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欢满头大汗的从梦中醒来。
银枝走进来,递上温热的帕子,问:“娘娘,您还好吗?您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易欢半夜睡觉时需要人守夜。
自打陛下驾崩后,易欢就整夜整夜的做噩梦,梦到晋渊那残破的尸身。
不但如此,只要周围一没有人,易欢便容易做些伤害自已的事。
尤其在怀龙嗣的那段时间里。
临近易欢要临盆时,银枝才发现她手臂上那一道又一道的伤口。
陛下去了,皇后娘娘内心悲愤无处发泄,便只能苦苦忍耐着,可也有忍耐不住的时候,每每夜深人静,易欢心绪便容易受到影响,会做出一些自残的举动来。
她实在没办法了,没有晋渊,易欢不知自已该怎么支撑下去,唯有用疼痛麻痹自已。
易欢摇了摇头,说了句:“不,不是噩梦。”
她唇角噙着笑,双眸也变得晶亮。
银枝恍惚了一瞬,她已经很久没看过易欢这样效果了,自打陛下驾崩后,易欢没有整日以泪洗面便算好的了。
银枝也曾想过法子想要逗她开心。
可很快她就发现,没了陛下,再没人能驱散皇后娘娘内心的阴翳。
于是银枝下意识问道:“什么梦?”
“我梦到、我梦到晋渊了。”
她抓着银枝的手,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开心,“我梦到晋渊了,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银枝不知道。
银枝只知道仅仅梦到了陛下,便能让娘娘如此开心,娘娘内心其实至今仍未接受陛下的死吧,以后要怎么办呢?
“娘娘,天还没亮,你再睡会吧。”
易欢却起身,她道:“不睡了,衣服拿过来。”
银枝一边服侍她穿衣,一边问:“娘娘要出门吗?”
易欢说:“我要去南昭一趟,你派人去内阁传话,近日小事一律交由内阁处理,大事让他们飞鸽传信于我。”
银枝知道易欢对南昭一直心怀怨恨。
易欢早就想派兵踏平南昭了。
银枝应了一声。
“对了,等天亮后,叫铭儿进宫见我。”
“是,娘娘。”
银枝出去后,易欢去偏殿看了崇熙。
崇熙躺在摇篮里,冲着她咿咿呀呀的叫,伸出两只小手要抱抱。
奶娘跪在一旁,恭敬道:“皇后娘娘,小皇子刚醒,还未吃奶,您要亲自喂吗?”
易欢说:“不必。”
她让奶娘出去,独自和崇熙待了会。
他说:“小崇熙,我找到你爹了,我马上就去接他回来,好不好?”
崇熙吐了个奶泡泡。
易欢眉目柔和,这是她鲜少祥和时光。
她伸出手指,小崇熙就一把握住了,又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这孩子还小,也看不出是更像易欢还是更像晋渊。
易欢只想他安乐一生,因此并未一出生就将他立为太子。
如今朝堂她尚能掌控,以后的事,等崇熙大一点,让他自个选择。
她安排的路未必就是最好的,崇熙是晋渊留给她的珍宝,她不愿看他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易欢低下头,吻了吻他的额头,她抱着他,眼底隐隐有泪花。
“熬了一年,总算苦尽甘来了。”
*
辰时。
易铭进宫见了易欢。
姑侄俩一道用了早膳。
易铭问:“姑母让铭儿进宫有何事?”
易欢道:“我要出使南昭一趟,我要你带兵,随我一起,我要大虞将士踏平南昭小国。”
她姑母忍了整整一年,如今大虞安定下来,确实是时候扩张疆土了。
易铭忙抱拳,半跪在她面前,道:“侄儿听令。”
易欢放下手上的茶盏,他起身,道:“此次不止你,还有嘉裕、滁州的两位将军,兵我们大虞有的是,它南昭不过区区附属小国,也敢与我们耍小心眼,此次务必拿下南昭!”
“是,娘娘。”
皇后出使大虞,不是小事。
然,一年前,大虞皇帝身死于南昭蛊毒之术,实在屈辱。
确实也是时候该扬我大虞国威了。
因此朝臣们并未反对。
盯着皇位的亲王们,得知这个消息,更是恨不得易欢能死在南昭,更有甚者直接派出了刺客前去半路截杀。
*
蒋深喂完蛊虫,他走到正在占卜星象的国师身边。
国师问他:“虫子喂完了?来这里有何事?也不敲个门。”
蒋深问:“国师大人,你隐藏了我真容,果真是因为我在大虞有仇家,若被人得知我没死,会遭到追杀么?”
国师睁开眼,与他对视。
他道:“当然了,骗你我有什么好处?你以后就是蒋深,不要想着恢复以前的容貌了。”
“再说了大虞人对你又不好,你整日想着大虞作甚?你啊,就老老实实的当我的弟子,等着接受我的衣钵传承。”
“我在大虞可有妻儿?”蒋深又问。
国师睨了他一眼,说:“你哪来的妻儿,你不近女色久矣,我都要怀疑你对女人毫无兴趣了,你看看你跟着我的这一年你,你可有想过女人?你就算信不过我,也信不过你自已吗?你对女人根本毫无兴致。”
是的,之前蒋深也这么以为,觉得他对女人毫无兴趣,可自打遇上那大虞皇后后,好像就一切都不一样了。
看到她失望难过,他也会心生不忍,也会跟着难过。
大虞的皇后很美,可他认为还不至于美到将他迷了心智,更美的女人他也不是没在南昭见过。
“国师可敢发誓?发誓今日所说皆为真,你从未骗过我。”
国师叹了口气,说:“行行行,发发发,若是我今日骗了你,就让我被我那堆蛊虫啃食殆尽,行了吧?”
“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疑心病怎么这么重,都一年了还在怀疑这怀疑那。”
“对了,我瞧着王上的四公主,好像对你有意思,你与其整日惦记以前的事,不若来做南昭的驸马爷,娶了咱们四公主,反正你对其他女子也没有意思,你也总不能孤寡一生,有个女人在你身边照顾你也是不错的。”
国师刚说完,小童急急忙忙的跑上来,说:“国师大人,王上叫你去一趟,说是要找你议事。”
国师随口问道:“议事,议什么事?”
“说是大虞的皇后要来咱们南昭啦,与你商量一下接待事宜。”
国师一惊,下意识瞥了蒋深一眼,说:“好,我现在就去。”
离开前,他对蒋深道:“对了,我之前说的,你好好考虑一下,就是做驸马那事,我瞧着四公主对你是真心。”
国师离开后,小童忙走到蒋深面前,说:“哇,什么驸马什么驸马,你要娶四殿下了吗?不过确实,四殿下好几次来找你,你都不在。”
“咱们四殿下长得,那可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你小子,当真好大的福气!”
蒋深皱了皱眉,问:“这福气送你,要不要?”
小童登时道:“要啊,傻子才不要!谁不想当驸马啊!当了驸马可就是皇亲国戚了,再说,四殿下长得那般貌美!”
蒋深说:“大虞那位皇后娘娘也很美。”
小童连忙问:“多美?能有咱们公主美吗?那皇后娘娘说不定都三四十了,都人老珠黄了。”
蒋深不悦的瞧了他一眼,说:“她今年才二十,比你们四殿下还小。”
小童震惊的望向他。
“真的假的?你莫不是在骗我!你怎么知道,你又没见过皇后娘娘!”
蒋深便不答了。
小童冷哼一声,说:“你就胡说八道吧,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也听说过大虞那位皇后娘娘的事迹,传闻她是二嫁妇呢,都嫁了两次人了,怎么可能才二十,少说也三十好几了。”
“还是我们四殿下更好,四殿下年龄也和你相仿,蒋大哥,你真对四殿下没那意思啊?人家可是公主。”
“王上最重四殿下了,若是四殿下去求王上赐婚,想来王上也是不会拒绝的,到时候你也跑不了,当驸马爷多好?一辈子吃皇粮,旁人再也不敢欺负你了。”
“我要有你这副好皮相,早就去主动投入四殿下的怀抱了。”
蒋深摇了摇头。
梦中那位女子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的心绪,让他再也不能忘怀。
他分明是个生性多疑之人,可那位女子说的话,他竟就这样信了。
甚至想为她……
临近中午。
国师回来了,国师踏上塔楼,回了屋。
他这一路没瞧见蒋深人,随口问了句:“那死小子呢?”
“您是问蒋大哥吗?他一早好像就出门啦。”
国师听此,没放在心上,摇了摇头,走进屋。
他刚关上门,暗处,忽然一把长剑,横在了国师的脖子上。
国师一惊,捏紧了手上的蛊筒。
阴影中,那人说话时的嗓音格外低沉:“别白费力气了,这一年,你的这些蛊虫都是我喂的,多亏了你的教导,它们现在也听我的命令。”
国师瞳孔震了震:“蒋深?蒋深,你这是作甚?”
蒋深手下微微用力,利刃划破肌肤的刺痛感传来,国师顿时不敢妄动。
国师怒道:“本座养了你一年,你就这么对本座?”
男人眸色乌沉,他道:“现在,我问你答,莫要再说多余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