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晏这边挂了电话,转而又打开微博搜了一下她不在的这几个月的话题,最后发现除了裴家和那块地的消息,其余都没什么特别的。
莫尔·乔尼。
她没记错的话,是那个男人吧?
晚上,关珩回到公寓的时候言晏正坐在沙发里等她。
客厅的灯亮着,关珩一进门就看到了她,言晏从沙发里站起来,看着一边换鞋一边在打电话的女人,安静的没有出声。
应该是和客户,约了时间地点便挂了电话,然后才看她,“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言晏看着她脱下外套朝厨房去,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水杯,然后才道,“莫尔叔叔送你回来的吗?”
“嗯。”关珩面色如常,言晏一下拧起眉,“他回江城来做什么?”
“有事找他帮忙。”
“是那块地吗?”
关珩的水才喝了一半,然后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不全是。”
说完,她放下水杯就朝书房走去。
门被带上,隔绝了一切声响。
言晏站在客厅,薄唇微微抿起。
书房里,关珩刚坐下打开电脑处理今天的工作,门就被推开了。
女人鼻梁上架了一副金丝边眼镜,见她从外面进来,淡淡道,“言晏,我在工作。”
“那份地契,你是不是要给陆骁的。”
“是。”
“为什么?”
关珩看了她一眼,视线又重新回到电脑上,“没有为什么。”
房间内响起不规律的键盘敲打的声音,一旁还放着一堆没有处理过的公文。
言晏看着书桌后的女人,好半天才道,“今天詹聿告诉我,裴景旭失踪了。”
“我知道。”
“那你知道裴景旭为什么会失踪吗?”
那键盘的声音终于停下,女人从电脑前抬起头来,“你想说什么?”
“裴家因为这件事已经被人盯上了,现在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姑姑,你明知道陆骁和良黎背后还有人在针对着这件事,为什么非要和他们死磕?”言晏一双眸紧紧的盯着她,语气不解又茫然,“那份资料已经不在你的手上了,你也和他们都没有关系了不是吗?”
陆骁一开始找上她姑姑原本就是为了那份资料,现在那份资料失踪,陆骁已经没有理由再找她们的麻烦,她不明白关珩为什么还要在这个时候把自己置身险地。
关珩的脸色至始至终没有任何变化,掀眸看着她,反问,“那你觉得,裴家和这件事的牵扯能有多大?”
言晏一滞。
能有多大?
不论是从关家本身来说还是从聂家的角度,关家涉及的都远比裴家的深。
“有没有关系,这件事都不是你我说了算,只要主动权还在他们手里,谁都脱不了干系。”见她没有说话,关珩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更何况你现在应该不是可以关心我处境的时候。”
她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拿过一旁的文件开始签字,不咸不淡的开腔,“比起这个,你先想好该怎么处理你和聂南深的事吧。”
言晏一怔,看着书桌后面色平静的女人,久久说不出话来。
她和聂南深的关系,从某方面来说更像是这里面的其中一道枢纽。
不出意外,第二天关珩出现在樊家慈善会的新闻就上了实时热搜榜。
底下一时猜测四起,从所有与两人能有共同交集的人都翻了一遍,不过最终都没有找到实锤证据,在下午的时候热度又降了下去。
甚至还有更荒唐的言论——关家不会是真的要和樊家握手言和了吧?
言晏冷漠的看了一眼,便退出了界面。
但凡知道点内情的人都看得出来,关珩的意图很明显,无非就是想要向所有人公布出良黎和陆骁私底下那些见不得人的交易。
不过显然摆台面上明说达不到让观众自己去猜测的效果。
夜瑟。
顶层奢华包间内,占据了半面墙的液晶屏幕上正不断循环播放着昨天下午慈善会上发生的一幕。
茶几后的两张沙发内,男人一双渗着寒意的眸子死死盯着画面里冷艳倨傲的女人,浑身都散发着一股阴狠的气息,连带整间屋子都显得压抑暗冷。
突然,门被大力推开。
他头也没回,直到踩着高跟鞋的女人怒气冲冲的来到他面前,在茶几上扔下一份牛皮袋文件,“你手底下的人是不是还没清理干净?”
陆骁这才抬眸扫了她一眼,薄唇挑起,语调阴冷,“关珩告诉你的?”
她一声冷笑,“陆骁,你可以啊,这么大的事瞒着我?”
“你当松虎这么多年的势力说解决就解决,”陆骁一个眼神冷冷的睨过去,“我这个位置给你坐。”
男人语气不算客气,显然他也因为这件事心中憋了火气,良黎也懒得和他计较,“我现在没心思和你废话,”直奔主题,“你拿这块地来做什么?”
电视画面被调成了静音,他靠进沙发里,似是有些烦躁,摸出了一支烟点燃,“这是松虎的资产,出事头一天转到了别人名下,我需要用它来敲定那几个冥顽不灵的老东西。”
良黎有一瞬的诧异,“关珩怎么知道的?”
“你问我我问谁?”陆骁扫了她一眼,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薄唇挂着凉浅的嘲弄,“倒是关珩,这是明晃晃的给了你我一个下马威啊。”
“所以你收还是不收?”
“关珩今天敢当着全江城的面把东西给你,无非就是她量我不会收下这块地,”男人盯着屏幕,狠狠的抽了一口烟才道,“你也别忘了松虎是怎么死的,一旦我和你的联系坐实,那帮老东西迟早会扒出你这条线。”眼角扫过女人的脸色,嗓音都是被香烟熏染过的阴鸷冷厉,“到时候你损的只是名声,我可是要丢命的。”
说到底松虎是死在谁的手里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认为是他陆骁,那就够了。
良黎脸色微变,看了他半晌,才道,“那正好。”
说完,拿起桌上的文件就要离开。
“别想了,”男人起身抖了下烟灰,轻易就看出了她的想法,沉声开腔,“那块地你留不住。”
女人脚步一顿,眉目不悦,“什么意思?”
陆骁见她这一副不明就里的模样,一下竟觉得可笑,“樊太太,你是真蠢还是装蠢?”凉凉的讽刺,“难怪就连关珩那个女人都能把你当猴耍。”
“陆骁!”良黎脸色青白交错,声调也提高了好几度,“别以为没了松虎你就可以肆无忌惮,注意你说话的态度!”
陆骁顿时也冷了脸,“我说过,暗夜里有几个家伙想要这块地,它现在就在你手上你觉得你躲得过?”
简而言之就是,这块从关珩手里出去的地,只要他们收了,暗夜的人就会把矛头指向他。
不收,那块地放在谁手上都只是一颗定时炸弹。
尤其这个人还是良黎。
良黎心底猛然一惊,她原以为,关珩只是想要曝出她和陆骁之间的联系。
却没有想过,她给她下的是一盘死棋。
她脸色急剧的难看下来,好半天才压下心底腾腾的怒火,冷声道,“陆骁,你别忘了,当初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帮你!”
“帮我?”陆骁一下就笑出了声来,“瞧樊太太这话说得,咱们这叫各取所需。”
“看看我之前说什么来着?”他左耳上那枚血红色的宝石耳钉绽着妖冶的颜色,衬得那张妖孽的五官愈发阴柔狠厉,“当初你要是能把关珩一车撞死,能有现在的事?”
良黎站在原地,脸色难看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但她也明白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有用,思绪更是乱成一团,“那现在怎么办?等着这块地引火自焚?”
“慌什么慌?”陆骁一声低喝,面色阴冷的扫了她一眼,“关珩手里有车祸现场的监控录像,她现在要搞死你比捏一只蚂蚁还容易她既然没有选择公布监控,就证明她这次的目标不单单只是你和我。”
关珩要扒出那个人的身份,就必须先把他和良黎解决。
她这是终于开始动手了。
男人眉梢隐着戾气,他一边将见底的烟蒂掐灭,一边冷声道,“这几天我先稳住
“怎么解决?”
陆骁站起来,抬脚就往外走,“暗夜里有个叫左岸的,是松虎不见光的私生子,你自己找到他把那块地交出去。”
良黎眉头一蹙,“私生子?”全球
“这件事恐怕连松虎自己都不知道,到时候就算有人查下来,只要能查出他私生子的身份,目光自然不会再放到我们身上。”
她脚步一顿,仍是不放心的道,“那关珩那边你打算怎么办?你总该不会以为她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陆骁落在门把上的手停了下,欣长的身形单薄又纤瘦,带着似痞气,“自然是……”薄唇在昏暗的灯光下染出一抹悄无声息的笑意,眸底却溢着冷光,“先下手为强。”
半个小时后,良黎才戴上礼帽和墨镜从夜瑟出来。
刚办完事赶回来的文哲正好撞上,礼貌的和其打了个招呼,却只见对方连眼风都没从他身上扫过,手里拿着来的时候带着的那份文件,冷着一张脸就离开了。
直到女人上了一辆的士,他才转身朝里面去。
先前的房间已经没了男人的踪影,文哲想也没想的朝另外一个方向去。
这一层有个专门的私人靶场,一眼扫过去,果然见到了男人那花里胡哨的身影。
一只手举着枪,另一只手里燃着半截烟,年轻精致的五官眉目阴沉。
这是他少见的这个向来吊儿郎当漫不经心的男人露出这样的情绪。
直到里面再次连续的响起两道枪声,他才缓过神抬脚走过去。
不远处的靶心已经中了几发子弹,文哲看了一眼,才低声道,“骁哥,您就这么让良黎把那份地契带走了?”
“不然?”陆骁眯着眸,薄唇挑着轻嗤的弧度,“良黎那女人虽然靠不住,但好歹背后有个樊天逸,她要是中途真出了什么事,樊天逸未必不会插手。”
文哲点头示意明白,又听他道,“我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哦,查出来了。”他回过神,里面把手里的资料递了上去,陆骁看了他一眼,然后放下枪接过直接翻开。
“这块地在江城市值不小,未来升值的空间也大,所以这段时间以来竞标的人也不少,其中除了我们也有不少房开商打算盘下来,只不过……”
陆骁头也没抬,一排排下去全是竞标人的名字和开过的价,“不过什么?”
刚问出口,他一眼就看到了最
“不过……”文哲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男人的脸色,“路潞那个女人似乎也打过这块地的主意……”
“啪”的一声,资料被用力合上,冷嗤阴狠的笑声从男人喉尖溢出,“我他妈就知道!”
………………
原本言晏以为接下来几天会不大太平,但出乎意料那天的事像是就这么过去了,舆论点也被降到了最低,陆骁和良黎那边更是没有什么动静。
关珩依旧在忙于工作上的事,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与莫尔那边的联系越发频繁。
这一点自然逃不过媒体的视线,期间偶尔也有些关于其两人的小道八卦绯闻流出,言晏对此也不过看看无法置评。
她对莫尔的映像不过是留在年少时那些零碎的记忆里,至于他和关珩的过去她知道得并不多,更不知道他当初是为了什么才会离开江城,只不过时间过去这么多年,如今她姑姑身边能有一个这样的人陪在她身边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三天后,言晏收到了路潞海上专场演奏会的邀请。
原本在这个节骨眼上言晏是想拒绝的,不过是路潞亲自开的口,她也没有多说什么。
演奏会要在晚上才开始,游艇在下午的时候就驶出了海港。
说是演奏会,实际更像是一场晚宴。
来的人比言晏想象的还要多,据说这次是池骞没花了巨金投资,几乎是江城各界名流只要是排得上号的都收到了邀请。
一来路潞原本在音乐界名气不小,确实有不少人想见识见识这位后起新秀,二来也可以顺道攀攀池骞没这根大树的交情。
其中自然也有不少熟面孔,不过都没什么交情。
但安苏不一样,江城那些富家公子千金的就没几个她不认识的,一时他们这边就形成了一个小圈子边喝酒边聊天,也有不少女生凑上来,禀着好奇艳羡的目光扫过其身后的男人,笑着打趣,“安苏,这位就是传说中的纪爷吗?怎么都不给我们介绍介绍啊?”
说话间安苏也扫到男人逐渐不耐的脸色,十分傲娇的挑挑眉,“去去去,少在这儿揶揄我。”
她和纪容司的关系早八百年就传得沸沸扬扬了,更别说男人那张极具辨识度的脸放哪儿去谁还能不认识啊?
但仍有人忍不住好奇心的继续追问,比如两人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认识之类的话题,安苏认真的回忆了一下,话题似一下就打开了,嘴里说着的是抱怨,但眉目间隐隐透着的都是甜蜜。
这些话题在男人听起来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眉宇间有几分不耐,但也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偶尔安苏问他一两句的时候才会顺势答个一两句。
但还是看得出来,他对安苏的纵容。
要是放别的女人身上,纪容司恐怕早转身走了。
言晏和詹聿站在一旁,看了一眼便无奈的挪开视线,没有参与他们的话题。
期间她目光扫过大厅,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红酒杯,突然低声道,“怎么没有见到樊家的人?”
“路潞和樊家没什么交情,自然没有宴请,”詹聿也在大厅内看了看,最后视线才落在女人身上,“更何况前几天才闹出关总和慈善会的事,八成也是顾及几分你的面子。”
言晏晃在酒杯的动作缓了缓,倒不是很意外。
偌大的装修奢华的大厅内,一眼放过去在人群中很轻易就找到了正在和人聊天的女人的身影,杏眸微微眯了一下。
“给安苏说一声,我去和路潞打个招呼。”
说完,她将酒杯递给詹聿,抬脚就朝大厅中央的地方走了过去。
今天原本就是路潞的专场,主角自然也是她,人群中女人被包围在一个小圈子内,此时正在和什么人交谈着,笑靥明媚优雅,是那种旁人模仿不来的渗着艺术的独特气质。
其对面的女人拿着酒杯与其简单的碰了一下,夸赞道,“恭喜路小姐这次又在国际上拿了大奖,今天算是能有机会见识一下。”
路潞笑笑,颔首回礼,“关总客气了。”
正当两人交谈甚欢时,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姑姑?”
关珩一怔。
闻声,路潞也顺着女人肩头看了过去,脸上立马扬起一抹笑,“言晏,你来了。”
言晏点头,走过去视线在两人之间过了一遍,最后才看向一旁的关珩,疑惑道,“姑姑你怎么会在这里?”
关珩看了她一眼,淡淡的笑道,“有几个合作方一直很欣赏路小姐的才华,借此才要了这几个名额,”看向路潞,“希望路小姐不要介意才是。”
言晏这才注意到,就在其身后不远处有几个人一直在往这边看,应该就是她口中的合作伙伴。
对此路潞倒不怎么介意,“关总说的哪里话,言晏是我的朋友,能帮到您自然是最好不过。”
关珩笑笑,也没在这个话题上多聊,“那你们玩,我去陪那几个客户喝一杯。”
“关总请便。”
关珩笑着点了点头,又嘱咐了言晏一句少喝点酒,转身便去了另一处。
身边正好路过服务员,路潞从上面拿过一杯酒递给她,“到很久了吗?”
“没有,刚到一会儿,”言晏接过,这才将视线从关珩那边收回,“是你邀请的我姑姑?”
“不知道啊,”路潞耸耸肩,一副不知情的模样淡淡道,“除了你和詹聿几个,其他人都是池骞没安排的。”
言晏这才好好的端详着她。
一袭裁剪精致的鱼尾修身长裙,刚好将完美的身材显露出来,大概是因为演奏会还没有正式开始,所以脸上也没有来得及化太精致的妆容,不过倒是将那明艳干净的五官很好的衬了出来。
头发也没有精心打理,简单的披散在肩头,显得很随和。
路潞被她盯得莫名,手在脸上摸了下,“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言晏笑了笑,唇贴着杯沿悠悠的喝了一口,“池骞没为了讨好你,还真是下得起血本。”
她和池骞没最近发生的事她多少也有些耳闻,不说池骞没包一辆游艇举办专场演奏需要花费多少,光是刻意为她宴请的这一帮人,怕是就要耗费不少面子。
虽然那些人也很乐意卖他这个面子。
闻言,路潞晃着杯中的液体,漫不经心的哼了哼,“既然是他愿意给,那我也没理由不收着,不是吗?”
言晏看着女人在说这句话时眸底不经意露出的讥诮,正想开口说什么,抬眸就看到了对面正朝她们这边走过来的男人。
她话锋突然一转,“那詹聿呢?”不咸不淡的笑着,又像是由衷的劝告,“照你这么说,不妨也可以给詹聿一个机会,他可不比池骞没差。”
“詹聿啊……”路潞低头看着杯中潋滟的红色液体,在这一瞬似乎连那笑意都柔和了许多,“詹聿他不一样……”
眸底掩着淡淡的自嘲,她哪儿配得上詹聿啊……
言晏微微一怔。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到面前的女人突然被一只手搂到了男人怀里。
“在聊什么?”
那带着笑意却渗着阴冷的嗓音就贴在她头顶,路潞也微微僵住了。
但也不过一瞬,她很快就恢复了那张明媚嫣然的笑脸,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聊当家的财大气粗啊,这么为我一掷千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