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从你这里知晓这些,我也放心许多,”她笑着与纪似锦说起,“对了,你京城中的新宅,可修建妥当了?”
顾青昭突然问了这么一个,纪似锦还沉浸在之前的感慨中颇有些没反应过来,她呐呐道:“还未……”
“这可好,我家兄长在礼部有职务,也认识好些工部的官员,正好给你家新宅改建出出主意。”
顾青昭突然兴致勃勃,纪似锦却忙不好意思地推脱,“这怎么行,顾大人一路寻人护送着我与兄嫂入京,又为着我家在京城买宅子,出了不少力了。如今怎好再麻烦。”
何况工部大都是修建堤坝、帝陵、皇家大园林、皇子公主府等这类大工程的,她家如今就是将宅子改建一下,用工部的人出面,那也太惊人了些。
顾青昭略一挑眉,顾大人?
方才她都没注意。
看来自家兄长这情意是还没传达出去呢。
“不麻烦,纪程医师在渝州时,照料过兄长许多回,如今你和兄嫂入京,没有亲故在此,合该兄长帮衬一二。”
顾青昭这话让纪似锦颇有些讪然。
虽说她兄长纪程在渝州时候时常上门给顾大人看病,可那也委实算不上照料,只是尽自己医者的本分罢了。
顾青昭看出她的犹豫,笑着道:“哪家没个病痛的呢?今日虽说是叫兄长帮衬,可也是为着来日家中有何病患时,好寻你们来瞧看一二。你可莫要再推脱了。”
顾青昭这般说尽好话,纪似锦也更不好拒绝了,显得不合礼数又小家子气。
再者,他们入京来这些时日里,因未曾表明与顾家有何来往,只说是大渝州来的医师,日后想要定居京城。因着无权无势,当真是处处碰壁。
左邻右舍住的都是体面人,有官宦,更有外地来的举子,在京中自有的是依靠。对他们这些个外地来的又毫无根基的人,倒说不上刻薄吧,却也是从来不假辞色的。
京中无亲故,他们就是想找专门的人来翻修一下宅院都得费尽周折,即便找到了人,也得被人插队了去,需得委屈许多时日。
这样想来,他们兄妹要在京城立足,到底还得要京中人带着。
贵妃娘娘定也是看破了纪家人的窘境,这才这般说的。
纪似锦只能暗暗将这份恩情记下,若是来日顾府需要她们兄妹时,必定不遗余力相助。
两人回到关雎宫时,已是日头高悬。
才进正门,里头白嫔就欢天喜地地迎上来了,“姐姐可算回来了,叫我好等。”忽然看到顾青昭身侧立着一个素衣女子,白嫔忙将满脸的笑收敛一些,很是好奇地问,“这位是?”
“这是纪医师,唤作似锦,乃是我的贵客。”顾青昭与她介绍着人,“从前在渝州时,我兄长有何病症,皆劳纪医师与其兄长化解。”
末了她又看向纪似锦,笑着将白嫔引见给她认识,“这是白嫔,与我时常往来的。”
听她这样郑重地引见,纪似锦受宠若惊,忙上前屈膝见礼,“娘娘万福。”
白嫔忙叫免礼,“既是顾姐姐的贵客,何必这样客气?”顾青昭郑重相待的人,白嫔自然心头也喜欢。
“原来姐姐这里是有贵客至呢,难怪方才来不见姐姐在宫里。”
平素顾青昭鲜少出门的。
“倒叫你等久了,”顾青昭颇有歉意,笑道:“先进殿吧,叫绯紫给你做一份消暑的玉露冰盏赔罪可好?”
白嫔喜笑颜开,“那可好。今日我也是沾了纪医师的光了,还有的玉露冰盏喝呢。”
纪似锦也笑。
她虽远在渝州,却也是听说过这位白嫔娘娘的。
陛下长子的生母,自然尊贵无双的。
可没想到竟也是这样亲和的人物。
可见贵妃娘娘与白嫔娘娘交情甚笃,否则她一介白身,何以能受到嫔主娘娘的礼遇呢。
入了殿,三人齐坐了,略天南海北地聊了一会子。
顾青昭性子虽然沉静,却不会叫场面冷了没话说,白嫔性子热烈,但也不会只顾着和顾青昭谈天说地而冷落了纪似锦。
譬如这会子,谈起纪似锦的医术来,白嫔就十分感兴趣地想叫她也为自己把一一把脉。
“虽说宫中有医师,可都是些男人。比不得咱们同为女子,总是要方便许多的。”
纪似锦本还有些迟疑,怕自己冒犯了,可这白嫔娘娘一口一个“纪医师”,半点没有看不起或调笑的意思,纪似锦心生好感,也不扭捏,当下就给她探起脉来。
不同于顾青昭的脉象,到了白嫔这里,纪似锦蛾眉微蹙。
白嫔笑着,云淡风轻般说道:“我身子如何你直说就是,不必忌讳什么。这么些年,我心里也有预料的。”
纪似锦下意识看向顾青昭,见她点头,便知晓她的意思了。
“娘娘体质偏寒,因着是早年就有的病症,如今也无法根治只能调理。此前生产时,想必遭遇了不顺,才又落了些疾病下来。眼下娘娘的身子……已不适合再生育了。”
顾青昭默然。
白嫔早年跟着唐昀在广集殿,唐昀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她一个侍女,想来处境更糟。那年除夕,又因裴氏暗害,留下病根来……
白嫔早有所料,并不以为然,很是轻松地说道:“有个宽儿已经够我伤神的了,我也没想着再求子嗣。只是为着能延年益寿,多活些时日就成。”
闻言纪似锦轻笑道:“难怪娘娘历经这么些病疾身子还很强健呢,娘娘心性宽和心无杂虑,这些年又调理得当,定是能长寿的。只是……”她顿了顿,“观娘娘的脉象,娘娘每回来月信之时以及换季临风雨之时,恐是比常人要难受许多的,如此这般……到了晚年,可能更要受些苦。”
闻言,顾青昭不由心口紧了紧,“这些,蒋忠祥从未与我说过。”
她忧心着白嫔的身子,所以她总会隔三岔五叫蒋忠祥去朝云宫为她瞧上一瞧。
可蒋忠祥只说白嫔的身子慢慢调理便好了,平日里无甚大碍,却不曾说过,这落下的病根竟如此叫人煎熬。
白嫔听了这话却只淡笑宽慰她:“我这是老毛病了,又不能治愈的。说了倒叫姐姐时常牵肠挂肚忧心着,也实在没那必要。不过方才纪医师不也说了吗?我呀,是能长寿的呢。”她笑得半点忧愁也没有的模样,“人嘛,能够快活的活着最是要紧呢。谁人到了晚年没点病痛呢,我倒不怕的。”
说着她又对顾青昭道:“说起来姐姐当真寻了一位贵人呢,我身子上的毛病,纪医师竟是一点没说错。”
她是当真佩服,毕竟纪似锦这样年轻,还从未知晓她的过去还能说得这样详尽。
比起尚药局的医师来,也不遑多让的。
“娘娘盛赞了。”纪似锦思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只是……若娘娘信得过的我的话,我这里倒有一方子,或许能替娘娘解些烦忧。”
闻言顾青昭和白嫔可就齐齐惊诧了。
毕竟白嫔的身子,可是连蒋忠祥也只能予以温和调理之法的。
“你可当真有把握?”顾青昭几乎是压制了激动地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