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璧被盗一事,关系重大,哪怕姜王贵为一国之君,也不敢广而宣之。他只能下令捉拿苏辞,同时封锁前往陈国的所有路线,着人秘密寻回流光璧。
至于敬临,则被关在寝宫,无诏不得出。
王后知道,敬临犯下弥天大错,不可饶恕,她不敢为其求情。况且她也知道,姜王将敬临关在寝宫,一来是为了惩罚敬临犯下的,二来也是变相保护她。
流光璧关乎国运,倘若敬临盗取流光璧一事泄露出去,等待敬临的,怕是只有以死谢罪。
尽管乐平被父王训斥一一顿,但很快她便得到消息,敬临因私自放走质子苏辞,被震怒的父王关在了寝宫。
虽然这惩罚着实不算重,但那毕竟是父王一向偏宠的敬临,以往连句重话都不曾说过,如今居然被关在了寝宫之中。
于乐平而言,只要敬临倒霉,就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尤其是敬临被关起来之后,连王后都不准任何人前去探视,更是让她心情舒畅,连绿萼被摘一事都不想计较了,满面春风的在宫中各处走动。
不消一会儿,敬临因私自放走陈国质子苏辞,而惹怒父王一事,便传遍了整个落英宫。
二哥来看敬临时,敬临正坐在窗边看雨。
淅淅沥沥的小雨冲刷万物,枝头绿叶更显苍翠。可敬临仍是从那一片葱绿之中看到了几片枯黄。
她自幼便深得父王喜爱,极少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往年这种时候,她会随着父王前去弥空山秋狩,再小住一段时日。而如今,她却被关在寝宫之中,不得自由。
敬临唇角露出一丝苦笑,自己如今这般,也算是自作自受。
门外脚步声响起,随即是珠帘被拨开的声音。敬临回眸,便瞧见二哥神色复杂站在门边。
敬临抿了抿唇,许久才轻声道:“母后不是不准你们来看我么,二哥你怎么来了?”
“母后管得了大哥,还能管得住我?”仿佛过了许久,二王子才提起唇角,露出一个与往常无异的笑容。
只可惜他眼中复杂神色犹在,往日的落拓不羁不在,那笑容打了十足十的折扣。
他自己也察觉到了,摸了摸唇角,敛去了笑意。
敬临也轻轻扯了扯唇角,“你这样,会令母后生气的。”
二王子摊了摊手,朝她走来。“没办法,我一直都是这样。要想让我听话些,那就只能日日绑着我了。”
仿佛三言两语就将能说的话说完了,二王子到了她身边,便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一室静默中,敬临抬起眼看着二哥,想起往日二哥话最多,只要与他站一块,便不愁没话讲。
可如今,他们却落到了无话可讲的这一步。
她幽幽叹了口气,便听到踌躇许久的二哥问:“你当真为苏辞盗走了父王的流光璧?”
二哥会来这里,想必是从父王那里得知了此事。敬临微一颔首,“是。”
“那你知不知道,流光璧对姜国而言,意味着什么?”二哥的语气有些急,敬临垂眸凝视着自己的指尖,“父王告诉我了。”
姜国王室的子女无不知晓,流光璧是姜国至宝,是先祖立国之本。而此物被放在太庙之中,受王室代代供奉。
但唯有敬临知晓,太庙之中被供奉的流光璧是假的,真正的流光璧是由姜王亲自保管。她年幼时,曾偶然见到父王拿着流光璧于手心把玩。
当时她好奇,可父王却用别的东西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于她而言,那所谓“至宝”,不过是权利的象征,是拉拢人心的手段。因此在苏辞提及,除了姜王手谕,便只有流光璧能助他通过峡玉关后,她才会毫不犹豫从父王书房偷走流光璧。
可父王却说,那小小一块玉,关乎姜国的命脉与气运。
初听此话,除了震惊之外,便只余荒唐。她始终觉得,国运如何,难道不是与当政者有关么?只有明君才能造就盛世,而昏君才会将所谓国之气运,寄托在一件死物上。
谁知二王子却道:“我从前觉得流光璧关乎国运的说法太过玄乎,从来都是嗤之以鼻。”
二王子虽然喜欢奇门异物,却对父王手中的流光璧不屑一顾。他始终觉得,流光璧关乎姜国国脉与气运的说话太过荒唐。
直到如今——
“江北的百姓造反了。就在流光璧丢失之后。”
敬临难掩惊愕,“怎么会?”
她知道父王称不上是一代明君,可他也非那种昏庸之主,沉溺声色犬马。他每日早早起身上朝,兢兢业业批阅奏章,也曾接连颁布数道惠民政令。
江北的百姓为何会反呢?
“江北大旱半年,百姓几乎颗粒无收。而江北官员为了政绩,上瞒下骗。父王得知此事,立即下令各处开仓放粮,赈济百姓。”二王子说着,便沉默了下来。
敬临观他神色,便知此事绝不会就这么善了,心中着急,问道:“接下来呢?”
二王子叹息一声:“你可知,如今的姜国就如同被虫蛀的木梁,即便是父王圣明,可底下那帮人阳奉阴违,不但私吞下发的救济款,还处处克扣救济粮。”万石粮食层层辗转,到了百姓手中,只剩清汤寡水,连米粒都难见到一个。
没钱没粮,这就是断了百姓的生路。
恰好此时,姜国至宝流光璧失窃的消息在江北广为流传,没了活路的百姓一合计,顿时揭竿而起。
所谓出师有名,造反的百姓不懂什么天命所归,他们只说,君王无德,这才惹怒上天,降下大旱已施惩罚。而丢失的流光璧,恰恰正是姜王无德的表现。
敬临听得目瞪口呆,“先有大旱,才有流光璧丢失。他们这样说,难道就有人信?”
二王子叹息一声,“你还不明白吗?所谓流光璧关乎姜国气运,指的正是眼下这种局面。百姓才不会相信流光璧是在此时丢失的,他们只认为,流光璧丢失,便是父王无德。”
而江北百姓造反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百姓一呼百应,姜国便会陷入水深火热的局面。而此时,倘若陈国稍有异动,那么姜国便会彻底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敬临咬唇许久,才道:“你们怀疑,是苏辞将流光璧丢失的消息在江北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