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底,院试开始。
杏春居里,此次易欢和易铭一道,是来拜别章老先生的。
易欢向他行了个礼,说:“多谢章老这段时日的教诲之恩。”
“皇后娘娘,使不得。”章老止住了她行礼的动作,他道:“皇后娘娘天资聪颖,老朽能教的实在有限,往后如何,就要看皇后娘娘自已的了。”
“至于你。”章老拍了拍易铭的肩膀,他道:“好小子,听说你去军营历练了,我本以为将军世家终于要出个文臣了,没想到你小子不声不响给了我这么大一个惊喜。”
易铭向他作了个揖,道:“先生,即便我入军营,您教我的那些我也一辈子都不会忘。”
章老叹了口气,道:“你才十三岁,你今次是要考文试还是武试?”
易铭道:“我考武试,我要走我爹他们走过的路。”
章老点了点头头,说:“前路坎坷,你需努力。”
“是,先生。”
到了外间,易欢和易铭道:“章老说你才十三岁,你记着,莫要逞强,量力而为,别让自已身陷险境。”
易铭自信又张扬,如今他身上确实多了少年将军的那股血气,恍惚中,易欢以为自已看到曾经的兄长。
易铭说:“姑母放心好了,不过是个院试罢了,过了院试,还有秋试,还有春闱呢,我虽愚钝,近日却也勤学苦练,姑母不必担心。”
易欢摸了摸他的头。
“这段日子你瘦了许多,也黑了。”
易铭嘿嘿一笑,道:“整日与军中那些人待在一起练兵,能不黑么,姑母你只管等我好消息就是,林青裴能做得武状元,我也能。”
易欢被他这话逗笑,她道:“你莫要想着一口吃成个胖子,先过了这次的院试再说,过了院试,你想要什么姑母都给你。”
易铭却看着她,道:“我只想姑母好好的。”
易欢一怔。
易铭道:“不说啦,姑母,我先去考棚了,等我好消息。”
易欢眼睁睁看着易铭离开,心底一片熨帖。
章老从里间走了出来,她叹了口气,问:“娘娘是不是也要去参加院试?”
此事易欢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大虞并无女人参加科考的先例。
易欢应了一声:“是。”
章老望着她,说:“娘娘应当知晓,倘若被人发现你是女子之身,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易欢说:“晋渊为我准备好了假身份,只要我不暴露,就无人能发现。”
“章老,我今日才知晓你是前朝首辅,能让您这样的人教我做学问,是我三生有幸。”
章老摇了摇头,道:“我只能教你做学问,可不配做娘娘您的老师,您的老师另有其人,不是吗?”
“章老,倘若我能以女子之身,考中状元,您便归朝吧,如何?”
章老笑了,他道:“你和那位怎么一样,都想着我归朝,我年纪已经这么大了,让我安享晚年不好么?你呀,怎么到了这种时候也想着为他解忧。”
易欢神色从容,她说:“因为我与他是夫妻呀,自是要替他想的,他想您归朝很久了,那首席大学士之位也一直为您留着,章老,便当打个赌吧,若我能以女子之身上朝堂,您便归朝,不止是他需要您,大虞也需要您。”
章老神色复杂,与她对视,被她眼中的决心所打动。
她都敢以女子之身参加科考了,他为何不敢放下过往归朝呢?
章老道:“好,我与你赌,我倒要看看,这大虞最终能变成什么样。”
易欢抬头,透过窗,看到了外面平静舒展开的云朵,她喃喃开口:“大虞只要有晋渊在,便一片光明,繁荣昌盛。”
晋渊前几日出巡江南了,本想带易欢一起。
被易欢所拒。
易欢要参加七月底的院试。
晋渊本可以直接为他捏造一个身份参加乡试,成为举人,是易欢不愿,她想自已一级一级考上来。
以后有的是机会和晋渊下江南,不愁这一次。
晋渊也没有强求,他知她内里有多要强骄傲。
离别前,晋渊与她说过:“希望我回来的时候,能听到你的好消息。”
易欢拿他没办法极了,只不过分开一个月而已。
那日晚上晋渊极近疯狂,易欢放任他,任由他索取。
*
考棚里。
易欢正在答题,忽觉心口一阵刺痛。
她皱了皱眉,伸手轻轻按了按,心中涌现出一股莫名的慌乱感来。
她不敢分心,甩了甩头,喝了口热茶压了压这股心慌感,拿起笔继续写。
院试结束,结果大约要两至三天才会出。
易欢走出考棚时,那股心慌感还未散去。
忽然,城门大开,随晋渊一起出使江南的御史,满身是血,手执金令,骑着马往皇宫的方向而去,他厉喝道:“急报!急报!”
马儿经过易欢身边时,那惊人的气势掀飞了易欢头上的帷帽,发丝飞扬。
易欢望着那疾驰而过的御史,身体的不舒服终于抵达了极点,易欢扶着墙,猛地吐了起来。
季书宝一惊!
“娘娘,您怎么了?”
易欢抬手止住了他的动作,她拿帕子轻轻抹了抹嘴角,问:“方才那人,可是之前随晋渊出使江南的张洽张御史?”
“是,确实是他。”
“此行,跟着他而去的绣衣使有多少?”易欢问。
“半数左右,另一半留在京内保护娘娘。”
易欢记得梦里,晋渊被逼宫后,绣衣使几乎死绝了,最后身边只剩下个季珍珍。
可这次,季珍珍被她调去保护唐心月了。
不安的预感越发加重,易欢赶忙道:“回宫,速速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