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是炫目的灯光和热闹喧哗的音乐,台下男男女女调酒言欢气氛热腾。
一群人坐在离舞台不远的高级VIP区,做东的是江城某个房开商的次子彭辰,一到场就叫了一堆酒端上来,大概是场合与之前吃饭时的不同,到了这里大家相互熟悉后谈话也放开了来,“来来来,今天大家都多亏了安苏的福才认识在一起,大家先干一杯!”
“来!”
“一起一起!”
言晏坐在最角落的位置,安苏在她身旁,其余人都跟着开腔喊喝,闻言倒是也跟着端起酒喝了一杯。
她酒量浅安苏是知道的,于是几场下来安苏除了喝自己的酒来者不拒,也替她挡了不少。
这样的场合她一向不喜欢,于是中途找了个借口去了趟洗手间,正在镜子前补着妆,外面就走进两个浓妆艳抹穿着暴露的女人,从进来开始一直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喂喂,刚才瞧见外面那帅哥没,”其中一个女人在言晏身旁的位置打开水龙头,话是对和她一起进来的那女人说的,“在这个小鲜肉当道的年头没想到还有长得这么纯爷们儿的男人,那张脸就算是光看着我也觉得我赚啊。”
和她一起进来的另一个女人拿出化妆品补着妆,淡淡的评价,“是啊,长这么好看,就是脾气爆了点,”女人幸灾乐祸的笑了一声,“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能把许靖希气哭的男人。”
“不是吧,许靖希她爸可是军队里司令部的人,谁敢得罪他的宝贝女儿?”女人关掉水龙头,有些震惊,“气势这么大,江城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啊。”
言晏看了眼镜中的自己,确定没什么要补的地方后面无表情的收好化妆品。
“听说是莫斯科那边前两天刚调回国的什么军长,架子大着呢。”
“你是说他就是那个纪……”
两人还在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言晏已经收拾好东西走出了洗手间。
因为不是包间,这一层的洗手间离她们的位置有些远,洗手间外依旧灯光闪烁音乐沸腾,言晏一抬眼,她几乎是第一眼就看到了那道坐在角落里在人群中低调却又极其显眼的身影。
与其说是不经意看见,倒不如说是男人坐在那里就是一道不容忽视的存在。
一身简单的休闲装,不似聂南深的西装革履温润矜贵也不似池骞没那种浑身的暗色调气息,而是更偏向一种张狂的冷厉,面前摆了几瓶喝过的酒,薄唇紧抿,暗沉的视线像是直直落在某个地方,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阴沉冷漠的气场。
毫无疑问,他大概就是刚才那两个女人口中谈论的某颜值极高的男人了。
身边到底常年有詹聿和聂南深那种人的存在,再不济也见过池骞没和陆骁那钟虽然不喜欢但确实长得很好看的男人,所以言晏这些年对帅哥这个两个字多少还是有些免疫,也不至于见到好看的男人就犯起了花痴。
只不过……
言晏眯了眯眼,顺着男人视线望着的方向看了过去——
高级VIP专区,男男女女混坐一桌,中间容貌美丽气质清纯的女人正坐在中间,左右两旁坐着的都是与其年纪差不多的男人,交耳调笑的模样像是在说什么有趣的话题。
安苏已经喝了不少,头脑有些昏沉,去了洗手间的人迟迟未回来,坐在她左侧同样喝了不少的男人终于忍不住出声了,“我说安苏,你这就不厚道了,咱们和关小姐第一次见面总得喝一杯啊,你这一口酒都不让人家沾,那咱们还怎么玩儿?”
安苏手里拿着对方刚给她满上的酒,看了一眼那男人,不咸不淡的将酒喝下,“我说了言晏今天是来陪我的,”视线一一往那些人身上扫过,淡淡的警告,“你们一个二个谁都别想打她的主意啊。”
“哎,话不能这么说,”都是些年轻的富二代,风月场所混迹惯了,之前在饭桌上也许还假装点绅士风度,几杯酒一喝下去也没了拘束,“人家关小姐好歹曾经江城第一名媛,名副其实的J大校花,今天见到真人果然比传说中的还要漂亮。”
说话的叫冯恒,见她二话不说的将酒喝完又倒了一杯,调侃的笑着,“安苏你把人护得这么好,这不是不给咱们机会吗?”
安苏端着杯子的手一顿,眯眸看他,“机会?”她放下手中杯子,笑脸盈盈的直视他,“不知冯少你想要的是什么机会?”
同样年轻的男人长相不算顶好但也还清秀,家中势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浑身上下穿戴的都是知名牌子,明显有种暴发户的感觉。
“今天是我来找乐子的,”安苏顺势搭上对方的肩,脸蛋也跟着凑了过去,“怎么着,冯少该不会是看上我们家言晏了吧?”
因为喝了酒女人干净的脸上都浮上一层娇媚的红晕,笑起来更是勾人心魄,唯有那双眼底温度不见。
冯恒咽了咽口水,既然说是联谊,那就有单纯过来认识新面孔交个朋友的,在这个看脸的时代,尤其是她们往这儿一坐就自动形成一道风景线的画面,在场的人自然也有动了心思的。
虽然聂安苏也是个顶级的美人,但酒是喝了他也不至于理智全无,聂南深的亲妹妹谁敢有遐想?
但关言晏不一样,家道中落后除了曾经和聂南深那些捕风捉影真假未定的绯闻,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高高在上让他们觉得遥不可及的女神形象。
当然,女神依旧是女神,只不过在他们眼中来说,如今的关言晏对他们来说可以算是唾手可得。
当然,这也只是他们以为。
他小心翼翼的将女人放他肩上的手拿了拿,再重新替她放回膝盖上,尴尬的笑着,“安苏,大家都是成年人,这联谊的目的谁不知道?你来找乐子,也不能把人家关小姐晾在一旁啊。”
“就是,”另一个男人跟着附和,手里拿起瓶子去倒酒,“关小姐难得赏脸来咱们这个小聚会,总得给点面子啊。”
安苏静静的看着对方往言晏空了的杯中倒了酒,笑了一声,“赏脸?”干净的眉眼间溢出的都是冷艳,“我家宝贝儿今天来也是赏的是我的脸,与你们有什么干系?”
她不紧不慢的拿起言晏的那杯酒,“她是我闺蜜,也是我哥的女人,”像是没看到因为这句话几人立马变了的脸色,似笑非笑的晃着杯子望着他们,“你们要是谁敢打她的主意,小心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说完这句话,安苏就将那杯酒又喝了下去。
剩余几人面面相觑,关于曾经的那些绯闻报道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年时间,当初听说过的如今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但如今就连聂安苏都这么说……
安苏也没在意他们,喝完酒就见到回来了的女人,冲她晃着空杯子娇笑,“言晏,回来啦。”
“嗯,”言晏坐回她身边,看着身旁明显有些醉意的女人,伸手去将她手中的杯子取下,脸色半疑惑半认真,“安苏,我刚才……”
她正想问她会不会认识那个男人,安苏就出声打断了她,趴在她肩上眯眼娇笑着,“言晏,我刚才这个朋友说想追……”
“没有没有!”
言晏还没听完她的话,安苏旁边的男人已经出声了,她看过去,对方朝她笑得有些尴尬,“没什么,关小姐不胜酒力,坐着就好,坐着就好。”
大概是对方的反应有点过激,引得安苏在她耳边连连笑个不停,言晏不知道她在笑些什么也没多想,冯恒看了她们一眼,借口去了洗手间,其余人也三三两两的跑到舞台上蹦迪去了。
整片VIP区就只剩她们两人,耳边阵阵的笑声突然停下了。
言晏看着安苏从她肩上起来,仿佛是笑得累了,唇角还挂着淡淡的弧度,自己又倒了一杯酒,接着仰头一口就喝了下去。
她皱了下眉,这么多酒,如果安苏不愿意喝的话,她不认为她这些所谓的朋友敢逼着她喝。
杯中的液体一杯接着一杯,并不明显的灯光落下,女人长发垂下只露出了半边侧脸,干净美丽,长而卷的睫毛眨了两下,盯着手里拿着的刚又倒上的一杯酒,眼神有些迷离,然后抬起就要继续喝。
杯沿还没碰上唇,手就被人握住,“安苏,够了。”
言晏拧眉看着她,再这样喝下去,她会醉的。
或者说,她已经醉了。
安苏缓缓的扭头看了她一眼,微眯着眼睛,好像这才看清她的脸,“够了吗?”然后低低笑出了声,倒是干脆的放下了杯子,晃着沉重的脑袋,“好,你不喝,那咱们不喝了。”
说着就到处找自己的包,但刚拿起包,她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啊……不能提起走的……走了多不礼貌啊……”她重新跌回深色的沙发里,揉着自己发疼的脑袋,低低的笑,“他好像说了我很没礼貌来着。”
言晏心底微微一颤,还没问出这个他是谁,那不知是哭还是在笑的声音接着响起,“言晏,你说……他为什么不喜欢我啊?”
女人仰面躺在靠背上,手臂搁在额上正好挡住头顶落下刺眼的光,她看不清她的表情,“喜欢一个人可以没有理由,不喜欢一个人也可以没有理由,”那嗓音低低的沙哑,话像是对她说的,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可是,讨厌一个人总该有理由……”
她不知道他不喜欢她,为什么还那么讨厌她。
讨厌她?
言晏微抿着唇,大概猜到了她在说谁,看着女人被酒熏得绯红的侧脸,好半天才开口,“就这么喜欢他?”
“嗯,”安苏没有拿开手,倒是十分干脆的承认,伴着点沙哑的低笑和自嘲,“想他了……”
“既然如此,当初为什么不答应他?”言晏看了她一眼,也给自己的杯中倒了一杯酒,淡定的陈述,“你喜欢他正好他也想结婚,那就结婚,安苏,这没什么不可以的。”杯中的液体在灯光下呈现出好看的颜色,“未来的所有事都充满不确定性,你没有必要为了不知结局的未雨绸缪而葬送眼前的唾手可得。”
“也许这世上,不是所有事都像你想的那么糟糕。”
安苏缓缓睁开眼,看着头顶刺眼的灯光一阵眼涩,像是清醒又像是醉得不轻,嗓音更是低不可闻,“可是,如果有一天突然发现,从他接近你开始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图谋不轨精心算计……”
那眼底的神情是失落还是什么,言晏看不懂,彼时也没能理解什么是从接近开始,都是精心算计。
有些事,只有自己经历过才知道。
剩下的话安苏没有说完,言晏就见她重新闭上眼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算了算了,”然后还是拿起包坐了起来,表情依旧恢复了一贯的随性慵懒,一边揉着脑袋一边起身对她娇懒的笑,“走吧。”
刚站起来,女人身子就歪了歪,言晏立马去扶她,“不等他们了吗?”
安苏晃着脑袋,软软喏喏的,“不等了,头疼。”
她今天是真的喝了不少,走路的时候步伐都很不稳,更何况她还穿了高跟鞋,如果不是扶着她女人看上去很容易就会摔倒。
“那好,我先送你回去。”
言晏知道她心情不好,喝了这么多酒再呆下去就算不出事事后她一个人也照顾不过来,于是扶着她往外走,结果走到一半的时候言晏才想起自己的包没有拿,正好这时候冯恒回来了。
大概是见她一个人扶着有些费力,上前搭了把手,“你们这就要走了?”
“嗯,冯少你帮我扶她一下,我回去拿个包。”
“好。”
言晏看了一眼,还是放心的松手往他们先前的位置去了。
刚才还勉强有几分清醒的女人现在已经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冯恒扶着她,担忧的问,“安苏,你还好吧?”
“没事啊,”醉了的人最听不得别人说她醉,安苏扬起脸朝他笑,明艳而年轻的脸带着醉后的娇媚,莺莺笑着,“不信你看,”松开他的手,故意的往前走两步,“我这不还好好的……”
几乎是刚走出两步,安苏整个人都往一旁偏去,冯恒一惊,连忙要去扶她,那手上突如其来的重量让冯恒踉跄了两步,然而还没来得及出声,那重量突然就消失了。
安苏整个人被扯进一片温暖坚实的胸膛中,模糊间只听到异常熟悉和暴怒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聂安苏,你他妈活腻了是不是!?”
不过是拿个包的时间,言晏再回来的时候远远就看到刚才的位置倒在地上准备爬起来的男人,她一惊连忙跑了过去将人扶起来,“出什么事了?安苏人呢?”
男人青涩的脸上已经挂了彩,他感觉那一拳都快把他下巴骨骼打错位了,愤怒的吐了口血,“妈的,冲出一个男人自称是安苏男朋友,把人带走了!”
男朋友?
言晏脸色一变,立马拿出手机拨了安苏的号码,连着两个无人接听,直到第三个响到一半突然就被掐断了。
她顿时慌了,安苏现在已经处于喝醉了的状况,就这样被一个陌生男人带走很容易出事。
她看着手里被挂断的电话,脸色有些难看,“那男人长什么模样?你认识吗?”
“不认识,生面孔,不过我听安苏叫了他一声什么纪爷,”比起言晏的凝重他显得更加疑惑,“那人真是安苏的男朋友?”
“不可能,安苏没有男朋友。”
如果有,安苏不可能不告诉她,今晚也不会刻意来这里买醉,“他们走了多久了?”
“不久,五分钟左右。”
五分钟,还来得及。
她拿着手机一边继续拨打电话一边往外走。
冯恒揉着疼痛的脸跟在她后面,虽然莫名其妙被人打了一顿他很气愤,但是看到女人着急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安慰道,“我看安苏应该是认识那人的,如果真是什么图谋不轨的,他不至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敢把安苏带走,关小姐你不用太着急。”
如果安苏是清醒的她当然不至于这么着急,关键是安苏现在意识不清楚,对方又来历不明,她怎么能不着急。
虽然凭聂家在江城的势力,很少有人敢对她做什么,但安苏以前也不是没有被变态缠上的经历。
纪爷。
不知为何,言晏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之前从洗手间出来时看到的那个男人。
正犹豫要不要打电话给聂南深时,一道人影突然拦在了他们面前,棕发碧眼身材魁梧,身上有着典型俄国人的特征,说着有些蹙脚的中文朝她微笑,“请问是关小姐吗?”
言晏看着面前足足高出她一个头的男人,皱眉,“我是。”
“您好,我叫卢卡,”对方很有礼貌,皮肤是常年日晒的古铜色,举手投足都有种从军队里出现的男人特有的阳刚感,“我是来特意来告诉您聂小姐现在和我家纪爷在一起,让您不用担心的。”
“你家爷?”言晏眯起眼,目光很不善,冷冷的讽刺,“这年头的变态都这么有格调了吗?”
一声不吭把一个喝醉酒的女人带走,事后还刻意派人来让她不用担心?
“关小姐放心,我们不会做出什么伤害聂小姐的事,只不过是……”他斟酌了下用词,“嗯……找聂小姐聊聊天而已。”
言晏冷冷的看着他,唇畔弧度嘲讽毫无温度,“青天白日不找人,大晚上跟踪到这个地方来把人绑走?”脸色一沉,也懒得再废话,“所以你们到底把安苏带到哪里去了?”
卢卡看着面前虽然笑着但语气强硬的女人,虽然对她的用词很有意见,但还是好脾气的解释,“怎么能说是绑呢,我家爷是军人,做不来那么下作丢男人脸面的事。”
“衣冠禽兽不会因为职业而把变态两个字写在脸上。”
变态……
卢卡嘴角抽了抽,这已经是今天晚上他第三次听到有人用变态两个字称呼他家纪爷了。
脸色没什么变化,“待会儿我们会把聂小姐安全送回聂宅。”他看了一眼女人身旁的男人,依旧礼貌的道,“时间不早了,如果关小姐需要的话,我可以负责送您回去。”
明显男人并不想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被男人耽误了一会儿,她现在就算想追也追不上了。
俄国人,当兵的,难道他口中那个纪爷就是安苏说的闷骚怪?
大概也是因为对方态度不至于太差也没有什么恶意的意思,言晏一直悬着的心放了放,但还是很警惕,“好,我可以不追问。”
不说她现在被拦着对方明摆着不让她去,就算动起手来,她一个女人也没办法来硬的,“不过我需要知道你家爷是谁,万一真的出了事,我总不至于找不到人。”
因为身高原因导致言晏只能仰头看他,微抬的下巴透出的气势有不明显的威胁,泠泠微笑,“当然,如果安苏真的出了事,她哥哥聂南深就算掘地三尺也会把人找出来。”
她在这个时候搬出聂南深无非就是想借聂家的名势威慑一下对方,毕竟说句难听狂傲的,在江城还真没几个敢得罪聂家。
但男人对于她说的话不置可否,那眉眼中也没什么畏惧的意思,而是挺直了背脊报出了自家的来路,很温淡,“纪容司,俄罗斯陆地联合军军长,刚被调来江城任职军事顾问。”
卢卡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中尽是掩不住的高傲与不屑。
女人温凉的面上没什么变化,但心底还是不由因这句话震了一震。
这下基本可以确定安苏喜欢的就是那个男人了,只是她当初只听安苏说那个男人是当兵的,没想到官职倒是不小。
当然,她也不认为对方有什么必要骗她,如果真的打算把安苏怎么样,正常人也不会刻意过来告知她。
“不知道这样,关小姐可以放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