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才人嘴角滑过阴险之笑,“顾贵妃膝下已有陛下最宠爱的三皇子,自然不希望再有小皇子出生分走陛下偏疼。她将宫权尽归之于娘娘您,若是来日郑婕妤有个什么不测,岂非是娘娘您的过错?而顾贵妃,却是分毫不必沾染干系的。一面可叫郑婕妤失了孩子,一面可叫您犯错,到时宫权自然又回了关雎宫去。”
齐贵妃眸光微闪,嘴上却倔强,“顾贵妃是有孕不能沾染宫务,她并非你口中所说的卑劣之人,你别说了。本宫不会信的。”
“顾贵妃若当真光明磊落,何苦又叫方七与郑婕妤的侍女说‘郑婕妤腹中孩儿不能再留’这样的话?这可是咸芳宫的侍女亲耳所闻,娘娘若不信,嫔妾可以将那侍女带到娘娘跟前由娘娘亲自审问。”
一旁的冬夏蹙眉,劝道:“娘娘,顾贵妃什么样您是清楚的,您万不能一味听信旁人所言。白才人可是与贵妃不睦已久……”
白氏抿唇,心中暗恨冬夏多嘴。
她抬眉,又端了笑,“娘娘不信便也罢了,只当嫔妾没说过。但愿顾贵妃真如娘娘所说,并无此等暗陷娘娘之举止。嫔妾告辞。”
冬夏挖了白氏背影一眼,回头苦劝:“白氏巧舌如簧,她的话最不能信的,娘娘……”
齐渺抬手制止了冬夏,“本宫心中自有辩解。”
秋来月夜幽凉,半夜霜凝梧桐,内殿里蜡烛灯芯燃烧的声音时而“呲呲”微响。
红韶揽袖去剪灯芯,火光微闪,惊扰了正在看书册的顾青昭。
“红韶,几时了?”
“已近亥时了,”她将半截灯芯取走,又罩上灯罩,“主子可要歇了?”
顾青昭顺手将书册递给身边的沈临,右手微拧眉心,“才亥时啊,这些日子总是身子倦怠得很,看不久。”
沈临合了书册侍立在一旁,“主子有身孕辛苦些,嗜睡是常理。”
绯紫适时端来一杯热饮子,“秋夜凉,主子喝了这杯蜜饮子就睡了吧,否则明儿精神要不好的。”
她颔首,正喝饮子,就见蔡海轻脚进来,脸上带着灿烂的笑,“主子,陛下来了。”
说话间,唐昀已经抬脚入了内室,“还看书呢?”
他怕冻着她,遂脱了外袍散了一身的霜寒才敢进东暖阁来挨着她。
顾青昭就笑,“左右晚上也做不了旁的事,看些书册也好造觉。”她转眼嘱咐绯紫,“给陛下煮杯蜜茶来。”
唐昀视线带过她方才喝的蜜饮子上,“不必重新煮了,就将你家主子喝的,给朕挪一杯来就是了。”
绯紫得令福身,“那奴婢再多加两分蜜糖进去?”
顾青昭点头,“去吧。”
唐昀失笑,“怎么你这里连侍女都晓得我爱吃什么味道了?这叫多放糖的语气,跟哄泽儿时一个样。”
“陛下这是脸皮忽然薄了,想挣些脸面回来了?”她挑眉揶揄。
唐昀险些脸皮子没挂住,他轻咳一声,“老祖宗可没约束不叫帝王喝甜的。”
“正如陛下所言啊,”她扬眉笑,眸子里波光粼粼,勾人得紧,“所以陛下爱喝什么有什么打紧?”
“你这妮子。”他忍不住刮了刮她的鼻梁,装模作样,“连帝王都敢笑。”
顾青昭眉眼就更是笑成一弯月牙般。
两人笑闹时,绯紫也将蜜饮子端了来,唐昀喝了一口,心里更是暖洋洋的。
“方才我进门时,倒隐约见西次间那儿卧着几个灯笼。”
顾青昭朝那边看了一眼,笑着解释,“陛下说那几个啊?那是泽儿弄的,是孔明灯。”
“哦?”唐昀可有兴致,支使吴英,“拿来朕瞅瞅。”
吴英忙几步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挑起一个就过来。
唐昀亲自接了过来,打量了许久,脸色很是一言难尽就是了。
顾青昭看他这样郁闷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
白日里她就憋了好几回了,如今也轮到他这个做父皇地心塞上一番。
吴英老脸上都是慈笑,“殿下心性可爱,做出来的东西自然都是乖巧的。”
唐昀将灯递回给吴英,“妥善放着吧。”
等吴英去放灯的时候,他就摸了摸下巴想,“你说,是否要给泽儿再请个好些的丹青夫子?那岑千张教得也太差了些。”
顾青昭斜他一眼,“那岑夫子也算是大儒了,陛下若换了他,再去哪里又给泽儿寻丹青师傅?”
说着她就升起些好奇来,“说来我打进王府这么些年了,也没见过陛下的丹青呢。”
闻言唐昀下意识目光闪躲,“我许多年都没动画笔了,技艺都生疏了。”
“哦,竟是如此?”她勾唇,“本来还想着能不能得陛下墨宝,给泽儿做个榜样呢。”
“嗐,不提这个了。”他琢磨着,“等泽儿六岁就可以去国子监了,再有你我时常指点一些,必定差不了。等他再大些,我可以教他骑射,至于书法嘛,我记着岳丈大人的字十分不错……”
她浅浅笑着,“泽儿还小,陛下倒都打算到了。”
“我们的孩子,自然是要配置最好的。”他展眉,“泽儿虽年幼些,可却是三个皇子里最机灵的,如今大皇子在国子监虽由师傅看着,却十分懒于诗书。等泽儿大了进了国子监,或许也能叫做兄长的那个能兴起些兄长的担当,认真看书。”
提起唐宽,他就忍不住犯愁,“说起来这当老大的,从小就是你看着长大的。白嫔这些个做母嫔的这些年也看了许多诗书的,怎么偏他半点不求上进。”
“大皇子才进国子监不过半年,这才启蒙呢,陛下就急。”她嗔他,“凡事总要一点点地来,陛下若是逼得太紧,岂不是叫好好的孩子早早变古板了?”
唐昀听她这样念叨,也不恼,笑道:“我幼时太后也这样说。行,那就叫夫子们更仔细地教着就是。”
“说起太后,陛下今儿可去过慈安宫了?”她眉心有愁意,“这几日去慈安宫,虽见太后一日日的越发容光焕发,可不知怎地,我心里有些没底。”
“我方才正是从慈安宫过来的。太后很有精神,摘了紫玉兰来,还叫底下人给她放到香囊里去挂到床头。”唐昀也有些忧心忡忡,“周行安说,太后这病是时而痛着,时而又安详,没个定数。”
“太后总是报喜不报忧的,”她沉吟半晌,“改明儿一早,我先去太后宫里看看。”
唐昀这日宿在关雎宫,两人和衣而眠,翌日早起,唐昀便去了前头。
顾青昭起来时,吴成领着中秋的节礼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