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王子翌日便从王都出发,前往毅城。
宫门外,姜王亲自为大军送行。
三王子身着银白色盔甲,眼底一片坚韧无惧的神色。他单膝跪于地朝姜王行揖礼,沉声道:“儿臣定不辜负父王所托。”
随后,号角声响起。三王子带着大军浩浩荡荡出了王都,直奔被陈国大军兵临城下的毅城而去。
此时毅城之中,有关恶鬼吃人的传言愈演愈烈,城中百姓无不人人自危。即便青天白日,也是闭门不出,唯恐那所谓的恶鬼上门。
而军中情形更甚,偌大的军营竟不见一人外出操练,就连守城将军都整日待在府中,闭门不出。
三王子瞧见此种情形,顿时怒极,将所有将士召集到训练场上,训话道:“如今家国有难,百姓正是需要你们的时候。而你们在做什么?一个个就像深闺女子一般,闭门不出,哪还有半点姜国将士的威严?”
守城将军在一旁小声道:“可是有恶鬼吃人……”
话未说完,便被三王子狠狠瞪着。
大王子被啃食殆尽的尸骨运回王城时,三王子还在受太庙,并未亲眼见过。但这段时日他也听闻不少。但他对这种传闻嗤之以鼻。“所谓恶鬼吃人,不过是胆小之人的以讹传讹。什么仙人恶鬼,不过是百姓闲暇之余的谈资,也能将你们吓得这样屁滚尿流?”
毅城守城将军神色复杂的看他一眼,最终什么也没敢说。
但三王子话虽是这么说,却仍是派人严守城中,城中各处,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瞭望塔林立。
可即便严防到了如此地步,凡人之躯仍是难敌恶鬼之口。
拂晓时分,三王子于睡梦之中被惊醒,他匆匆披上外衣奔到外面,便见到数只浑身青紫、丑恶不堪的怪物,正在与他布下的兵哨厮杀。
说是厮杀,其实不尽然。那怪物体型巨大,犹如一座小山包,一个巴掌便能将士兵拍飞出去。随即一个起跳,在士兵落地之前一把抓住,然后往长着獠牙的口中送。
不到片刻,地上血流成河。平日里训练有素的士兵惊恐万状,争相逃命,却仍是难逃那怪物之口。
亲眼所见总是比听闻要更加震撼,三王子站在原地久久不能从震惊中回神。直到一个士兵朝他摔来,他才猛然清醒,拔剑朝着那怪物迎了上去。
怪物面对他的攻击,不惊不慌,于半空中变换角度朝他挥出一巴掌。
三王子手中的长剑被一把打出去,整个人也落下来的巴掌扇到墙上。
巨大的疼痛袭来,他只觉得全身骨头都碎了。
不等他缓口气,那怪物已经朝着他飞扑而来。
那一瞬间,三王子脑中一片空白,只能睁大双眼望着怪物的到来。
但下一瞬,晨光冲破黑暗,照亮整片大地。那怪物用手臂遮挡住阳光,随即赤红的双眼盯了三王子一会儿,而后转身朝着阴影黑暗而去。
阳光彻底洒落大地之后,三王子望着惨死于恶鬼之口的士兵,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这次命丧于恶鬼之口的,共有数百人,且死状凄惨,尸骨破碎不堪。而残存的那些尸骨上,还留有深可见骨的爪印,以及无比清晰的齿痕。
副将来得晚了,只见到那恶鬼离去的背影,但此时见到那惨不忍睹的尸骨,也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随后万分忐忑道:“殿下,如此看来,恶鬼吃人的传言属实……”
话还未说完,便被三王子死死瞪了一眼。
那副将瑟缩一下,再不敢说话了。
他明白,所谓恶鬼吃人,实在太过惊悚,也太过匪夷所思。一旦证实之后,定然动摇军心。而此时城外陈国大军仍在,一旦军心动摇,只怕毅城是难以守住了。
可即便三王子即使下令,不允许见过恶鬼的将士对外声张,但那些残存的尸骨也让军心逐渐动摇起来。
三王子深知士气何其重要,倘若继续放任恶鬼残杀士兵,只怕不日毅城便会不战而破。
这是他绝对无法接受之事。
于是这一日,三王子暗下决心,定要将所谓“恶鬼”捉拿住,再于军前斩杀,以定军心。
于是从这天气,毅城中处处埋伏数名好手,只待所谓“恶鬼”再次现身,便立即将其捉拿。
只是“恶鬼”还未出现,三王子倒是先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他看着来人,眉心紧锁,满脸不耐,“你来做什么?”
敬临一身素装,外披着一件黑色披风,长发尽以一根簪子挽就。她微抿着唇,静默半晌,才用一种无比坚定的语气道:“我要去陈国军营。”
三王子顿时如同看着一个疯子,他的眼神满是讥诮,“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想去见苏辞?”
陈国大军列阵毅城之外后,虽然主帅一直未曾露面,但三王子已经打探到确切消息,此次领兵而来的,正是苏辞。
只是他一直不在人前露面,不知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三王子对苏辞一直没有好感,尤其对敬临亲近苏辞极为不满。他总觉得这小子心思深沉,敬临这样养在深宫、被娇宠着长大的姑娘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可敬临从来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甚至因为苏辞,数次不曾给过他好脸色。
事实证明,他的看法并没有错。
苏辞能蛰伏落英宫数年,足以证明他心机深重,能忍常人所不能忍。
然而敬临却摇了摇头。她的脸色仍是惨白的,在黑色披风的衬托下,如积雪一般。
“我此来,不是要去见苏辞。”她身上早已没有了从前的鲜活灵动,只余下惨淡苦涩。好似本应生机勃勃的枝叶,被落雷击中,失掉了从前所有的盎然生机。然而此时此刻,她挺直脊背,竟仍带着从前的高傲与尊贵。“我是以姜国使者的身份,去见陈国主帅。”
三王子眼底的嘲讽却丝毫不减,毫不留情指出:“你先前还一心恋慕着苏辞,为了他,甚至不惜盗取父王的流光璧!”
敬临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白了几分。她眉眼微垂,高傲姿态不再,只余下满满的憔悴与柔弱。“是,流光璧是我亲手交给他的。”
她迎着三王子嘲讽的目光,缓缓抬起头。“那么,如今就该由我亲自找他要回来。”
她不知道苏辞究竟会不会将流光璧还给她,却再也不想过着什么都不能做的日子。明明大错是她犯下的,就该由她去弥补。
因此,当母后又来看她时,她便对母后道:“我要出去,将流光璧亲手寻回来。”
从前父王便告诉她,犯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明知道是错,却从未想过要为此做出弥补。
王后看着她憔悴却异常坚定的神情,到底什么都不曾说,只是去见了父王。
三王子被她身上流露出来的坚毅微微震撼,但随即又冷哼一声。
那声音像是从鼻子里挤出来的,带着浓浓的不屑。“事到如今,你还觉得他是被关在夕颜殿的质子苏辞吗?流光璧既然已经到了他手上,他怎么还可能交还给你吗?”
一番话说得敬临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但随即她又抬头直视着三王子,“可我总要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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