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再和陆风说过话。
陆风更拽,他长这麽大都不知道道歉两个字怎麽写,怎麽肯向我低头。偶尔不得不面对面,他脸色比我还硬。
一连几天我都会反反复复梦见陆风,那不可一世的家夥突然性情大变,柔情万千地拉著我的手说:“小辰,对不起啦,我错了,你别不理我。”然後我就抓著他的领子哇哇大哭。哭到一半醒过来,发现自己还是躺在80公分的单人架子床上铺,探出头去看下铺的陆风,他睡得一脸坦然。
程亦辰你还真是在做白日梦。
类似的梦境一直断断续续重复著,害我一对上陆风满脸云淡风轻的若无其事就暗骂自己窝囊。
“小辰,别生气了,是我不好。”
这回我有经验了:“别哄我,我知道是在做梦。”
果然一睁眼就醒过来,正在难过,却看见陆风坐在我床边低头看我,微微笑:“醒了?小辰,我们和好吧。”
我哇地一下又哭出来:“陆风,刚才我梦到你和我说话了,醒了怕你又不理我。”
陆风笑得温柔,轻轻摸我的头:“现在不是做梦了吧。别哭了。”
“铃─……………………………………”
我猛地睁开眼睛,心脏狂跳不止[自由自在]。
是全校统一的起床铃。我坐起来,擦了把头上的冷汗,发会儿呆,默默穿好衣服爬下床。
有意无意看了一眼陆风的床,居然是空的。
我疑惑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陆风昨晚没回来吗?”
其他人也刚起床,陆陆续续拿了毛巾牙杯去洗漱,小尚对著镜子仔仔细细挤他的青春痘,又羡又妒地:“陆风啊,你不知道吗?最近泡上二中的校花,天天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知昨晚带著马子到哪里快活去了。那小子,动作真快……”
我呆呆站著。这麽几天他连女朋友都有了,闪电进攻,还真像他的作风。也只有我这种读书读到呆的傻瓜才会为一个朋友牵肠挂肚吧。陆风那样的家夥才是真潇洒,他根本就把我当回事。反正交友广阔,又不差我一个,哪像我只有一两个好朋友就当宝一样,居然还做那麽煽情的梦中梦,笑死人。
我想著想著,短促地笑出来。
“你笑什麽?”
“没什麽没什麽。”我笑容满面摆摆手。
其实也就半年不到的交情,没什麽了不起。我低头满桌子找牙刷牙膏,胃有点抽痛。
上午四节课陆风都没出现。我不打算猜测那个人现在在哪里在做什麽,一心一意做笔记写练习,用课间休息已经做完了两套代数练习卷,效率比任何时候都高,吓得同桌目瞪口呆:“小辰你太猛了吧?简直超音速嘛……”
“做题的速度很重要的。”我一本正经,“现在考试题量那麽大,不快一点哪来得及。”“难怪你每次语文都能比我多考20分……”同桌喃喃地。语文卷通常都是冗长得无人能在两个锺头内答完,我大概是唯一的例外。
午休时间下铺还是空的,我已经做不下题目了,开始数绵羊。
“403程亦辰,电话!”楼下值班室的大伯扯开嗓子吼。
“来了来了。”我!!!跑下楼。会往学校打电话的就只有我那严肃得水都泼不进的老爸,这个时间打过来多半是急事而且没好事。
“爸!”
“程亦辰吗?”
“………………”年轻女人的声音……被占便宜了。
“你就是陆风那个好朋友吧。”
我不知道该怎麽回答,含糊“唔”了一声。
“我那白痴弟弟和人抢女朋友被捅了一刀,也不知道死了没有,你替我去看看他吧。”
“我那白痴弟弟和人抢女朋友被捅了一刀,也不知道死了没有,你替我去看看他吧。”
我第一反应是她在说笑:“你,你说什麽?”
“陆风啊,就是我弟弟,跟人打架挨了刀子,现在躺在你们学校边上那家小饭店里,他怕被记过不敢上医院也不敢回学校,我太忙了没空理他,你就帮个忙去照看一下吧。对了,千万别让我老爸知道,会打断那小白痴的腿,还有……”
我让小尚替我请了下午的假,来不及解释,带上钱包就匆匆跑出去。
那家饭店以前我和陆风经常去,有什麽要庆祝的日子和好事,比如说我单科考了第一,他老爸又给他寄钱之类的,两个人都是在那里点几个菜一个喝酒一个喝果汁汽水坐上老半天。
所以老板也相熟,见到我就点点头打个招呼:“陆风在二楼三号客房。”
我稍微镇定了一点,想必陆风伤得也不算太重,如果是流血流得快要死了,老板哪会那麽神态自若地让一具尸体躺在客房里。
门没锁上,只是虚掩著。我心砰砰跳,害怕看到陆风浑身是血躺在床上了无生气的样子。
“……陆风……”推开门,我战战兢兢地小声叫。
“唔?”
……那个挨了一刀本该血流如注一命呜呼的家夥正盘腿坐在床上看电视。
“………………”我顿时比沈默的羔羊还沈默,暗暗想扑上去补他一刀再拍拍手走掉。
“小辰?!”他见到我有些讶异。
我青筋暴跳了两下:“你姐姐说你受伤了要我来看你,看起来你挺健康的。那刀有没有针粗啊?”我怎麽就没想到也许是把削铅笔的小刀呢? ……
“哦,刀啊。”陆风笑笑,比划了一下,“这麽长,是西瓜刀。”
“你少牛皮烘烘。”我青筋又起[自由自在]。
陆风不解地眨了下眼睛:“我没骗你。”他转身给我看右边的胳膊,上面果然缠著厚厚的纱布,隐隐还渗出血迹:“不过不是捅在肚子上。那死胖子从後面偷袭我,来不及躲,只好用胳膊挡。”
我倒吸一口凉气,牙齿有些打颤:“伤,伤口深不深?”
“还好,没伤到筋骨。”他看看胳膊又看看我发青的脸,笑了,“别怕,不严重的,过几天就好。就是这会儿不能回学校。我只能挨处分,不能再记大过了,老爸会砍死我。”
“没事就好。”我一被他盯著就不自在,“那个……你姐姐挺担心你的,所以让我来看看……你……没事……就好。”
“我姐姐啊。”他哼了一声,“那个鸡婆,都跟她说了是胳膊划道口子而已。就知道她会想太多……我是打电话叫她汇钱过来应急的,打坏游戏厅两台机器赔了不少,妈的勒索我……”
“…………”以前在一起总是几几歪歪说个没完没了,这会儿我搜场刮肚也找不出两个词来,“你好好休息。……回去我会替你请假……那个……”
“恩?”他挑起一边眉毛看著我。
“我走了。”想起早上下的决心,我转身就要关门。
“小辰。”
“……”[!--empirenews.page--]
“既然来了,坐一坐再走吧。我有六天都没和你说过话了。”
………………哼,算你有良心记得是六天。
我磨磨蹭蹭走过去找个地方坐下。
他伸出左手搂住我肩膀用力把我扯了过去:“坐那麽远干嘛。”
“胳膊很痛吧。”没话找话说。
“还行……现在不痛了。”
“是啊。”我凉飕飕地,“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人家是二中的校花,为她挨一刀有什麽。”
“我也觉得这刀挨得很合算。”他倒坦白。
我气闷,别过头去不看他:“自己以後小心点。别为了美色逞英雄把命都送掉了。”
他呵呵笑。
我更加烦躁,索性站起来:“让你那个校花来照顾你吧,我先回去了。”
“小辰,”他冷不丁不轻不重地,“你是不是在吃醋?”
“你有毛病!”我被踩到尾巴般跳起来指著他的鼻子,“你爱跟谁怎麽样关我P事!我又不是你什麽人!”
他笑吟吟望著我,突然伸手一拉,我猝不及防跌坐在他腿上。
“发什麽神经。”我大为尴尬甩开他搭在我腰上的胳膊,“我不是女人,别动手动脚的。”
“小辰,我真觉得这个伤很值得耶。”
“知道知道,你少发花痴。”我不耐烦,“滚开,别靠这麽近。”
“要是我不受伤,你就不会来看我,对不对?”
我楞了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脸上有点发烧:“好歹朋友一场,你出殡我是一定要来吊丧的。”
“喂……你不要这种表情,我会想亲你哦。”
“想女人想疯了你。”我拍掉他摸上来的手,“放开,一个男人坐在你腿上也不嫌恶心。”
这个厚颜无耻的家夥抱著死紧,温热的呼吸吹在我头顶。我不明所以地全身紧绷起来,不知道为什麽低著头不敢看他。
“小辰,脸抬起来,我有话对你说。”
“恩?”我无意识抬头。
眼前一晃。两片滚烫柔软的东西重重贴上来。
我脑子一片空白。
他一手扶住我後脑勺,碾转地吻了一会儿,舌头探进来要撬开我的牙齿。从惊愕中稍微清醒过来,我本能反抗,牙关却怎麽也没力气咬紧,终於被他完全打开,舌尖被用力吮住的一刹那我全身力气都流失了,在他怀里无力地打著哆嗦。陆风的舌头温热而且强势,那样野蛮地翻转吮吸的力度让我觉得舌尖开始刺痛。越吻越深,我不能呼吸了,胸口闷得发慌。
陆风突然放开我,拍著我憋得发紫的脸:“傻瓜,快呼吸啊!”我这才大口大口喘气,微微发著抖。
“小白痴,接吻的时候是一样可以透气的。”
我喘了好一阵子心跳才慢慢平复:“陆风……不行的……”
“恩?”他捧著我的脸目不转睛地对视。
“不行的,”我结结巴巴,“这样不对…………我是男的……这样……不对……”
“嘘……”陆风突然竖起一个手指示意我噤声。
我闭了嘴战战兢兢望著他。
“我喜欢你。”那样的眼神和语气都是不容置疑的蛊惑。
“可……”
我刚一开口,他的嘴唇就及时赌上来。
这回我连最轻微的抵抗都来不及做就被他长驱直入。
陆风说,等你想清楚了再来找我。
我想不清楚,所以一直没去见他。真的不是在逃避,这一点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做习题的效率和质量都一落千丈,昨天的英文阅读题居然错了五道,以前从来都拿满分的。我大受打击,失魂落魄地坐下来检讨总结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导致水平下降,睡眠不足影响脑力?情绪低落导致判断力失常?或者空气污染令大脑严重缺氧?
和那个人没关系,绝对没关系。
“陆风,你回来啦!”门外走廊上有人在大声打招呼。
我简直魂飞魄散,东张西望想找个地方躲起来。衣柜?箱子?抽屉?
正在胡思乱想惊慌失措,门“啪”地被推开。我立刻坐回去假装低头用功写作业。
“小辰,我回来了。”他声音听起来颇愉快。
“哦,唔。”我低著头在纸上忙忙碌碌地乱画道道,一副忙得抬不起头的样子。
“你忙著做功课啊。”
“唔,是。”
“那我不打扰你了。”
“唔,好。”我暗暗舒了口气。
“小辰,你书拿反了。”
“吓?”我条件反射把手里的课本迅速倒过来。再定睛一看,咦?反的……那刚才没拿反呀。
陆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放下书包坐在床沿:“你过来。”
我咬著嘴唇一步步蹭了过去。
“坐下。”
乖乖一个口令一个动作。
打手惯性地搭上我肩膀,我吃了一惊缩缩脖子。
“你怕我?!”
我吓得用力摇头。
陆风皱著眉抓住我把我转过来面对面:“来,看著我。我问你话,你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就好了。”
我瞪大眼睛老老实实看他,一动也不敢动。
“那天的事,你觉得恶心?”
我摇摇头。
“和我在一起开不开心?”点头。
“我有女朋友你高不高兴?”摇头。
“我受伤你是不是很担心?”点头。
“喜欢和我在一起,对不对?”点头。
“是不是最喜欢和我在一起呢?”点头。
他露出很满意的表情,声音也柔和了:“那,和我接吻,是不是很舒服?”
我涨红了脸僵硬在那里。
“说实话。”
很久才象征性低了低头。
“这麽说来……你也喜欢我是不是?”
为难了半天,狠狠心又点了头。
“那不就好了。”
“陆风。”我困难地开口:“我是男的。”
“废话,谁都看得出来。”
“男人喜欢男人……那是……变态的。”
“你的意思是说我变态?”
“不,不是……”我口笨舌拙,“你很好……可我们都是男人……”
“哪来那麽多废话。”他不耐烦地捏住我下巴,“我们两情相悦,在一起不就好了,管他那麽多。”
“谁,谁跟你两情相悦啊。”拜托不要随便下奇怪的结论好不好。
他不客气地低头找我的嘴唇。
“不行…………唔──────────”
“我只是喜欢你,有什麽不对。”嘴唇移到我耳朵上的时候,他这麽说。
是没有什麽不对。所以我终於没有推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