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咄咄逼人

    寂离抓住了手,回头看……就见辕珞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俯身对他笑,“好久没见。”

    寂离一惊,心说这是谁啊?辕珞这算一夜白头还是怎么的?感觉大了那么多?

    他狐疑的神色似乎让辕珞很受用,坐下笑了起来,将一坛酒放到桌上,“好东西,给你的。”

    寂离凑过去闻了闻,立马眼睛一亮——果然是好酒啊!

    辕珞见他一脸的神采奕奕,就伸手过去给他倒酒,“知道你喜欢梨花白,我找人弄了好多回来,你院子里还埋着好几坛子呢,都是五十年份的。”

    “是么?”寂离啧啧两声,“我就说院子里多了几个土包呢。”

    辕珞坐下也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喝了起来。

    寂离拿着酒碗美滋滋抿了一口。

    “怎么样?”辕珞问。

    “嗯!”寂离赞叹,“好酒!”

    两人就这样坐在院子里对饮,树梢上白梅近谢,在微风吹拂下散落开来。

    有几片落入酒碗之中,更添了几分诗意。

    辕冽和齐亦走进院子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两人站在院门口,都下意识地怔楞。

    寂离抬头,看到两人了,伸手勾了勾手指,“进来进来,有好酒喝。”

    辕冽和齐亦才回过神来,往里走。

    没多久,贺羽和萧洛也来了,众人聚在院子里畅饮,说笑自如。辕冽莫名有些惶惑……这种兄弟坐在一起喝酒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了。

    他再转眼看辕珞,觉得他似乎大了不少……自己一直拿他当那个长不大的小弟弟,可现在看来,完全可以让他独当一面了。

    “唉,贺羽。”寂离喝着酒,戳戳贺羽,“我觉得呢,皇上好像有些不对劲,你有没有见过他现在什么样子啊?”

    贺羽摇头,“什么样子?”

    寂离和辕冽等都描述了一下刚刚见到陈靖的样子。

    贺羽愣了愣,伸手拽住寂离的衣袖闻。

    “干嘛?”寂离不解。

    “哦……”贺羽笑了,摇头,“你们刚刚进过宫,自己闻闻看,身上有没有一股甜甜的味道?”

    众人都不解,抬起袖子闻了一下——果然!

    “这是什么甜味啊?”寂离闹不明白。

    “是大烟叶。”贺羽漫不经心地咂咂嘴,“少闻点,那玩意儿上瘾。皇上估计用的量太多了。这种药用不得多,上了瘾后就完了,如果整日觉得冷人也萎靡消瘦……估计命也不长了。

    “谁给皇上的大烟叶?”寂离这个时候,很巧妙地转过头去问辕珞。

    辕珞摇了摇头,“还能有谁,桂少义呗。”

    “珞,你跟他有来往?”辕冽微微皱眉,问辕珞。

    辕珞想了想,“他找过我几次,我应酬了一下。”

    “想拉拢你啊?”寂离边问,边动了动鼻子,“什么那么香啊?”

    “他是想拉拢我,我可没搭理他。”辕珞回答得坦然。

    这时候,就看到陈勉带着一群下人,抬着烤炉进来了,架子上鸡翅膀什么的已经差不多烤好了,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嗯,想得周到!”殷寂离见陈勉从自己身边过,拽着他也要灌酒。

    陈勉赶紧躲开,“唉,相爷你还是别灌我了,我还出去接着忙呢。”说完,带着人跑出去了。

    寂离啧啧两声,一旁齐亦说,“陈勉越来越能干了。”

    “嗯。”寂离点头,大手一挥,“赏!”

    辕冽白他,“你自己都穷得叮当响,银子都分人了,拿什么赏?当裤子啊?

    寂离斜眼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扑过去,要脱他裤子。

    辕冽大惊,阻止他,“要疯啊你?!”

    寂离见裤子脱不下来,就索性在他身上一通摸,摸出一块玉佩来,站起来就往外跑,“小兔子,给你打赏!”

    “喂!”辕冽急了,站起来就追,“疯了你,那是我的兵符!”

    寂离端着酒碗没跑出院子就让辕冽扛回来了,最后还是被他抢走了腰间一块碧玉,寂离搜刮了一圈,萧洛、辕珞、齐亦一个都不能少。都拿出了价值连城的配饰。寂离跟个败家子似的,屁颠颠拿去送给了陈勉,说是嫁妆,恼得陈勉跳脚。

    辕冽摇头叹气,这人和疯子之间也就差了一层窗户纸。

    众人喝到尽兴而散,纷纷回返。

    寂离抱着酒坛子靠在藤椅上,看着陈勉带着人收拾东西,就问他,“忙了一天了,吃饭没?”

    “早吃过了,哪儿像你啊,就知道喝酒。”陈勉有些埋怨,“你看看你,越来越瘦。”

    寂离微微地笑了,对他招手,“陈勉,我让你和你相好的一起走了,你说好不好?”

    陈勉一愣,回头看寂离,“你……什么意思啊?”

    寂离掰了掰手指头,“皇上的命应该挨不过一年了,这一年内乐都必乱,你乖,跟你那相好的早走早好,将灭灭也带了走。雀尾老爷子我还有用,过阵子,也送你们那儿去,你代我给尽孝吧。那几块玉佩算是盘缠和本钱,你俩那么能干,到哪儿都能过得好。让你另外两个兄弟也带着家小赶紧走。”

    陈勉急了,“你……你说什么呢!我们都走了你怎么办?”

    寂离一耸肩,“我要是跟你们在一起你们就跑不了了。”

    “可是,就算皇上倒了,这也是辕冽的天下。”陈勉到了寂离身边坐下,“他又不会伤害我们。”

    寂离伸手揪住他一绺头发拽了拽,疼得陈勉直抢。

    “你们留下,非但帮不了我反而还会托我后腿。”寂离叹了一口气,“反正留下我孤家寡人就不怕别人拿你们威胁了。”

    陈勉显然很不舍,抬头看寂离,“那我们以后还会不会见面?”

    “那可没准。”寂离一耸肩,“对了,我算出来,我可能会有个儿子。”

    “什么?”陈勉吃惊,心说寂离不是和辕冽一对么?哪儿来的儿子。[!--empirenews.page--]

    寂离伸手拿出拨浪鼓摇了摇,“你以后若是遇上一个特别爱看书的小书呆子,记得给他多送些书看。”

    陈勉轻轻点头,低声问寂离,“那我……什么时候走啊?”

    “今晚。”

    “这么快?!”陈勉眼圈红了,“你都不给我提早说一下。”

    “就说我看上你了,所以你和罗梓明带着家小私奔了。然后就走得越远越好,永远别回来,记住了。”寂离轻轻一挥手,“去收拾吧。”

    陈勉终于忍不住,眼泪落下,轻轻拉住寂离衣袖子,“我再陪你一个月好么?给你养胖两斤再走。”

    寂离伸手帮他整整头发,良久摇头,“一天也不行。”

    “你怎么这样狠心,不是对别人狠,是对自己狠。”陈勉哭着埋怨,“这样大家都走了,连灭灭都带走了,就留下你孤零零一个人。”

    寂离浅浅一笑,“知道你们都好便好,人生本就是聚聚散散,没有散哪儿来的聚?聚了不散的,岂不是成了一家人了,你那位该吃味儿了。”

    陈勉无奈,当夜和罗梓明一起带着家人悬印而去,灭灭被带上车的时候,一直唉唉地叫着,寂离喝着酒,在院子里笑。

    第二日,皇宫突然下旨,要升任罗梓明做内职,陈勉也升官,并且调入了大内……可圣旨下来前,辞表已经送到皇宫了。

    陈靖想不通为什么这两个人突然走了,昨日桂少义提醒他说,这两个人挺能干的,可重用,怎么就跑了呢?

    陈靖为此特地找寂离去询问,寂离满嘴乱侃,说什么这两人情投意合了,自己对陈勉有点意思,罗梓明连夜带着人私奔了,那四大才子的其他两位因为怕牵连,也跟着走了,气死他了什么的。

    别说,陈靖还很理解,陈勉的确是很讨人喜欢的,当年他也看上了……只可惜性格过于死板!算了,走了也就走了吧。

    殷寂离回完了旨,溜溜达达往外走,穿过花园长长的走廊,迎面正好碰到了桂少义。

    “殷相棋高一着,少义佩服佩服。”桂少义见面就给寂离行礼。原本他见殷寂离官职越来越高权力也越来越大,就想要将他身边之人骗入宫中以作要挟。可算来算去,殷寂离身边就贺羽和陈勉两个熟人。贺羽有萧洛这个后盾,并且武艺高强,不好打主意。陈勉则不是,他与罗梓明感情深厚,若是能控制了这两个人……桂少义对殷寂离虽然不能算得上多了解,但知道他致命的弱点应该是重朋友。

    可没想到昨天刚有这打算,连夜跟皇上推荐了两人,今天一大早,殷寂离府上却已走得连一条狗都不剩,可不叫人佩服么。

    “嗯?”寂离依然是装疯卖傻,不解地看桂少义,“桂公公说什么?”

    桂少义一愣,咬牙,殷寂离竟然敢叫他公公?!

    寂离给桂少义作揖,“恭喜公公入主内宫。”

    “殷相。”桂少义铁青着脸,看了看四周那些眼含惊讶和笑意的兵士下人,负气低声提醒殷寂离,“下官何时入了内宫?这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啊!”

    寂离干笑了两声,“错啦,桂公公。”

    桂少义皱眉。

    寂离双手交握钻入衣袖当中,慢悠悠说,“这东西啊,绝对不能乱吃,特别是那些会上瘾的。”

    桂少义一愣,看了看左右,对殷寂离一指旁边的过道,“相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寂离耸耸肩,无所谓地跟他走过去了两步,到了墙边。

    “相爷此言何意?”桂少义见四周围无人,皱眉问殷寂离。

    “哦。”寂离笑了笑,“我刚刚在想啊,皇上无论如何都应该不会去吸食大烟叶这种东西……可究竟是怎么上瘾的呢?”

    桂少义脸色白了几分。

    “今儿个我发现,皇上龙书案上放着一个银色的香炉,银色上头挂着些棕色的油脂。桂大人,这香炉是你给的吧?你猜,若随便找个太医去看看那些油脂,岂不是……哎呀,说不定到时候真的要用宫刑了。”

    桂少义双眉一皱,“殷相是要告我一状?”

    寂离摇头,“我可没这意思,那么好的把柄,自然要拽在手里。”

    “呵!”桂少义冷笑,“殷大人既然告诉我了,不怕我早有准备毁灭证据么?”

    寂离笑着伸手点了点他,“早说了,上瘾的东西要不得么!”说着,靠近几分,小声嘱咐,“皇上可已经上瘾了,这东西一天不点,有多难受你清楚的!若是皇上觉得太难受扛不住了找个太医一看,哇……还是宫刑啊!”

    桂少义咬了牙,也顾不得脸面上客气了,颇有几分凶恶地问殷寂离,“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说过了。”寂离一笑,“抓住你把柄啊。”

    “你抓我把柄做什么?”桂少义一甩袖,“你官职比我高那么多!”

    寂离挑眉,“谁说抓把柄就是要要挟你?我只是想握着你的命门看你每日寝食难安而已。”

    “你……”桂少义鼻子都让殷寂离气歪了,骂道,“你这是为何?”

    “咱们彼此彼此。”寂离晒然一笑,“我只是给你长个教训而已。”

    桂少义一愣,“什么教训?”

    寂离嘴角的弧度消去,脸上寒意森森地看着桂少义,“你若是打我身边人的注意,念头刚一转,我就能让你后悔终身。”

    桂少义睁大了眼睛看寂离,“你……”

    殷寂离又往前踏了一步,“我一句话,辕冽就能将你五马分尸,你猜,你躲得了么?”

    桂少义微微往后退了一步。

    寂离又踏上一步,“你不就是想要拉拢辕珞窃国,偷这天下么?你猜,辕珞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桂少义又退一步,殷寂离再踏上,“你那天孕之说,将皇上玩弄于鼓掌之中,岂能长久?你猜,我能不能轻而易举给你戳破了?”

    “殷寂离!”桂少义已经退到墙根,“你不要咄咄逼人欺人太甚!”

    寂离一挑眉,“这也是我要说的。”

    桂少义一顿。

    殷寂离伸手,指了指他身后的那堵墙,淡淡告诉他,“人都有个底线,你应该知道我的底线在哪儿了,以后做事放聪明点,别给自己惹麻烦。”说完,转回身,拂袖而去。[!--empirenews.page--]

    桂少义愣在原地良久,擦了一把汗暗暗跺脚——这殷寂离,自己竟然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