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可喃喃:“我……”
“现在不要表态,”叶臻揉揉他的头发:“人很难在几分钟内思考成熟,所以你现在做出的判断不一定正确。”
他笑笑:“我给你一个礼拜的时间,你可以找安小佳商量,我是很民主的。”
陶可说:“我在对学生施以暴权之前,也常常先强调自己很民主。”
叶臻呵呵笑:“下床,我饿了,吃东西去。以后你要学着做饭。”
陶可等他穿衣服时,他不停地咳嗽。
“你的嗓子怎么了?”
“接了个案子,” 叶臻用冷水抹脸:“开庭前后比较辛苦,又着了点凉。”
“哦,” 陶可说:“走穴去了。”
“高校法学院教师以律师身份推进法治化进程,我只是其中渺小一员。”
“但你敲了一大笔钱吧。”
“不要监控配偶的经济状况,” 叶臻笑着拉他出门:“你反正是遗产继承人。”
“是,是,” 陶可问:“你要吃什么?”
“食堂。” 叶臻毫不犹豫。
陶可没好气说:“真好,会抠门,为了数百万家财赠我一人所有。”
“很感动吧?” 叶臻问。
食堂门口遇见安小佳和胖子,胖子一见叶臻就犯了疯癫病。
胖子是工作两年后又回来念书的,今年三十,比叶臻还大上一岁,再加上平时熟悉,所以见了叶臻,丝毫不像学生见师长。
他扑到叶臻身上,声泪俱下:“今上!有陶可党流匪为祟,抢单打劫,勒索民财,根株未绝,求我主明察!”
叶臻说:“随时访拿,准其自首免罪。”
胖子大哭:“今上!务须杀一而儆百啊!”
陶可欺身而上,拳打脚踢。
安小佳说:“我太饿了,得吃两碗面。你们吃什么?”
陶可与胖子异口同声:“盖浇饭。”
安小佳摇摇头:“恶趣味。叶老师呢?”
叶臻说:“我亲自去调查一下。”
过会儿那三人买完饭菜,只见叶臻早就在桌旁坐定,一脸高深莫测。
“贤侄,”他喊安小佳:“速速给我这块煎饼拍照留念。”
安小佳翻裤兜掏手机。
叶臻深情道:“注意拍出它纤细的躯体,薄如蝉翼的鸡蛋层,幼小的豆芽,瘦弱的海带,以及仅有的、孤独的、无助的、相依为命的躺在稀薄面酱中的令人怜惜的三根土豆丝。”
安小佳膜拜:“不愧是学校食堂的颠峰之作。”
叶臻凝视煎饼,突然沉吟:“后金贵族。”
陶可筷子啪嗒一声掉落。
叶臻说:“以一种野蛮落后的孔武粗陋接管了一个文明熟透同时也是腐烂的国度,科技文化被窒息,人文精神被扼杀,民主法制被摧残,华夏文明开始了一种不折不扣的倒退和漫长无谓的轮回。19世纪40年代,东西方首次较量,世界成了一边倒的舞台。而后内忧外患如蔓延之火,如咆哮之潮。然仁人志士敲响振聋发聩的醒世钟,不畏艰险,远渡重洋,师夷长技,救国救亡。这些用思想和血肉趋赶着腐朽黑暗的人放弃了洋房、花园、汽车、高薪毅然奔赴祖国……”
“而如今,” 叶臻把煎饼摊在桌上,用筷子把三根土豆丝拨来拨去:“我不禁要问:祖国母亲啊!您难道就用这种怀抱来迎接您赤诚的儿子么?难道就用这种方式来告慰志士的英灵么?难道就用这种胸怀来容纳一心报效的游子么?”
胖子张大了嘴,一口汤淅淅沥沥全浇在桌子上。
安小佳说:“强!”
胖子说:“强!”
两人对望一眼,同时鼓掌。
“叶老师这种将问题无限拔高的能力的确当世无匹。”
“洋博士!不愧为洋博士!”
“陶可小儿尚待学习,尚待学习。”
陶可冷冷说:“白痴。”
叶臻把煎饼塞进嘴里,云淡风轻地看着打饭窗口:“不入此门,焉知其中虚伪。”
胖子赞道:“叶老师不着一字,尽得风流。”
陶可不知道说他们什么好,匆匆拔了两口饭,突然想起上课的资料还在系办堆着,连忙丢了筷子就往系里跑。谁知那边早就是铁将军把门,只好折回来。路过校门时,犹豫片刻,还是去对面药店买了些清咽利喉的药水。
叶臻还没有回家,陶可把药放桌上后便锁了门回宿舍。
胖子房间的灯亮着,但安小佳不见人影。陶可独自躺在床上看书,不一会儿疲倦袭来,渐渐睡去。
安小佳则蹲在叶臻办公室,一脸黑线。
叶臻说:“我要查一个案例,只记得自己有,但不记得在哪本书上了,麻烦你帮忙找一下。”
安小佳无精打采爬到书柜前:“这种事情你不会找你的陶博士生啊!”
“那不行,” 叶臻说:“工作量太大,我舍不得。”
安小佳恨不得吐血:“你倒舍得我?”
叶臻点点头:“你又不是我的学生。”
安小佳叹气:“果然别人的东西用起来不心疼。”
叶臻说:“你把我的东西也留在身边很多年了,我还不是没意见。”
“叶老师” 安小佳摊着手说:“我是个异性恋,对你没威胁。”
“所以我才对你没意见。” 叶臻说:“否则你早死了。”
“但是呢,” 安小佳坏笑:“我虽然是异性恋,但不代表我对陶可没感情啊。”[!--empirenews.page--]
“那你就不叫Straight了,你叫Bisexual。”治学严谨的美国博士说。
“洋径浜,” 安小佳喃喃道:“好想抽他一顿。”
叶臻也一同翻资料:“我刚刚问了陶可,愿不愿意和我一起住。”
“哎!?” 安小佳吃一惊:“你就直接问他了,你不知道他很抗拒……”
“我知道,” 叶臻扶正眼镜:“但是贤侄,如果一个男人长到我这么大还不懂控制自己的□的话,就算有一堆头衔,光环加身,也不过是只兽类。”
叶臻微笑:“我哪里会为难他。”
安小佳也笑了笑,但不免担忧:“你们两个本来就很显眼,又是导师学生,这么做会不会……”
“唔~~~” 叶臻托着下巴:“我也考虑到这一点,我还不想come out,至少在国内不想,因为很不喜欢别人猎奇的眼光。可是,我怕再不开始就来不及了。”
“你也很了解他,他的世界纯净、精致、美好,但易碎。但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这不是一个良好的状态,常常是……”
叶臻咬咬下唇:“说崩溃就崩溃。”
“但如果他崩溃了,最痛苦的肯定是我。” 叶臻笑眯眯指着自己:“所以我想陪着他,一起住并不是结束,只是相互磨练的开始。”
“我怎么越来越觉得您高尚啦?” 安小佳说:“不会是错觉吧?”
“是错觉,” 叶臻嘿嘿笑:“我有很强的私心。”
“啊!” 安小佳叫:“找着了!是不是这个!”
“哦,” 叶臻把书接过来:“谢谢,你可以先回去了。”
“喂~~~~” 安小佳不满:“至少也请我喝杯茶再走嘛。”
叶臻笑着说:“我没茶,而且现在要开始工作。”他推安小佳出门:“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你劝劝陶可。他是绝对不会拿这种事找你商量的,但你可以旁敲侧击。”
“不劝!!” 安小佳恨道。
“那就麻烦你了。”叶臻把门砰一关。
安小佳跳脚:“都说不劝了嘛!你这个……呃……you are a bad gay!”
叶臻打开门,一脸痛心疾首:“gay是个形容词,你不能说‘I am a gay’, 而应该说‘I am gay’。 你英语太差了!你是怎么念到博士的?”
“你这个洋!径!浜!” 安小佳愤怒了。
叶臻眼疾手快阖上门,安小佳在外面歇斯底里地挠了十五分钟。
而后,被无故榨取劳动力的他回屋找陶可出气,却发现人家已经睡死;找胖子出气,却被胖学长殴打。
到十二点好不容易忍气吞声终于睡着,十二点半却被陶可的哀嚎吵醒。
陶可喊:“书!我的书!我又忘记问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