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汐一边专注地给墨暻夜施针,一边满不在乎地诉说道:
“那天在事发现场的人,都说是我把我祖母推下了假山,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从花园里昏倒,可是我知道自己在昏倒之前,根本没有推过我祖母。
所以我当然不会承认,但我爹被气坏了,他说我做错事还不承认,于是就用鞭子狠狠地抽我,说要抽到我肯承认错误为止。”
她的语气平淡,脸上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仿佛那些过往的痛苦记忆,不是发生在她身上一样淡然。
“当时你还那么小?不怕会被他抽死吗?为什么不先嘴上服软,假装承认了,至少可以不用再挨鞭子。”
“怕啊,当然怕,可是我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做,就算打死我也不会承认。而且你以为就算我承认了,那背后想害我的人,就会放过我了吗?”
她说的语气坚定而决绝,墨暻夜深沉的眸子里藏着探究。
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瘦弱单薄的小丫头,竟然会有如此清醒的认知力和志气。想起自己的遭遇,他竟然觉得有些自愧不如了。
不过沉默片刻,他又颓丧地开口:“有些事就算你不承认又如何,根本没有人会相信你,因为大家都只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东西。”
闻言,南汐轻勾唇角:“那我就要找到证据,让大家明白他们看到的事实其实是假的啊,反正无论如何,我都是绝不会让诬陷我的坏人得逞的。
就算证明我自己的这个过程很艰难,但我也不会放弃。否则被人冤枉一辈子,顶着恶名一辈子,那不仅是活着太窝囊,就是死了也是一种耻辱。”
她的话说的铿锵有力,眼里都是自信的光芒。
“可我的情况跟你不一样,我确实是做了,而且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我根本没法解释。”
话落,墨暻夜的脸上满是绝望和痛苦之色,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快要溢出血来一样,破碎感令人心疼不已。
见状南汐也不忍心再往下追问,而是继续干着手里的活。
缓了缓,墨暻夜才深深呼了一口气,嗓音沙哑道:“五年前我在军营里遭人陷害,在父皇特意给我举办的征战大胜的庆功宴上,穿着龙袍号令我的一众部下们对我跪拜,高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而这一幕,正好被前来特意给我庆功的父皇,母妃,和皇叔,还有十几名大臣们看到。因为我犯下如此大逆不道之罪,父皇一气之下就把我打入了天牢,我的十几名部下也因此被牵连,一起跟着被关进了天牢。
按着天璃国的律法,我犯下的这谋逆之罪,是要被施行车裂之刑的。
但是皇叔心疼我,后来他力排众议替我求情,父皇也不忍心把我处死,所以他顶着一众大臣们参奏的压力,最后决定把我终身禁足在煜王府,解除所有兵权并监视居住。”
“然而跟随我出生入死的十几名得力部下,却因此被我连累,在以我亲舅舅为首的几个大臣的建议下,要被施以车裂之刑。
我苦苦哀求父皇不要这样对他们,毕竟他们都是无辜的,而且他们都跟随我多年,也为天璃国立下了汗马功劳,我皇叔当时也帮我求情,可是最后都无济于事。”
说到这里,墨暻夜突然顿住了,他喉咙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难受,沉默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苦涩。
“后来还是我那母妃跟我父皇建议,不如就留下这些人的性命,但为了以防我手下的这些人,以后会惦记着扶持我造反,她就建议我父皇砍断我的手筋脚筋,让我变成一个手拿不了剑,腿不能走路的废人,这样也就彻底绝了后患。”
“你说什么?”南汐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看着墨暻夜,一脸的不可置信。竟然是你的亲生母妃,皇后娘娘提出要砍断你的手筋和脚筋?
“是。”墨暻夜微微点头,泪珠滚滚从眼眶落下。
随即,他略带着几分自嘲地笑了笑,然后又带着几分苦涩地开口。
“当时我父皇听了她的建议后,勃然大怒,说什么都不同意,可我那亲舅舅和那些大臣们就当场一起给我父皇施压,说如果不同意这样做,那他们奏请一定要车裂我的那十几名部下,以儆效尤。
我父皇被逼得骑虎难下,陷入两难之中。
为了不让跟随我的部下们被我连累,我当场亲自跟我父皇请命自断手筋脚筋,以此来换取我那些部下们的性命。
我父皇也不忍心因为我一人之错,而牵连那十几名为天璃国立下功劳的部下,被施以车裂之刑。两难之下,他也只好同意了我的请命。
但我父皇本想是让我皇叔亲自给我施刑,明面上是对大臣们有个交代,平息大家的怒火,但其实他也暗暗眼神示意皇叔,并不要真的砍断我的手筋脚筋,我皇叔当然也心神领会父皇的意思。”
南汐默默地消化着墨暻夜的话,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所以自始至终,你父皇并没有真的想砍断你的手筋,脚筋?不过是想要明面上做做样子,给大臣们看而已。毕竟你以后也是要囚禁在煜王府的,没有人会真的知道你的手筋和脚筋,是否是真的断了?是不是?”
但话落,她又眉头紧锁地看向墨暻夜,不解地开口道:“不对啊,那为何你的手筋脚筋,最后却被砍断了呢?”
她的话音一落,墨暻夜的眼底霎时就漫上了一层悲凉,嘴角也不自觉地抽动起来,眼眸止不住地颤动。
为了试图遮掩自己的眼泪,他只能用力地咬了咬唇,垂下眼帘,但最终还是有两滴清泪不受控制地落在了被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