么样的理由别人看来也许都很无聊,但对于本人来说也许很重要。”天零接了一句。“没有没有理由杀人的疯子,只有杀人的理由大部分人完全不能接受的疯子。”
她怔了一怔,“天零也许你其实很善良。”
他唇角微翘,“嘿!”这一声不知道是不是冷笑。
“你不温柔,但是也许你比很多人都善良。”她慢慢的说,随后抬起头来一笑,“你不自私。”
“人还是自私点好。”他不置可否,淡淡的说,“差不多中午了。”
她抬起头来,不知不觉已经下了十三层楼,门外初秋的阳光灿烂,“这种天气如果能去逛街多好。”她甩甩头,笑了起来,“走,我们去买汉堡。”
“嗯。”他仍然不多说什么,但乌黑的眼瞳深处所透出的淡淡温暖之色,她已经渐渐看见了。
整个医院的医生护士都视十三楼如蛇蝎。
昨天晚饭时分,被关在现在十三楼特护病房昨天是普通病房的某个病人突然发狂,用玻璃杯的碎片割断了同病房病人的喉咙。
朱邪在病房里等得都要睡着了,不知道白杏和天零是不是跑到西天经历九九八十一难以后才给他买饭,肚子饿得咕咕叫,让他想睡又睡不着,无聊得在病床上东张西望。突然摸到一个东西,拿在手上一看是昨天白杏给他的报纸,昨天他对这个东西猛翻白眼,现在如获至宝翻起来看——不看他就闷死在这张病床上。
“xxx地方又发现高致病性禽流感……”朱邪看得直打哈欠,倒过报纸来看,娱乐版说的新闻他三天前就在网上看过了,更加无聊到极点。
白杏和天零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他对着报纸打哈欠的模样,一看到白杏回来,朱邪大乐:“小杏,快过来快过来,我告诉你新闻。”
“先吃饭吧。”她不知不觉柔声说,把一袋麦当劳汉堡放在他床边的桌上。
“鸡腿汉堡?”朱邪怪叫,“你们想要毒死我?报纸上都说现在鸡肉是不能吃的……”
白杏一怔,抄起报纸“啪”的一记打在他头上,“你吃了得了禽流感,证明你就和那些鸡阿鸭阿鹅阿同类。”
“报纸上说……”朱邪还要争辩。
“高温会杀死病毒,完全熟的鸡肉不会有禽流感。”天零淡淡的说。
“那些我都知道!你以为只有你知道啊?我三天前就已经知道了……”
“好了不许吵架!”她连连敲朱邪的头,“背后伤得那么重还有精神胡说八道!”
“小杏我不是捣乱,我告诉你有个消息真的很好玩,有一只猫和一只老鼠是朋友,你看这张照片……”
“好了!这张报纸是我给你看的难道我还不知道?”
“但是真的很奇怪……”
“你给我安静一点!一只猫和一只老鼠做朋友我每天都看见有什么稀奇。”她指着天零“猫”,指着朱邪“老鼠”。
“谁和他是朋友!”两个人同时脱口而出。
她翻白眼,摊手:“默契。”
边说边笑,不知不觉朱邪忘了“昨天他睡着之后发生了什么事”这种疑问,笑眯眯的吃着白杏给他买回来的汉堡,直喊为啥没多买两个?
像这样的傻瓜,你怎么忍心说他杀人?她目光温柔的凝视着朱邪。
天零看在眼里:她一直看着朱邪,目光温柔得像初秋从枝头很轻柔翩跹下来的花瓣。
那种温柔他没有,那是所谓的……爱情吗?
可以原谅对方所有缺点的爱情?
心头突然猛烈跳了一下,像是惊跳,让他手心出汗。
白杏她……喜欢朱邪。
(删去一段)
“哈哈哈!你竟然不知道什么叫做吹黑卷!”朱邪突然像听见了什么世纪笑话,拍桌子大笑,“小杏你果然是小女孩子!”
“我又不是你吃喝嫖赌的那帮狐朋狗友,我怎么知道你那些流氓话?”
“什么流氓?吹黑卷就是一口喝完一瓶啤酒,那是什么流氓?那叫本事!”
“酒精中毒的本事。”
“老大、英雄的本事!”
朱邪和白杏各自拍着桌子相互瞪眼,就像两只谁也不服谁的斗鸡。
天零仍旧看着,过了一会儿他静静的转身打开门,静静的走了,而那边还在吵喝酒有多少好处和害处的两个人懵然没有发觉。
他去太平间。
昨天被朱邪割断脖子的病人暂时停尸在那里,也许过一会儿就会有法医过来,他避开了医务人员静静的走进来。这地方的确有些恐怖,但并不比禽流感或者疯牛病所给天零的感觉恐怖多少。
白说天是没有眼睛的,这种事发生了没有意义。谁也不想承担杀戮和死亡这种夸张的事。
那么就让它没有发生吧。
天零揭开死尸身上的遮盖物。
天零走后。
吵了一阵的两个人才发现他不见了,朱邪大乐,因为白杏竟然把天零忘记了,证明她比较重视他。白杏却很茫然:他为什么要走?
他是……那么不为人所动的坚定也坚忍的男人,应该不会因为她和朱邪打情骂俏而刻意避开。
但是他却走了。(删去一段)
天零他在想什么从来不说,她什么也不知道,但是……
但是也许只有朱邪能逗她笑,只有天零能让她笑不出来。
那个人……那个人总是在做一些不为人所知的、很美丽也无法让人介入的事情。在淡淡初秋的光线和风里弹琴,在暖暖橘色的夕阳下作画,一杯咖啡和一本她看不懂的书,或者还有在别人都匆匆回家的时候一个人走着和人流完全相反的方向,缓缓散步。
想起天零,什么都笑不出来,鼻子微酸眼眶也许微红,但没有眼泪……
那是一种……欲说还休……纠缠不清的心情。
是爱情吗?如果爱情就是这种滋味,那么别人恋爱的那种快乐在哪里?和天零在一起的时候不快乐,想哭……哭不出来。
“小杏?”朱邪本来很高兴,却见发现天零不见了以后白杏在发呆,免不了整个人颓废沮丧了三千倍,“你担心那个家伙?”
担心?她悚然一惊,她甚至根本不知道她在“担心”天零啊!不过她的确在担心,“我在想他一个人到哪里去了?”
我靠!朱邪心里暗骂,抓了抓头皮,“你担心就去找找吧。”
“啊?”她反而一愣,她还当他会暴跳如雷,结果他竟然现在大方了?
“这里是医院,他不要去了厕所不知道怎么回来。”这就是朱邪大方的答案,看着他一边幸灾乐祸,她的心情缓缓放松,也只有朱邪才想得出这种可能,“白痴!”她骂。
正在这时,“咿呀”一声门开了,天零回来了。
“去哪里了?”朱邪抢先叫。
“太平间。”天零淡淡的答。
朱邪怔了一怔,“切!了不起吗?太平间我五年级的时候就和同学在半夜十二点去过了!”
他去太平间干什么?玩笑?真的?她始终没有决定是否告诉朱邪他昨天睡着了以后杀了人,说不出口、在她心里那依然是未曾完全相信的事。
“白。”天零说,“事情过去了。”
“噢。”她不知道天零在说什么,怔怔的应了一句,随后勉强笑了笑。
天零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看了朱邪一眼,淡淡的说,“你实在太逊了。”说完了他转身向病房一边走过去,那里有饮水机和纸杯。
“喂!你说什么!”朱邪大怒,差点掀翻被子下床打人。
天零以纸杯接了半杯水,喝了一口,背对着他们两个人,“不知道白喜欢你什么。”
“你说什么!你这个……”朱邪本等着破口大骂,陡然听清楚他说了句什么,呆了——白杏喜欢他?白杏真的喜欢他吗?“她……小杏她……”
“天零……”她的感觉像被人甩了第二次,怔怔的看着天零的背影。
但天零说完了那句没有接口也没有回头。
他像随意说了一句话。
却是一块石头丢下水,激起了涟漪无数。
“喂!”朱邪的声音低沉下来,“说老实话,我知道小杏还是喜欢你,但是我绝对不会输给你的!”他指着天零的背影,“你能为她做到的我也能做到、你不能为她做到的我也能做到!我发誓绝对比你能让她开心。”
浓郁的挑衅的气氛,朱邪是认真的,就像他平时那样单纯白痴。
“嘿!”天零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回头。
“你们……”她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朱邪挑衅的眼神,他是认真的把天零当做情敌;看着天零的背影,她像从前一样不知道这个男人心底的一切,看着这种情景也许她本该高兴有人能为她如此,但除了深深的无力感,她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能做什么。
“笃笃”敲门声。
她闻声转头,陡然瞳孔大睁几乎没被吓死:开门进来的是昨天被朱邪割断喉咙的病人,他是在警察陪同下进来的。
“朱邪同学,真的很对不起,昨天……”
那个死而复生的人畏畏缩缩的说出了昨天那件事的真相:这人是个抢劫杀人之后逃生六年的逃犯,与人斗殴进了医院。昨天看见朱邪睡着以后,老毛病发作想要盗窃朱邪的钱包然后从医院逃走,不料惊醒了朱邪两个人扭打起来,混乱中朱邪不慎用碎玻璃划破了他的脖子。他自己猜测可能失血过多昏过去医生不查以为他死了,今天醒过来正好法医来验尸,救醒了他,这下才在警察的强迫下他来给朱邪道歉。
但看陪同医生惊奇的表情:身为医生怎么可能连病人死没死都分不出来?只能认为是极其罕见的假死现象。
因为这是个危险的杀人犯,所以朱邪的所作所为被认定为正当防卫不予追究责任。
警察走后。
表情呆滞的朱邪过了好一阵才恢复过来,“我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
白杏和天零沉默,无人可以安慰他。
“我不记得我拿碎玻璃割别人的脖子。”他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
“朱邪你冷静一点听我说。”她抓住他的手,但被他一把甩开了去。
朱邪睁大眼睛,用逐渐放大的瞳孔死死瞪着她。那目光交混着恐惧紊乱和不可置信,甚至有丝丝凶狠,“我没有做过那种事!你们——都在骗我!”
“你冷静一点听我说!他们没有骗你!”她挫败的避开他的目光,“医生检查说你是……遗传的那种……间歇性的精神病,所以你不记得你发作的时候会……”
“没有那种事!”朱邪一口截断她的话,“我不是神经病!”
她呆呆的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的确不是神经病,可是他有时候会忘记所有的事情去杀人……
“小杏你说——你说我不是他们说的那样!我不是神经病!”他反抓住白杏的手大声说。
她该说些什么好?他的确现在不是神经病,可是他有时候会伤害别人……她呆呆得看着朱邪的眼睛,她该说些什么才不会让他更激动?她该怎样说才能真正安慰得了他?
“喂!”天零冷冷的说。
“干什么?”朱邪的声音十分不稳定逐渐充满了凶狠的味道。
“你实在太逊了。”天零淡淡的说。
朱邪怔了大约有十秒,眨了眨眼睛,那十秒钟内凶狠的味道减退了,“你说什么?”
“你是不是神经病,除了你自己,有谁知道?”天零没有看他,“你就是你,她不能告诉你你究竟是什么。”
天零……白杏呆呆的目光看向天零,她本以为没有什么可以拯救濒临崩溃的朱邪,原来还是有的。
“我不是神经病!”朱邪“砰”的一下拍案,“本大爷证明给你看!”
天零似乎淡淡地笑了,她看不真切。静了一会儿,她突然冒出一句,“天零,那个人本来已经死了吧?”
朱邪猛地歪过头看着天零。
天零不答。
“你是因为不想让那个人无缘无故的死掉、还是因为不想让朱邪醒来知道杀人的事,还是因为我说那件事没有意义——所以让那个人复活了?”她语气虚浮的问。
天零还是不答,他就像根本没听见白杏问。
“不要紧吗?让一个人复活。”她继续用她幽灵一般虚浮的口气问,“复活这种事……是随便——都可以做得到的?”
一片沉寂。
天零依然沉默,朱邪看着白杏。他知道她生气了,生气得很无力,眼泪在眼眶中没有掉下来。
(删去一段)
白杏眼眶里的眼泪滑过面颊她用化妆纸擦去,“天零,你刚才说‘事情过去了’就是指这件事?”她低声问。
“回去吧。”天零不置可否,把喝水的纸杯丢进纸篓,当先出去了。
白杏站起来往外走,朱邪呆呆的站在病房中间看着她眼眶里的眼泪——她为什么要哭?她在气什么?
天零能让死人复活。
这个认知让他不寒而栗,那证明自己和他的距离是越来越远了。
还有——他在睡梦中做出了可怕的事——在清醒的时候身体里的魔鬼无所作为,就在晚上出来行凶,他不能睡觉、一睡觉不知道第二天是否又有人会告诉他:他又割断了某人的喉咙。
坐倒在病床上,二十年的人生里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有脆弱感和危机感,想要人短暂的陪他;但白杏跟着天零走了。
她还哭了。
不知道在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