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幽幽月光。
空旷的山野里,云雾缭绕。
男人孑然一身,四周千军万马正奔腾而来,将他团团围住。
“哈哈哈……他居然真的站起来了!快敲断他的腿!”
“兄弟们上,看看他究竟还有几分傲骨?”
四围高头大马之上的人高举胳膊,挥舞着长刀长剑,咧着嘴,肆无忌惮地吹着口哨,皆朝中间的男人围堵而来。
“晋王,拿命来!”
风驰电掣间,顾承烬抽出腰间利剑,凌空一划,剑气横飞。
然,终是寡不敌众。
只一瞬,那数百枚长矛已直直刺进他宽阔的胸膛。
他的胸脯瞬时血流如柱,薄唇间喷出一口口鲜血,猩红的眼眸盯在不远处策马而来的苏梨浅身上。
“承烬!”
“承烬!”
“顾承烬……”
苏梨浅撕心裂肺地呼喊着,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紫玉趿拉着鞋子,快步跑到里屋,点上烛台,来到床榻旁边。
她轻轻摇动着苏梨浅,“王妃,王妃……”
苏梨浅猛地睁开双眼,坐起身,眸底是无边的恐惧,环顾四周一眼,才知是做了噩梦。
她双手抱住屈起的双膝,头深深地埋了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心神才从惊悸中稍稍平复下来。
“王妃,奴婢听见你喊王爷的名讳,你是不是想王爷了?”
“我没事,你去睡吧。”
“那王妃有事就喊奴婢。”
“嗯!”
紫玉不放心地看了苏梨浅几眼后,一步三回头地向外走去。
苏梨浅抹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又缓缓躺了下去。
她双眸紧闭,眉头拧成一团,思绪还在梦中徘徊,心里仍是惊悸不已。
翻来覆去,再难入眠。
她坐起身,披上外衣,下了床榻,朝门的位置缓缓走去。
与其被动失眠,不如主动熬夜。
想她前世曾躺在床上一个小时都没能入睡,她就特别后悔,那一个小时不如刷手机,经常感叹白白浪费了。
苏梨浅打开房门,站在门口,仰望天空正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月亮,心里涌上一抹悲凉。
“晋王妃,要不要喝壶酒?”温和的声音传了过来。
话落间,混着一抹酒香,那袭白衣已翩翩落在她面前。
“晋王妃为何没睡?”
“世子,为何没睡?”
两人不约而同地问出心中的疑虑。
而后,相视一笑。
“晋王妃若是心情不好,不如借酒消愁。”
说着,宁柏禹轻轻一提苏梨浅的胳膊,两人便轻飘飘地落在了房顶上。
他将一壶酒递给她。
苏梨浅接过酒壶,放在鼻尖轻嗅几下,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她不紧不慢坐了下去。
“人生得意须尽欢,来,干了这壶酒,敬这必死无疑的一生!”
说罢,她猛地灌了自已一大口。
猝不及防之下。
“咳咳咳……”她身体轻颤,咳了起来,脸也憋得通红。
“晋王妃慢点喝。”
苏梨浅未说话,待稍稍缓解后,又轻抿一口,入口醇和,爽滑清甜。
心里总算是有了一点点甜。
“离开晋王府,晋王妃是不是后悔了?”
苏梨浅摇了摇头,脸上努力挤出一抹惨淡的笑意,“没有。”
然,眼角只是苦涩一笑,笑意不达眼底。
后悔与否是她能掌控的吗?
借着稀薄的月光,宁柏禹看到她笑容里的那抹无奈。
“晋王妃还是忘不了晋王爷?”若是忘得了,为何会不得入眠?
苏梨浅微仰起头,喝了一大口酒,任凭酒水顺着喉咙滑入。
她倒是想做一条鱼,短暂的七秒记忆便会忘记这里所有的人和事。
重新格式化自已,一个人挺好,了无牵挂。
“他不珍惜我,我何不换了他!他想陌生,我也没有兴趣跑去讨好。
人生浮浮沉沉,并不是所有的事都要有个结果,也不是每次开花都有结果。
是我贪心了,曾经我与王爷有过约定,呵呵呵……错的人迟早会走散,留不住的东西太多太多,尽力就好。”
看出她的口是心非,宁柏禹微垂下头,心酸不已,喝了一口闷酒。
因为有爱,才会觉得受到伤害了是吗?
此时此刻,他竟希望被骂的那个人是他。
“我已不是晋王妃,世子不用再唤我这个称呼。”
“也好。杏雨梨云,受益匪浅,我觉得梨浅这个名字寓意很好,那我日后便这样唤你如何?”
苏梨浅轻轻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短暂的沉默后。
宁柏禹掩嘴轻咳几声,缓缓开口,“梨浅,如果我想照顾你,你愿意吗?”
听及此,正抿着酒的苏梨浅转头看过去,眼神有一瞬惊讶和呆滞。
她放下酒壶,抿了抿唇,平心静气地看向前方,眼神里毫无生机。
“别说我不愿意,就算我愿意,世子能冲破世俗的眼光吗?你过得了父母那一关吗?
我不会再爱任何人了,爱情这种东西有最好,没有一个人也挺好。每日吃饱了睡,睡饱了吃,没那么多糟心事。”
说罢,她又看向宁柏禹,脸上神情严肃。
“世子,下次别再这样说了,我不喜欢。如此,恐怕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宁柏禹捕捉到她脸上的一抹不快,顿觉氛围有些尴尬。
他迅疾调整脸上的神色,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我是开玩笑,想告诉你,你不是没人怜惜。”
“你要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方才真的吓到我了。”苏梨浅脸上露出一抹轻松,“不用安慰我,我没那么脆弱。”
苏梨浅仰望着清冷寡淡的月光,默默喝着酒。
宁柏禹不再言语,拿起酒壶猛地喝了一大口。
不知过了多久。
宁柏禹回眸看了一眼精神有些恍惚的苏梨浅,夺过她手里的酒壶,“梨浅,少喝些吧,你喝多了。”
“我没多。”苏梨浅语气娇嗔,半痴半醉地看着宁柏禹。
宁柏禹有些后悔让她喝了那么多。
他揽起她的胳膊,一跃而下。
“你放开我,我没喝多。”
苏梨浅挣开他的大手,恍恍惚惚指着前方,“那路怎么回事,动来动去的,快给我扶住。”
顺着她的视线,宁柏禹望了过去,那是一条完全静止的路。
他又看了一眼走路飘忽不定的苏梨浅,无奈摇了摇头。
她没醉。
是他醉了……
门口伫立的紫玉马上跑过来,扶起摇摇晃晃的苏梨浅。
“世子爷,奴婢扶王妃进去就行了。”
“照顾好她,有事可以随时到偏院来找本世子。”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