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攀原本也就是随口一问,但一听这个话,就忽然来了精神——棺材板子?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这可是个非常重要的道具物件儿来着啊!
等他仔细理了理原著剧情脉络,心中不免愈发震惊——这个时间点,还是他们薛家的棺材铺子弄来的……不会真的就是原著里在秦可卿葬礼上大出风头的那块棺材板子吧?
忽然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是怎么肥四!
一想到这个,薛攀也没心思再吃茶,立刻道:“那咱们去看看。”
经过之前在当铺里头发生的事儿,薛攀的威信已经基本树立了起来。他这一吩咐,张德辉和老苍头等人自然不敢违逆,立刻就安排妥当,领着他去了铺子上。
说是又转了个场,但其实这棺材铺子,离着他们刚刚吃茶的地方也不远,都在同一条街上,也就是隔着几步路。
若是不然,刚刚那吵闹声,也就不这么容易听见了。
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一条街是金陵城内最繁华的街道,所有的店铺基本都是各大家族名下的。
薛家作为本地大族,资深皇商,家里头本来就是做生意的,在这条街上的铺子数量肯定不少。
薛攀顺手随便翻了翻清单儿,就发现在他们薛家名下的除了刚刚那家当铺,还有香料铺子,杂货铺子,甚至还有生鲜铺子。
当然也有药铺、棺材铺子。
他们薛家的生意几乎是涵盖了民生的方方面面,搁现代的说法,那就是个庞大的百货商业集团。
当然,因着薛老爷商业才能一般,又死得太早,所以这个从薛家祖太爷、老太爷手里头继承下来商业集团虽然外头看着还很能唬人,但内里其实早已经岌岌可危。
员工离心、内部腐败、蛀虫不少还是其次,这种重大商业决策上的失误才是最致命的。
义忠亲王老千岁,在这个背景的剧情世界里,那不就是废太子吗?
这条线是随便能撘的上的吗?
也不知道现在这个世界里的夺嫡线路进行到哪里了。
既然这个牛叉哄哄的棺材板子才刚刚寻到,想来还没进行到这位太子殿下被第一次废黜的时候吧。
也是,若是不知道后事,这位太子殿下的地位这么尊贵,那可不算是条金光闪闪的大腿。
若是能够搭上他的线,对于薛家乃至贾家和其他几个大家族来说,都也还是很不错的一个选择。
毕竟不管谁看,他都是板上钉钉的储君,才两岁就当上太子的牛人。
作为当今皇帝康师傅放在心尖儿上亲自抚养长大的嫡出皇太子殿下,没有到最后时刻,又有谁能够想到,这位殿下最后竟然没有能够登上皇位呢?
真是成也康师傅、败也康师傅啊。
想起这位废太子殿下跌宕起伏的一生,薛攀不免有些唏嘘。
好在他很快就到了棺材铺子门口,终于看到了那块日后会跟这位废太子殿下紧密联系起来、一出场就引起骚动的棺材板子。
不得不说,作为一个重要剧情的重要道具,这块板子的确特别。
还没靠近,就闻到了一股似有若无的木材清香,还有那么大的块头,那么厚重的外形,一看就是好东西。
薛攀一边儿观察这板子,一边儿留意铺子上众人的反应,很快就发现了问题。
他们家这些伙计们行事真的是有够高调的——那包着板子的大红绸子,搁普通人家,恐怕是女儿出嫁都用不上的好料子。
拉板子的马车也装饰得十分豪华霸气,再配合那些伙计们趾高气扬、吵吵嚷嚷的做派,简直就像是把“我们家很有钱”、“我们家很牛叉”、“有本事你们来搞我啊”都贴在脸上。
真是钱多了烧得。
但这也不是你们的钱啊。
而且,有些玩意儿是能随便碰的吗?
还直接嚷嚷什么“义忠亲王老千岁要的板子”……真是敢说啊,到时候出了事,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怪不得薛家败落的速度那么快了。
除了废太子这些外部原因,内部的问题也很大啊。
薛攀沉着脸走上前了半步,转头看了张德辉一眼,他就立刻会意,上前招呼道:“都别吵吵了,咱们家大爷来了。”
张德辉是薛家铺子上的老人儿,虽然平时主要是在当铺那边儿管事,但是因资历深、为人好,其他各处铺子的人也都认识他。
不过他一贯是个老好人的人设,所以人缘虽好,也没有什么威严,哪怕是个小伙计都敢拿他取笑,偏他也不恼,一直都笑嘻嘻的,还道是“和气生财”。
今儿还是众人头一回见到他这么黑着脸儿大声训斥,故此一时间都有些不适应,倒也还都暂时停了吵嚷,闭上嘴面面相觑了起来。
不过这也就能唬一唬普通伙计,对于老油条那是没有啥用的。
见张德辉表现如此反常,内中一个年纪不小的黑壮汉子只是微微愣了愣,便就笑道:
“老张,你今儿这是抽得什么疯,说什么胡话哩……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可是义忠亲王老千岁要的板子,老爷在世的时候就安排下的,淘换了小十来年才得,可是稀罕物件儿。今儿既然送了来,那必定是要热闹一番,才配得起这板子的价儿啊。”
说到这里,他十分赞叹又痴迷地摸了摸棺材板子上面盖着的红绸布,然后露出来一个明显不屑的表情:
“再说了,就算大爷来了又怎么了?还能比这件大事儿更重要?他也就还是个小毛孩子,能懂什么了,老子在这铺子当掌柜的时候,他还没出世呢……”
他话音没落,就已经被两个强壮的伙计强行按住了。
这回甚至都不是张德辉发话,他干儿子马六就直接代劳了。
只见马六上前了几步,客客气气对着那黑壮汉子道:“田掌柜,你嘴巴放尊重些。咱们家大爷是正经主子,你便是有话也该好好说,在这外面这么闹得像是什么话呢。”
他这么一操作,这田掌柜愈发暴怒,挣扎着想要打人不说,嘴里头还不干不净起来:
“马六你个小忘八羔子!别以为你认了老张当干爹就能了,惹恼了你田爷爷一样教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还不快放开你田爷爷……”
马六对他的话恍若未闻,又让两个伙计上前把他嘴巴塞住,就直接拖进店铺里去了。
没有了领头的,其他伙计更是不敢吭声,俱都老老实实地跟薛攀见礼。
薛攀微一点头,算是受了礼,张德辉便吩咐众人好生将那板子拖进店里。
不愧是老管事,这张德辉办事果然妥帖,不但现场指挥井井有条,一边儿又安排人打发周围那些围观的群众赶紧散了——虽然说人气旺是好事儿,但是显然自家大爷不想这样,那就赶紧先疏散了再说。
老张很给力,薛攀很满意。
他看人群很快散得差不多了,这才点了点头,示意张德辉和老苍头跟上,就也迈步进了院子里。
这棺材铺子因着性质特殊,是前门脸儿后带大院子的格局。
因院子占地远比门脸儿宽,故此门脸儿旁边也有个门,可以直通院子。
不过这门寻常不开,麻烦不说,也实在是太引人注意了。
今儿是因着这棺材铺的田掌柜有心炫耀,非得给那块尊贵的板子“长脸”,才弄得这么大动静。说他是蠢呢,还是有心如此?不管哪样,都实在该死。
这人肯定也是不能留的了。
不过薛攀懒得亲自上手,就准备看张德辉和马六来一波组合拳了。
既然已经提拔了张德辉做薛家外头生意上的总管事,那管人的事儿,薛攀就基本放手了。
他原本其实也就不怎么关注这块——这古代世界里头的伙计跟现代的员工还不一样,管理起来相对来说简单一些,有张德辉这种经验丰富的老管事已经尽够了。
要想把薛家从破产危机中解救出来,最要紧的还是得把握大方向。
废太子这条线,是不能跟了。
但是也不能把人得罪死了。
若是跟原著中一样,这位太子殿下现在还没有被废的话,那他至少还有好几年的辉煌日子。
薛家也的确又撑了几年才撑不下去,跑到贾家去打秋风的。
这么一算,得罪了他,可能现在马上就得死……真是,骑虎难下,要好好筹算一番,怎么应对了。
薛攀进到棺材铺子的后院,就在一堆棺材板子和半成品棺材中看到了那块惹事的板子。
他沉吟了片刻,做出了决定:“先把这板子好生收了进库,你们随我进来再说。”
薛攀带着张德辉几人到了棺材铺子后头的耳房,开门见山道:“咱们家做生意的,最是要讲究个‘信义’,既然是贵人定下的板子,也不好就直接黄了。但这木料实在太贵重,有些僭越的意思在里头,恐怕有些不好。你们说,要怎么圆过去这个事儿比较好。”
他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主意,不过还是得寻个可靠的人来做。
张德辉跟马六对视了一眼,马六便道:“大爷若是有什么口信儿要送都中老千岁府里头,我可以替大爷跑这个腿儿。”
薛攀看了一他一眼,摇了摇头道:“这个事儿你们去不妥,还是我私人写个帖子,让老苍伯去罢。”
因不知道废太子什么时候出事儿,恐夜长梦多,薛攀说做就做,立刻就在这耳房要了纸笔,写了一封信给那位忠义亲王老千岁。
当然不会那么直白地说“太子殿下您用这个板子不合适”、“这不是僭越了么”之类找死的事儿。
他选择画了一副画。
画技虽然略有些尴尬,但意思很是明显。
乃是引用李太白的一句古诗:“双悬日月照乾坤※”。
如果这位太子是个聪明人,他应该能懂。
若是实在不懂,也就算了。
那就再想别的法子脱身——到了他那个位置,不管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本身就是糊涂,那都很是致命。
还是最好不要一起玩儿了的好,咱们可玩儿不起啊,还没废的太子殿下……
薛攀将这信密封好之后给了老苍伯,准备让他打点一番连夜启程送走,到都中交给太子府里可靠的人送到那位殿下手里头去,然后回来等着后续就行了。
他原本以为这就已经是这事儿最好的解决方式了。万万没想到,还没等老苍伯动身,太子的人就找上了门来,说是有要事要亲自见他面谈。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差点儿没赶上,晚上回来再修一修,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