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国,华盛州。
刚放下手机的刘晨阳,在使馆窗前。视线无焦距巡视着窗外街道上的每一处建筑,每一个人。
国内的夜晚,这里的白天。
他快记不住在那个狭小的空间里待过多久。
三个月?五个月?
孩子都快要过一岁的生日了。
重获自由。
他给岳母通了电话,听女儿叫了爸爸。给徐璐通了电话,不敢过多去聊……除此,再也未去联系谁。
谈不上坐牢,这段时间里他亦见遍了冷暖人情。
借出去有一两千万,牵扯到许多或朋友或熟人。
但除了家人跟一些真心待他者,打开手机后连条问候消息都没见他们发来。媳妇以前训斥他蠢,他认为自已有了要给别人,举手之劳,据理去沟通。
他现在则认为自已真的挺蠢。
给人,要去看人。
给那些天性凉薄者,难道不是拿钱给他们去欺负人?
学校,健身会所。
最近发展也不好。
尤其学校,他作为最大的股东,幕后老板。因为X侵而被临时逮捕,连那些已报名的学生都扎堆的退费……舆论上,国内已尽量在偏向他,让关于他的新闻下方全是争论。
可这种偏向是蛮滑稽的,所起到的作用仅是还没被国内媒体封杀。最终承受一切的,是自已身边至亲至爱。
陈悦敲门,轻脚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是刘青海。
她看着窗前那个没反应,有些呆神的背影。强忍着眼眶潮意笑道:“阳阳,咱们出去吃点东西去。你于叔叔帮着安排好航班了,明天早上就能回国。”
她说着,看儿子回头。
思维恍惚交错。
时间若能回转就好了。
她就不会选择离婚,不会把他一个人丢下,他也永远不会长大,不会有烦恼……
她懂他,懂他现在心里的痛苦,未来的考虑,一切的一切。
若非瞒不住,拿钱免灾的事情都不会想告诉他。她并不是想让他知道自已为了他付出多少,只是想捞回一个完完整整的儿子。吃一堑,长一智,以后能踏踏实实,快快乐乐的生活。
似乎是想岔了,想的太简单了。
刘晨阳愣了愣,眼中神采渐复:“能回国了吗?”
“你于叔说可以,应该不会有人干涉的。”
陈悦上前伸手帮他理了理衣服:“先去吃饭,然后理理发,帮你买几套衣服。这么瘦,估计以前的衣服全不能穿了。”
刘晨阳点点头,跟着走出几步:“我跟璐璐刚联系过,准备在这继续呆一段时间。”
“啊?”
陈悦惊疑不定,像听错了。
“代言上还有好多事,加上这里的限制。与其偷偷摸摸做贼一样回国,不如留下把这些尾巴处理干净。之后,就再也不来这了!”
刘青海脱口:“不行,这些事完全能以后再处理,现在必须得先回国。”
“对,先回国……璐璐,你妹妹,你岳母都太担心你。再说这些事该伶伶出面处理,代言合同这些本来就是她经手的。”
“她不会敢来北美的,如果敢来,就不会咬牙拿出五十亿出来。这些钱,估计是她在这边赚的全部。”
“那你也不能继续留在这!你现在什么都不用考虑,听话,该考虑的妈全帮你考虑过。将来真有麻烦,妈替你过来处理……”
“嗯,我听您的。”
刘晨阳定看着她未来及去染的丝丝白发,应了下来。
他是得先要回国一趟,而不是出于那点未知的恐惧,自身的个性去固执已见。事实证明,他做的很多事是错的。
如出国比赛,就是最大的错误。
还没有具备被颜色侵染的素质,怎可能会彻底融入这个染坊般的环境内。
拿定主意,归心若箭。
电话之时听到她声音的一瞬,听到她抑着的哽咽,他就想到她身边。哪怕只是抱着她,便也够了。
怎会不思念呢。
思念孩子的懵懵懂懂,是血缘牵连。思念她,是日益变重,无法坦然的本能。
他是真的离不开她,离不开跟她的家庭。
林林总总,一切一切。跟这种刻骨领会的思念比起来,似都没那么重。
……
吃饭,购物,理发。
直到理发师示意好了的那一刻,刘晨阳才知道为何自已刚出来见到母亲的时候,她目光会那么奇怪。
自已真变廋了很多。
比起来打拳赛的时候,廋有二十斤了吧。脸色,面貌,皆是一种很不好的观感。
呼。
将杂多的心思强行赶出,他努力敛神成为一个至少看起来不那么心不在焉的人。陪着父母说笑,谈论,勾画着以后。
母亲意思是让他放弃经商,等回国后把学校那些地皮卖掉,把不温不火的健身中心卖掉来处理代言这些尾巴。找个正经工作,过正常的生活。
她就正式退休了,在家照顾孩子。等孩子大点,她再追求她事业上的价值。
现实也不现实的聊天。
刘晨阳不反驳她,一一答应。
即将回到使馆,他沉寂的电话响了起来。
刘晨阳退后几步,避开着父母,声无任何情绪:“你还敢打给我?”
电话另一端,洛伊丝咯咯的笑,生疏的用中文反击。
“刘,我发现对付你,真的找不到办法。但对付你身边的人,太简单了。其实大家各有苦恼,事情也已经解决,你不必记恨我。记恨,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因为这是我的国家!”
“另外,你不但不能恨我,还要感谢我。我想盯着你和你的母亲,至少一个月内,你们不会有回国的机会,布克先生他们,更不会如此轻易的善罢甘休。”
“句号,中文上的句号。如果可以,我准备亲自送你回国。”
刘晨阳倚靠着车身,视线飘向使馆上的国徽。攥着手机的手,筋络尽数凸显。咯吱吱的响动,不知是手骨错位,亦或者是手机本身发出的裂动。
“位置发我微信,洛伊丝,这段时间我十分想你。”
“中文太深奥了,刘,我竟然听不出你这些话是真心还是假意。”
刘晨阳目为之凝:“我现在有时间,你呢?”
“我并不在华盛州。”
“不在,那就不聊。另外,希望这辈子咱们俩都不用再碰面!”他声若如常,贱人二字几从嗓中压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