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码等定了罪再说话。
不过不管如何,她也只是被环盈的口供误导了而已,此事又不是她做的,充其量陛下为着林掌事这人治她一个“治下不严”的罪名。
“呵,”唐昀冷笑,“你这模样,可是当真有心悔改?”
从前齐贵妃也是当得“贤惠”二字的,可自打仁清太后离世,竟是越发不堪起来。
齐渺心里也装着气,她自知有些许错,可最开始她被污蔑时,陛下分明已经怀疑上她了,可到了顾青昭呢?陛下连问都不问就选择相信她!
她死死咬住下唇,不甘之余,更有无限悲伤。
她到底哪里比不上顾青昭?家世、才学、美貌……
可陛下就是喜欢顾青昭!死心塌地一般的喜欢。
喜欢得叫她嫉妒!
烛光微闪,模糊了齐贵妃的视线。
上头唐昀冷酷的话砸下来,“齐贵妃,掌宫不严,治下不谨,言语不端。即日起为仁清太后抄写经书,直至太后一年丧期满。尚仪局、尚功局事务暂转顾贵妃掌理。”
齐贵妃之所以尊贵,除了位份尤其高之外,更有掌宫的加成。
如今掌宫之权旁落,自是再比不得从前。
除了齐贵妃之外,方才一直上蹿下跳的沈嫔和王婕妤也得了惩罚。
“婕妤王氏,言行不端,罚奉半年,禁足三月。”
“嫔沈氏,品行不端,降为美人,罚奉半年!”
闻言沈娇几欲吐血。
齐贵妃是失了宫权,王婕妤被罚奉禁足,只有她,连降两级,从尊贵的嫔主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美人!
这样区别的对待,不只叫她难受万分,也叫后妃们都惊诧非常。
她们也是想到沈嫔或许会被降位的,可也只是以为就降为婕妤就罢了。
竟没料到,陛下如此厌恶沈嫔,哦不,如今是沈美人了!
当日夜间,四皇子唐瑾经过医师们的全力救治,病情缓了许多下来,总算是性命无忧了。
已是深夜,两人和衣躺在床上,唐昀却还没睡意。
顾青昭轻叹一声宽慰道:“医师都说了,四皇子只要再静养不见风小半月便能大好了,陛下别太忧心了。”
唐昀手臂枕在她颈间,温热的手掌微曲摸了摸她的头发,目光涣散,似是想起了久远的事情,“很小的时候,我也是和他一样,只身在广集殿。”
他语调很低,“再小些时候的事情已经记不清了,可是四岁之后的事情,尚历历在目。侍女疏于照料也好,婆子们挪用吃食用度也好……我知道那样的日子有多难过。可我没想到,我登基后,这样的事情,也会发生在我的孩子身上。”
他是自责。
一位做父亲的自责。
不管他是否喜欢王婕妤,是否喜欢四皇子,这样的事情,他都不希望重演。
“昭儿,”他喊着她的名字,却垂了眉眼,没敢看她,“其实我一直很怕。”
“怕自己成为父皇那样的人。”
不论他成长为什么模样,幼年被父亲忽视被母亲冷待的阴影,总会伴随着他。
虽然随着他年龄的长大,那些幼年积攒起来的情绪被深埋在心底,可它们并非消散,只要遇到合适的时机,它们便会在顷刻之间肆意生长成参天大树扎根在他心里,刺痛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让他在一瞬间记起,他曾经,也是个不被喜爱不被看重的孩子。
唐昀怔怔地看向轻纱帷帐外,微弱烛火在轻纱的掩映下在不断闪烁晃动着,可满屋里只点了那么一支,他知晓那是他特意叫留着不熄的,可眼下再看,总觉得太过形单影只、晃荡无依了些。
忽然间,面前的光影被遮住了。
是她伸了手,替她挡了那烛光。
眼前骤然昏暗,可不知怎的,他并不觉得孤寂,只听见黑夜里她温柔的声音郑重与他说:“陛下与先帝是不同的。”
只这么一句话,便叫他升腾而起的慌乱和迷惘全都压了下去。
“虽然四皇子也遭遇了从前陛下经历过的一部分不幸,可陛下与先帝的心思是不一样的。”她声音和缓而轻柔,像晨间的暖阳和夏日近暮时候的微风,“四皇子去广集殿,并不只是因为王婕妤位份不够,更非陛下不喜四皇子是不是?”
虽是问句,可也更像陈述。
唐昀睫毛微动,“王氏心术不正,四皇子不宜养在她膝下。”
“所以陛下本心是为了四皇子的将来考虑。至于后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谁都无法预料的事情。”她道:“陛下也不必因此而太过自责了。”
顾青昭的话仿若春风化雨,叫他心神也稍稍松了一些。
他伸手抓住她挡在自己前方的那手,带到自己胸前。
这一举动叫那光影又漏了进来。
视野由暗及亮,那烛光的光影也变得更明亮起来。
他将她的手搂在怀里,总算露出了一个笑,“我想着,给四皇子找个养母。”
他算不上喜欢四皇子,只是他作为一个父亲,庇护孩子成长是他的责任。作为一个帝王,他更要保护皇室血脉,维护皇室尊严。
顾青昭对此很赞同,“广集殿的侍女和婆子们即便再上心,终究欠缺了些意思,如今日这样的事情再发生时,也没有个主心骨能做实事。陛下为四皇子择一位养母,实在也是再合适不过。”她问:“陛下可有想好的人选了?”
“你觉得呢?”唐昀很是认真地问。
“按照宫中规矩,嫔位以上的嫔妃才可抚养皇嗣。”
“齐贵妃便算了,你膝下已经有三个皇子,已然劳累。”若昭儿没有子嗣,那四皇子铁定是给昭儿养了,只是昭儿福泽深厚,也委实不需要再来一个皇子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