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里有三个人,其中两个瞒着你夜不归宿了,并且不带任何通讯工具,你还睡得着吗?
陶可翻来覆去等天明,设想了各种各样的凶案场景和车祸现场,在报警和不报警之间徘徊。第二天他无精打采去听了一早上课,再回来,好嘛,一张床一个,睡得正香。
陶可顿时火冒三丈,甩了鞋子就往罪魁房间里冲,一把掀了他的被子,怒目而视。
叶臻本来就睡得浅,惊醒后迷迷糊糊揉揉眼睛,立刻反扑,连被子带陶可一起扯回身上,卷啊卷,卷成桶状。
陶可吼:“干什么!”
叶臻只穿了件单薄睡衣,一边笑一边抖:“好险好险,差点冻死在自己学生手上。”
“马上就不是‘差点’了!”陶可嘿嘿笑,突然把两只冰冷的手探进叶臻睡衣。
叶臻惨叫一声往后躲,他越躲陶可越粘,越躲越粘,最后躲无可躲,只好笑骂:“是谁把你教得这么坏?!”
陶可圈着他的腰,一本正经:“你啊,还有谁。”
“养虎为患,养虎为患。”叶臻长叹,伸手就开始解自己的衣服扣子。
陶可不解,问:“你干吗?”
叶臻说:“老话说过,天与不取,反受其咎,你都爬我床上来了,我肯定要取。”
“取、取什么?”陶可飞快地把手收回来。
叶臻自顾自脱上衣:“以前就教育过你:家里有小朋友,晚上做比较好,白天不要太张扬,不利于少年儿童的成长……”
陶可无声无息地往床外蠕动。
叶臻搂着腰把他拉回来,用腿压住,完全不理会那人扑腾,继续脱衣服:“我的话你总是不听啊,做师长的不能太自私,不能只顾自己快活,忽视了对下一代的教育。大白天的,万一弄出点声响来,给小孩子听见了多不好,老是把难题丢给我……”
陶可玩命挣扎,小脸涨得通红,可惜在体型、气力、技巧上均处与劣势,只好求助于外界:“燕杨!燕杨!救命啊~~!!”
房间外悉里索罗一阵响,燕杨裹着棉被站在门口,眼睛还没睁开:“……老师……什么事?”
叶臻捂住陶可的嘴,笑道:“燕杨,陶可要施暴于我。”
“哦……”燕杨垂着头打哈欠:“真是丧心病狂……师公,我先去睡了。”
“去吧,”叶臻说:“把门关上,方便他施暴。”
“嗯。”燕杨照做不误,然后慢腾腾继续回房睡觉。
“燕杨!燕杨!!”陶可掰开叶臻的手,气急败坏爬起来。
“别乱动,我怕冷!”叶臻又把他勾回来,笑声连连:“这状态让我想到一个很贴切的词啊,常常用于竞选,叫landslide,压倒性胜利,呵呵呵呵……呵呵……呵……陶可?”
他扳过陶可的脸,细细观察他的表情,咬咬下唇,温柔笑道:“我错了,开玩笑的,对不起。”
陶可一脚把他蹬出老远,暴跳如雷冲出房门,又回来指着他:“你等着!我收拾了那小东西后就回来收拾你!”
叶臻从地上爬起来迅速钻进棉被,冻得直哆嗦,看看自己敞开的衣襟,扑哧笑出声:“不开窍啊不开窍~,把我折磨死了看你怎么办。”
对面房间立刻传来撕心裂肺的鬼嚎:“师公!师公!师公救救我!!老师对我施暴了!!”
叶臻盖紧被子,大笑着喊回去:“本尊不帮你,坏我好事!明明知道他脸皮薄,给你点教训下回就知道装聋了!”
那边喊话:“师公!我错了!其实我是聋的!师公啊啊啊啊啊~~”
陶可脚踏燕杨,豪气干云:“小子!”
燕杨把头也缩进棉被,整一个大丸子。
陶可逼问:“晚上去哪儿啦?说。”
燕杨闷声闷气:“师公不让我说。”
“说来听听,”陶可勾勾手:“为师有赏。”
“对了,”燕杨探出头来:“你上回承诺的运动会奖金什么时候给我?”
陶可大惊:“你竟然还记得?”
燕杨脸上有黑线:“这才几天啊,老师已经故、意、忘记了吧?”
陶可打哈哈,燕杨哼一声:“不说了。”
陶可连忙凑上去:“说嘛,说嘛。”
燕杨说:“你问师公去。”
“他嘴里怎么可能问出话来!”陶可说:“你说给老师听听,再给你加一百两银子。”
“去补习了。”燕杨半秒钟都没隔便开口。
“啊?”
“去补习,在通宵教室。”
陶可怒了:“这是什么狗屁答案!值我一百块钱?!”
“事实就是如此啊,”燕杨开始穿衣服:“我考六级,冲刺阶段师公说要提点我一下。好几天前就开始了。昨天白天实在没时间,但师公说,英语这个东西不能停,停一天,向前向后都要影响三天,所以就通宵去了。”
“你们在家就不能学习?”
“我能啊,”燕杨说:“但师公不能。”
“为什么?”陶可问。
“因为师公说他看见你就不想学习了。”燕杨欺师灭祖出卖道:“只想调戏。”
陶可掳起袖子准备亲自送叶臻回到西方极乐世界去,突然脚下一顿,问:“燕杨,你考几级?”
燕杨说:“六级啊。”
陶可问:“你大几?”
燕杨好笑死了:“大二啊,你不就是我的班主任。”[!--empirenews.page--]
“那四级上哪儿去了?”
“四级?”燕杨说:“大一时考过了呗。”
陶可愣了,半天才喃喃:“燕杨,你不会告诉我你成绩很好吧?”
“一般,”燕杨说:“加上跑步的四个额外学分,这学期奖学金该拿特等了,怎么着也该上两千了吧,比一等整整多一倍啊,要用来干吗呢?换计算机?不不,换个显示器就行了……”
陶可说:“我想崩溃。”
“为什么?”燕杨啪嗒啪嗒眨眨眼,突然咯咯咯笑起来:“我明白了!你一定想我这样轻浮的人一定又消沉又堕落,还很浪荡吧。本来想用爱心拯救我,连热血肉麻的对话桥段都想好了,结果发现我竟然自己在读书,老师觉得扑了个空吧哈哈哈!!怪不得师公拿你没办法,你这人的思维还真模式化呢!”
陶可心虚了,掩了半边嘴说:“没有,别乱猜……”
“哈哈哈哈~~”燕杨指着陶可:“看看你的表情!哎呀~~我要叫师公也来看!”
“你敢!”陶可恼羞成怒。
“我不敢。”燕杨立刻投降。
陶可气咻咻想往叶臻房间去,燕杨拉住他,笑了:“老师,你没猜错,我还真是那号人。”
陶可转过身看他。
“我一直真想退学,觉得学校呆不下去,每一天每一天都是煎熬。老师不知情,同学敌对冷漠;室友更没有道理可讲,说出来的话跟刀子一样;李昭文再好,毕竟也不能互相理解。我的日子是很难过的,学习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是个精神寄托。”
“燕杨……”
“但是呢,”燕杨笑眯眯坐在床沿上,依然拉着手不放:“我现在觉得这样也不错。师公说,每个好人的灵魂其实都很相似,所以朋友一两个就够了,身边好人太多,自己就会脆弱的,会抵挡不住磨砺,师公说老师就是没遇过坏人,所以有点傻。”
陶可说:“我不傻。”
“挺傻的,”燕杨肯定:“师公天下第一,火眼金睛。……不过呢,大概是因为人傻,死心眼,所以才会老是在深夜赶到我身边,会一间一间酒吧找,会帮我换宿舍,会替我说话,会带我出来住,会陪我跑步,会担心我晚上不回家……”
“老师,”燕杨灿烂一笑:“你这么傻,却是打开我黑暗房间小天窗的人……对吧,师公?”
陶可回头,叶臻正靠在房门口,做了个噤声手势,微笑道:“别说了,再说要催泪了。”
陶可说:“我要去超市,买点东西,马上回来。”
叶臻送他出门,回转对燕杨说:“看到没?他眼眶红了吧?这家伙最大的弱点就是心软。”
燕杨说:“真好,多善良。”
“不尽然啊,”叶臻说:“社会的压力将从方方面面对你造成伤害,他们混乱的逻辑会强迫你遵循所谓的道理,会把家庭、道德、伦理、法律的无数枷锁全加到你身上,偏偏他们不认为这是暴力而是正义。所以,作为少数派,还是坚强些好。”
燕杨沉默,突然笑了:“老师要有一个坚硬的壳那还是老师么?”
叶臻也笑了:“不是,所以我教不会他啊。喂,小朋友,你的壳怎么样?”
燕杨说:“本王八修炼渐入佳境。师公你的壳呢?”
叶臻说:“我本来就是海龟,自然不同凡响。”
两人相视而笑:小陶某人,脚步慢点也没有关系,真的没有关系。
燕杨问:“今天又没得手?”
叶臻说:“咦!咦!不就是坏在你手上。”
“对不起啦,我睡胡涂了,听到他叫就进去了。”燕杨挠头。
“我不急,而且越来越不急了。”叶臻很自信,笑笑说:“感情在。”
“哦~~~”燕杨似懂非懂。
感情就是这么奇妙。
就像政治系统必须是柔性的,刚性的独裁——比如德日法西斯——最终将会崩溃一样,感情其实是柔和、包容、平等、温暖,具有坚持或妥协弹性的东西。
欲望无疑会加深感情,但欲望不是感情。
一脸独占欲地把人拖到床上奸了又奸,奸完了再奸,再奸完了还奸的,那不叫爱,那叫迫害。
叶臻说:“我最喜欢陶可了,才不要迫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