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 2
盂勇敢再一次回过头来,依然是很高兴的样子:“因为我知道今天有两个美女同行,所以很高兴,因此就没睡好。”
这次不光是许兵意外了,连开车的唱东方都别过头来看他,不知他这话是真还是假,是实话还是玩笑话。
孟勇敢又冲唱东方笑了一下,笑得大大方方、自自然然。唱东方都让他给笑糊涂了:这是那个叫孟勇敢的人吗?怎么脱胎换骨般地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原来那个有些矜持、也有些拘谨的孟勇敢哪去了?怎么换了这么个大大咧咧、油嘴滑舌的人来了?
前边一辆小车突然减速,唱东方一个猝不及防,一个急刹车,车里的人都被闪了一下。
许兵在后边大叫:“唱东方,你精力集中点!”孟勇敢马上又跟上一句:“要不,让我来开?”唱东方又看了他一眼,更不认识他了,说出的话都客气起来了:“谢谢,不用,还是我来吧。”
盂勇敢笑了笑,不再说什么。他正襟危坐地坐在前边,摇身一变地成了这个车里的领军人物,连后边的一连之长都偃旗息鼓了。孟勇敢知道,他占领了制高点,现在车里的局势对他有利。但他又不能被暂时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决不能掉以轻心。毕竟这是一场兵力和实力都很悬殊的战役,他是孤军奋战,是一个人在对付两个半人。他暂时把徐晓斌算成半个人,也就是说,他对徐晓斌还抱有希望,认为徐晓斌是可以统战和拉拢的力量,是个拉一下就过来、推一把就过去的墙头草似的中间力量。
车子路过翠微商场,许兵喊:“停车!在这儿停一下,我要进去买点东西。”
唱东方找地停好了车,熄了火,拔下了车钥匙,说:“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跑下了车,急匆匆地进了商场。
孟勇敢目视着前方,并不回头搭理后边的徐晓斌。一直都很内疚、也很压抑的徐晓斌,终于有机会做解释工作了。
徐晓斌捅了孟勇敢一下,说:“哎,老弟,向毛主席保证,我事先真不知道她也去。”
孟勇敢还是不回头看他,但还不至于不理他,孟勇敢用分明不信的口气说:“真的假的还不都是那么回事。”
徐晓斌有点急了,又捅了他一下,这次下手更重了,发的誓也更吓人了:“孟勇敢,我向我故去的父亲发誓,我真不知道她会来。”
这下孟勇敢有点承受不起了,只好回过头来,表示对他故去父亲的尊重。孟勇敢冲他笑了笑,说:“你这是何必呢,我信还不行吗?”
徐晓斌更较真了,瞪着眼睛说:“你不要勉强地信,你要真信!我说的都是实话,有半句假话,不得好死!”
孟勇敢有点忌讳了,皱着眉头说他:“越说你还越来劲了。今天我们要走山路,你少说这不吉利的废话。”
徐晓斌也觉得不太好了,马上说:“算我没说,我收回。但你一定要相信我,信任我。”
孟勇敢笑了,说他:“奶奶的,你都快变成祥林嫂了!“徐晓斌在后边叹了口气,越发像祥林嫂了。他学着祥林嫂的话说:“唉,我只知道秋天的狼吃人,我哪里知道冬天的狼也吃人呢?”
进了翠微商场,表妹很奇怪地问表姐:“姐,我怎么觉得孟勇敢像变了个人似的?”
表姐见&不怪地说:“我早就警告过你吧,让你不要掉以轻心,他是个长着三头六臂的人,光靠好看的脸蛋是斗不过他的。”表妹说:“是吗?这么说,他还挺狡猾的?”表姐看了她一眼,说:“起码他不简单,你要好自为之。”表妹笑了,笑得很自负:“听你这么一说,我的革命斗志又高涨了好几分。”
表姐没大有把捤地说:”但愿吧,但愿你这个女猎手能斗得过那只男狐狸。”
两人买好东西,回到车里,见车上两个军容严整的军人热得满头大汗。
许连长上来就训他俩:“你俩傻呀,不会开空调哇?”徐技师大概是热昏了头了,竞然当众顶掩领导了:“就你聪明,没有车钥匙,我们开个秘空调哇。”
唱东方赶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忘了把钥匙给你们留下了。”表姐夫没好气地揭露她:“什么忘了,我看你是故意的。”没等唱东方喊冤,许兵先不干了:“她跟你俩无冤无仇的,她为什么要故意热你们?”
徐晓斌的声音小了,但还是要说:“这谁知道,只有她自己知道。”还有孟男敢知道。孟勇敢转过头来,看了唱东方一眼,意味深长地冲她笑了笑,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样子。
唱东方像做贼心虚似的,急于转移大家的活题,她突然问孟勇敢:“哎,你想开吗?”
孟勇敢先是眼睛一亮,然后又很低调地问:“你们放心我开吗?”唱东方回过头去问后边的两个人:“你们放心他开叫?”许兵说:“听说他现在开赛车都没问题,开这种普通车就更没问题了吧?”
孟勇敢从后视镜上看了徐晓斌一眼,以示感谢。孟勇敢坐到了驾驶座上,雄赳赳、气昂昂地浑身有使不完的劲的样子。他打着了火,准备挂挡了。
唱东方调侃他:“孟师傅,肴好挡位。“孟师傅回敬她:“唱小姐,多谢提醒。”后边的两口子互相看了一眼,女的撇了撇嘴,男的耸了耸肩。孟勇敢大概是开过赛车了,他好像已经不能开慢车了。他把越野车开得飞快,见空就钻,见车就超,左突右插,险情不断,吓得许兵在后边叫声不断,最后不得不命令他停车了。许兵喊:“停车!停车!你快给我停车!”
握上方尚盘的孟勇敢怎么可能轻易停车、轻易交权呢?他既不停车,也不放慢车速,还是撒着野往前开。
许兵见硬的不行,只好来软的了。她苦苦地哀求了:“孟勇敢,我求求你,你开慢点,行不行?”
孟勇敢摇着脑袋说:“开这样的好车,不快点开,简直丟不起那个人!”
许兵揭他的短:“你撞别人的车,就不丢人了?”孟勇敢说:“那不是有保险吗?”许兵说:“我还没上保险呢,你开慢点。”孟勇敢“嘿嘿”一笑,说:“你不是有公费医疗吗?”唱东方在一旁哈哈大笑起来,箅是领教孟勇敢的幽默了。
五里沟哨所现在是个夫妻哨了。所谓夫妻哨,就是一对夫妻组成一个哨所,守护着过去由几个士兵守护的国防通信线路。一般都是二级以上的士官,带着肖己的老婆孩子,一家三口形成一个小边远的单位。士官是领导,老婆是部属,孩子是陪伴。部属有工资,孩子有保障。这样的小单位,一般都能紧密地团结在领导周围,很少有内讧。再养点家禽养条狗,小小哨所里也是人欢狗叫,其乐融融呢。这是通信部队特有的哨所,是通信部队的一个创举。
进了五里沟,两个曾经在这里待过的男人,明显地激动起来。徐晓斌的喘气声都重了。
许兵真有点吃惊了,不禁侧目:“哎呀徐技师,我说你至于激动成这样吗?怎么都喘成这样了?你没哮喘病吧?”
徐技师都顾不上搭理她,脑袋探出窗外,深情地望着外边的一草一木,美丽的景致。外边温暖而清新的山风,也像是他的初恋情人,一路追着他呼呼地跑着,抚摸着他的脸颊和头发,令他如痴如醉,心旷神怡。
一排红砖青瓦的房子出现在眼前,徐晓斌孩子似的叫了起来:“到了!到了!”孟勇敢更像个顽皮的孩子,按着喇叭不松手,车子一路疯叫着,迫不及待地冲了过去。
三级士官林大发带着老婆孩子和一条叫二百五的狗,早就等候在门前了。这一家三口都是话不多的人,见了领导和战友更不知说什么好了。亏了二百五,替这一家人又蹦又跳又咬又叫的,算是尽了地主之谊。
许兵跟这一家三口都很熟的样子,连二百五好像都熟悉她。二百五在她脚下转来转去的,一点也不见外。
林大发的老婆叫梅芬,虽然不爱说话,但手脚却特别利索,一眨眼的工夫,葡萄架下的石桌上已经茶香四溢了。再一眨眼,她又端来一锅绿豆汤。大家的绿豆汤还没喝完,她又端上来洗得干干净净的黄瓜和西红柿,还有一个大西瓜等着动刀子。
林大发不太好意思地说:“山里也没什么好东西,这都是自己种的,绝对的绿色食品。”
唱东方吃惊地问:“是吗,你们还会种西瓜?”林大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只好一个劲地点头。许兵打了唱东方一下,说她:“你这个城里的傻子,少说话。“林大发的儿子一听,马上趴在他妈的耳边说什么,他妈笑着直摇头。
许兵问:“林子谦,你说什么?”
林子谦不回答,却让他妈妈替他冋答。他妈开始不好意思说,但架不住儿子逼着说,只好小声地说:“他问这个阿姨是傻子吗?”大家都笑了起来,傻子阿姨笑得最欢。
许兵给梅芬捎来了她的体检表,许兵说:“嫂子,你的身体太好了。卫生队的江队长说,你血里的各项指标好得要命,他让我动员你下次去献血呢。”
梅芬当真了,马上说:“啥时候去?”许兵说:“啥时候献,啥时候通知你。”梅芬急忙点头,说:“行,俺等通知。”
徐晓斌急忙给人家解释:“别听她胡说,她是开玩笑,你可别当真。”
梅芬笑了,林大发也笑了。林大发说:“真的,连长,连里头啥时候义务献血,叫上我俩一声,我俩都能去献。“林子谦小声地说:“许阿姨,我也能去献。“许兵将林子谦拉进怀里,一边胡噜他的头,一边问他:“林子谦,你知道我给你带什么来了吗?”林子谦摇摇头:“不知道。”
许兵从身后拿出刚从翠微商场买的礼物,递给林子谦,让他打开看看。
林子谦打开第一个袋子,是一套新衣服,高兴得抿着小嘴笑了。又去掏第二个袋子,这次他高兴得小脸涨得通红,扭过头去冲他妈妈喊:“是滚轴鞋!最高级的滚轴鞋!”
林大发马上不安起来,连忙说:“买这么贵的东西干什么?这要花多少钱呢?”
许兵笑了,说:“这跟给你们大人的礼物比起来,实在不算什么。“许兵一一摆手,命令两个部属:“你俩去把东西搬下来。”徐晓斌和孟勇敢从车上把37寸的液晶彩电搬了下来,大纸箱上贴着总政治部配发的不干胶条。这是许兵通过个人关系,从文化工作站要来的。连里巳经配发过了,这是她特地为这个模范哨所要的。
林大发一家都呆了,更不会说话了,连二百五都安静下来了,一时间冷了场。
许兵开口了,问他们:“哎,你们家这是嫌太大呀,还是嫌太小?怎么都不说话了?”
林大发喃喃地说:“太大了,连长,这也太贵了,太破费了。”许兵指着箱子上的不干胶条说:“哎,同志,看清楚了,这是总政治部奖励的,奖励你们这个模范夫妻哨的。你们是我们连队的光荣,咱们全连官兵都以你们为荣!你们就舒舒服服地看大彩电吧,再接再厉再立新功吧!”
孟勇敢扯了徐晓斌一把,悄悄地对他说:“奶奶的,你老婆应该改行搞政工,应该让她当指导员。太有鼓动性了,我都让她鼓动得想再接再厉苒立新功了!”
徐晓斌高兴地笑了,得意地说:“我老婆,不是我夸她,的确是块金子,搁到哪儿都闪闪发光!”
接下来的时间,大家分头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