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0|第270章

    本文订阅比≥50%的能正常阅读,  否则需延迟三日,补足可立看

    “二八怎么能成, 到时候肯定要用上你的车。你家大青骡子不算劳力?大青,你瞧瞧,姜武哥说你不算劳力, 连你的口粮都要克扣。”

    这只叫大青的骡子摆了摆头, 并打了个响鼻,那意思似乎在说,他敢克扣我口粮, 我就消极怠工, 让他自己扛去。

    招儿哈哈大笑起来, 指着大青说:“你瞧瞧, 连大青都抗议了。”

    姜武侧首看着这个笑得肆意盎然的少女, 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也幸好大青认路也温顺, 不然指定将一车三个人都带进路旁的沟里了。

    后面的薛庭儴瞧见这一幕,脸黑得像锅底。

    他心中又是懊恼又是气堵,他竟把姜武这个人给忘了。

    在那梦里,姜武一直觊觎招儿。

    姜武比招儿大两岁, 却一直不娶, 若不是招儿是他童养媳的身份,估计姜家人早就上门提亲了。

    即是如此, 姜武也一直没有死心,有一次甚至找到他面前,跟他说想娶招儿, 让他不要那么自私,放了招儿自由。还说会和招儿一起供他念书,将他当亲弟弟看待,他才知道这件事。

    他震惊又恼怒,同时也想起招儿一直不愿和他成亲的事,误以为招儿是不是和姜武有私情,便借父母之命强行娶了她,后来还是一次偶然的机会下,才知道他错怪她了。

    这件事一直是两人之间的伤疤,即使后来从不再提,却是有了隔膜。之后他忙于举业,而招儿忙着做生意,两人很久才见一次面,即使见面也很少再说话,直至他中举后又赴京赶考。

    梦里的那个他曾在招儿死后想过,若是当年他没有那么卑劣,借着父母之命强求,是不是招儿就不会死。

    可这种念头就宛如蜻蜓点水,只是一闪就过,此时想来大抵他骨子里便是卑劣的,即使现在的他并不是梦里的那个薛庭儴,他也从没想过要放招儿走。

    她本来就该是他的,在他还似懂非懂的时候,就总是有人指着她说,这是他以后的媳妇,不是吗?

    “姜武哥,你还是看着些路吧,这段路不平,莫把我们都带进沟里了。”

    薛庭儴的声音很成功地打断了姜武和招儿的说笑声,就好像一个很不识趣的人突然出现,让本来很热络的气氛突然就冷了下来。

    招儿干笑了两声:“瞧瞧我,只顾跟你说买卖的事了,竟忘了你还在赶车。幸好大青聪明,不然指定摔了。”

    大青叫了声,很是志得意满的样子。

    姜武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少年黑黝黝的眼睛。这双眼睛让他莫名有些心虚,旋即他又理直气壮起来。

    他知道薛家狗子不喜欢招儿,还知道当初薛家二房两口子起初是收招儿当闺女的,并不是童养媳。童养媳不过是村里人传来传去,再加上薛家二房两口子临终所托,才成了真。

    不光如此,他还知道招儿只是拿对方当弟弟看,并没有想与对方成亲的意思。

    少年无疑是瘦弱的,虽是俊秀,可面上还带着几分稚嫩。这样的少年让强壮有力的姜武莫名有一种居高临下感,他爽朗一笑,浑然不在意道:“狗子别怕,你姜武哥天天赶车,闭着眼睛都能走回去。”

    薛庭儴没有说话,抿着嘴角低下头。

    招儿见此,当即明白是不是狗子这称呼让小男人心里又不舒服了。可面对姜武,她可摆不出冷脸,只能笑嗔道:“姜武哥,我跟你说狗儿有名字了,叫庭儴,薛庭儴。”

    “这名儿倒是文雅。”

    “是呀,所以以后别狗子狗子的称呼了,怪不好听的。”

    说话间,车已经到了余庆村。

    姜武惯性绕到了村尾才停下,招儿和薛庭儴下了车。

    “那买卖啥时候做?你说个时间,我到时候来接你。”

    “你明儿不是要去镇上忙么,且那些衣裳也得收拾收拾,等我这边准备妥当,到时候我去你家给你信儿。”

    招儿也是想着再过两日就是薛庭儴和薛俊才比试之日,总要等这事过了,她才有心思去做买卖。

    “行。”

    *

    事情既已说定,便互相道了别。

    姜武赶着车回家,招儿则和薛庭儴一起往家里行去。

    一路上薛庭儴也没说话,只是默默地走着。

    招儿看了他一眼:“咋了?好像有些不开心的样子,是不是方才姜武哥喊你狗子生气了?他也不知道你有名儿了,我跟他说过,他以后就不会再这么叫了。”

    他强忍着心中的醋意,闷声道:“你怎么和他这么熟?”

    “你说姜武哥啊,咱不是打小就认识。你忘了黑子还是他家狗下了崽抱回来的,姜武哥人挺好的,给我帮了不少忙。”

    薛庭儴没有说话,停下了脚步。

    招儿往前走了一段路,才发现他竟没跟上。

    她几步又回来了,疑惑问道:“你到底咋了,怎么怪怪的?”

    他憋着一口气:“你可别忘了,你是有男人的人。”

    招儿先是一愣,再是瞅着他笑了起来。却是只笑不说话,那模样让薛庭儴又气又恼。

    不用想,她肯定是没想啥好的。

    见他气得白皙的脸一片通红,招儿忙道:“好啦,别气,我知道我是有男人的人。”

    她话音里带着揶揄的味道,明知道她是哄自己的,他心里还是突突地跳了好几下。

    有着梦里的经验,薛庭儴知道这不是闹别扭的时候,再说了旁边还有个姜武虎视眈眈,他可不想再重复梦里的那些经历。

    他忍不住重申了下:“我也是为你好,免得被村里人看见了说三道四的。”他眼睛没有敢去看她,而是盯着一旁的地上,理直气壮中又带着几分心虚。

    见他像个大人似的交待自己,白皙的脸庞,还略带稚气的脸,不知怎么招儿就想去揉他脑袋。

    她也这么干了,同时道:“好好好,你说得都对,我都听你的。”

    他顿时更气了,还有一阵无力感和气馁感上了心头。

    她为什么总拿自己当小孩子看待![!--empirenews.page--]

    *

    次日一大早,招儿和薛庭儴就出了门。

    到的时候东篱居刚开门,薛庭儴去了昨天那间净室继续抄书,招儿却去了铺子后面的院子里。

    她和陈老板商量了,借用这地方收拾衣裳。之前招儿看过那些衣裳,都是旧衣,既然想赚钱,东西卖相不好可不行,所以她今天来主要就是干这活儿。

    她将铺子里用来晒书的竹席借了,将那一大包衣裳都倒出来,先按男女式分类,又按质地、厚薄分了几堆,然后才开始逐一检查衣裳上是否有破的地方。

    若是哪儿破了洞,她就用带来的针线缝上。招儿的针线活儿还算不错,绣花啥的不行,缝缝补补做件衣裳啥的没问题。

    她好不容易才清理了一堆,瞅着外面日头正好,便去院中井里打水。井上有辘轳,打水很方便,招儿打了一盆水,将衣裳泡在大木盆里,抹了皂角水搓洗着。

    洗完漂洗干净,这时厨房里的米汤也煮好了。

    陈老板他们虽不在铺子里做饭,可总要一个地方烧水煮茶什么的,所以这铺子里也开了火,招儿就借了灶头煮了一大锅米汤。

    她将熬好的米汤端出来,倒入木盆中,又往里面添了一些水,微微有些烫手最是适宜。方将洗干净的衣裳都倒了进去,用一根棍子不停地搅拌着。

    搅匀了,放置半盏茶的时间,将衣裳从木盆里拿起,重新打水漂洗一遍。

    这就是所谓的浆洗衣裳,浆洗过的衣裳服贴笔挺,只要不褪色,看起来就像新的没区别。有些讲究的人家还会熨斗烫一下,不过碍于没有那个条件,招儿并不打算这么干。

    这期间陈老板进来了一趟,见招儿忙得热火朝天,指着这晾了一院子的各色衣裳笑道:“你这倒好,把我这里当自家地方了,本来是风雅之地,如今让你弄得倒像是浆洗房。”

    时下有浆洗房这种地方,有些人家不想在家洗衣裳,就会将衣裳送去浆洗房里洗。价钱不贵,还省时省力。

    知道陈老板这是与自己说笑,招儿也凑趣道:“经得陈叔这么一说,倒是又给我开了窍,等哪天我没生意做了,就去置办个浆洗房,到时候陈叔把衣裳送来,我不收钱给你洗。”

    “你这丫头啊,真是个生意精。”陈老板摇头失笑,回前面去了。

    薛庭儴抄书的屋子就在这院子里,刚好那扇大窗正临着院子,所以招儿的一言一行都在他眼底。

    平时都能心无旁骛,今儿倒好,他总是有意无意去看她。

    看她来回在院子里捣腾来捣腾去,看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生气盎然的脸,看她额头上的汗珠,全然没有抄书的心思,一上午才抄了两页不到。

    陈老板走进来看了看,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招儿:“摊上这样一个女子,也算是你小子有福气。”

    薛庭儴没有说话。

    陈老板又道:“对了,你学业到了哪一步?”

    “四书都已学完,却是只会读,不会解。”

    “只会读不会解可不行,既已入大学,当开始学着明经。不过那种乡野村塾,许多塾师自己都一知半解,也教不出什么东西来。你无事时可多看看《四书章句》和《朱子集注》之类的书籍,虽也不能让你完全明经,但多少是有些帮助的。最主要还是要找一所好学馆,有好的先生为你指点迷津。”陈老板指点道。

    顿了一下,他又说:“我听招儿说想送你去清河学馆,与其花大价钱去那种地方,我倒是建议你不如去清远学馆。”

    “清远学馆?”薛庭儴愣了一下道。

    陈老板以为他不知,或是也像那些俗人听了什么流言蜚语为假象所蒙蔽,道:“这清远学馆是湖阳乡年代最为久远的学馆之一,曾也是享誉整个夏县,当时咱们乡里每年过县试的有半数都是出自清远学馆,其中考中秀才的也不再少数。只是这几年因那清河学馆异军奋起,显得有些没落罢了。”

    陈老板声音低落,似是无限感叹,忽而又转为高昂,颇为激愤:“世人皆重名利,又易被假象所迷惑,殊不知是那清河学馆是使了投机取巧之法。那馆主高有志仗着和胡县令是干亲,趋炎附势于他,朝廷拨到县中扶持当地社学、村学的银两俱都流入清河学馆,两人坑壑一气,中饱私囊。

    “而清远学馆的馆主为人正直,不愿与之为伍,再加上清远学馆本就对寒门子弟有颇多优待,无了这笔银两补贴,只能勉励支撑。主持县试的县令都对清河学馆另眼相看,连带想入学的学童也都涌向那处。此消彼长,近些年清远学馆的名头才渐渐衰败了下来。”

    ==第五章==

    吃罢早饭,薛家的男人就上地里去了。

    薛青山也出了门,却不是上地里,而是去镇上,据说是镇上一个什么同窗家中有长辈办大寿。

    如今正是农忙,塾里也没几个学童会来。乡下的私塾就是这样,每逢两季农忙就会给学童们放假,所以最近薛青山也挺清闲。不过他去哪儿不去哪儿,也没人管他,塾里放假的时候,经常会几天都见不着他的人影。

    招儿把自己和小男人用过的碗筷洗干净,拿回灶房。周氏正在煮猪食,桃儿则在扫院子,见没自己什么事,招儿才将黑子的食盆找出来,从打算待会儿混在猪草里喂猪的剩饭中舀了一碗,端着往门外走去。

    周氏看了她背影一眼,也没说话。

    这剩饭是给黑子吃的,乡下养狗就这样,主人家吃干,狗喝稀,主人家吃稀的时候,狗通常要挨饿。乡下的土狗挨饿都是挨惯了的,不过招儿平日里稀罕黑子,甭管好的歹的,总是要给它混个饱。

    偶尔还有加餐,当然这些都是人面上看不到的。

    反正赵氏就看见招儿又从她猪嘴里抠食给那条狗吃了!

    她抬脚从正房里出来就看见这一幕,老脸当即拉了下来,也不见她责骂招儿,就站在屋门前扯着嗓子,对灶房的方向骂了起来:“让你喂猪你倒好,把食喂狗嘴里去了,这么大个的人屁用都不顶,白吃饭还不起用。”

    这明摆着是指桑骂槐。

    灶房里周氏不说话,正在扫院子的桃儿抬头看了阿奶一眼,忍了忍继续埋头扫院子。赵氏没点名道姓,谁知道她是骂谁的呢,若是上前插嘴,只会目标转移被骂得狗血淋头。

    这都是教训得来的经验。[!--empirenews.page--]

    招儿刚走到院门处,就听到这么一骂,她也没示弱,转头笑盈盈地看着赵氏:“阿奶,你这是在骂三婶?若是骂三婶,三婶可就太冤了,要骂您也应该骂我才是。这剩饭是我舀的,打算给黑子吃,我这不也是想着黑子不容易,隔三差五就往家里叼只兔子。您说咱总不能干些又想让牛干活,又不给牛吃草的事,您说是不是?”

    赵氏气呼呼地瞪着招儿,她就知道这丫头不是个省油的灯,才会去骂周氏,没想到她自己倒找上了。正想说什么,这时打院门前经过的几个妇人,其中有人笑着说:“一大早就见连兴家的这么精神。”

    旁边有人插了句:“还别说,人招儿说的对啊,哪有让牛干活又不给吃草的。”

    “就是,连兴家的,差不多就行了。你家这条大黑狗,村里人谁见着不喜欢,这种时候野地里闹兔子荒,它都能叼来兔子,多灵巧的畜生。平时夏秋两季,什么田鼠野兔子野鸡的,也没少往家里叼,自己不吃都叼回来。你若是不喜这黑子,给咱家得了,你守信叔可是早就看上黑子了。”

    这一口一个连兴家的,是薛老爷子一个婶子,人称守信婶子。虽是岁数比赵氏还小十来岁,但无奈人辈分高。

    余庆村两百多户人家,以薛、郑两家为大姓,其他另有十几户乃是杂姓。既然都是一个姓的,免不得家家户户都沾着亲,有些关系能扯出五服以外。可是亲就是亲,论着辈分比人小,就得尊一声长,所以这守信婶子说起话来,也就一副长辈指点晚辈的口气。

    赵氏被这话堵得不轻,别看她骂是骂了,可真让她把黑子给人了也有些舍不得。诚如这些人所说,黑子平时确实没少往家里叼些野物,甭管大小胖瘦,总是口肉,乡下人吃口肉可不容易。

    她板着脸不说话,门前的招儿倒说上了:“七祖奶,这可不行,黑子可是我的命根子,你把我命根子要跑了,我可不能活了。”

    她一说一脸笑,嘴里还说着俏皮话,当即把守信婶子给逗得哈哈直笑,手里一点一点地指着她,对旁人道:“瞧瞧这泼丫头,可一点都不客气。行行行,七祖奶不要你这狗,也免得把我招儿的命根子给要走了。”

    一通说笑,招儿笑着把这几个婆娘送走,才扭头回来喂黑子。

    赵氏瞪了她一眼,扭身打算进屋,刚抬起脚,就听见身后有人叫她。

    “娘,咋站这儿呢?”

    却是赵氏的大闺女薛翠萍回来了。

    薛翠萍相貌和赵氏像了六成,却是生了一双大杏眼。她二十多岁的模样,穿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花夹袄,下面是条酱红色的阔腿儿裤子。她手里挽着个竹篮子,上面盖了层布,看不出里面放了什么,正疑惑地看着赵氏。

    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之前老头子交代了,赵氏正打算使着谁去上水村报个信,这下倒是省了事。

    母女两人一面说话一面往屋里走,很快就消失在正房门帘子后面。

    招儿蹲在那儿看黑子吃食,手里摸着它的大脑袋,心里却是有些好奇大姑怎么赶上农忙时回来了。

    *

    “这可不行,娘你这是让人戳我脊梁骨啊!”正房里,薛翠萍听完赵氏的话,就站了起来。

    赵氏忙伸手去拉她,同时做手势让她小声点儿,别被人听见。

    “咋就不行了,你是狗子的亲姑姑,又打小和老二亲。这一家子若说那孩子愿意听谁的,估计也就听你的。”

    赵氏这话倒是事实,薛翠萍打小就和老二薛青松好,当年没出嫁的时候和裘氏也说得来,薛狗子刚生下来的时候没少抱他。

    薛狗子从小性子腼腆内敛,自打二房两口子走后,更是沉默阴郁,经常十天半月都不见他说一句话,薛家这些人里也就跟薛翠萍这个姑姑亲近些。

    “可……”薛翠萍满脸为难,心里暗暗道今儿这趟不该回来,万万没想到回娘家自己的事还没办成,倒是摊上了这种事。

    “你可别忘了,你家兴子来咱私塾里上学,你大哥可分文银子未管你要过。如今你大哥需要你帮忙,你咋就想不管呢,俊才好你大哥就好,大房有出息了,难道还能让你吃亏?”

    “那娘你咋不自己跟狗子说去!”

    赵氏历来不是个有耐心的人,能这般温言温语说话,是看薛翠萍是自己闺女。见女儿这般推三阻四,又说话戳她心窝子,顿时就炸开了:“你娘要是能去跟他说,还用得着你?你娘能去说这话,能去说?若是让外人知道,这成什么了?”

    薛翠萍本来就因婆家的事正烦躁着,见娘骂自己,当即也恼了:“合则这么一大家子都不去,就我是外人让我去做这个恶人?就算被外人知道了,也是我这做姑姑的不是东西,二哥一家子大人都死了,去逼个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我去把这两天欠的红包补一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