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首李太后紧紧蹙着眉头,厉声训斥,“你胆子大得很,昨日若不是良妃存了心思要查,你岂不是还要瞒着哀家?”她不关心邱尽霜拿簪子扎了什么付秀女还是吴秀女,可邱尽霜想瞒她这点,叫她很是不喜。
“太后娘娘,臣女万死!昨日是臣女糊涂了,生怕太后娘娘因此不喜欢我,才想着要瞒着。可臣女是实打实将太后娘娘看作生母般敬重的,臣女不怕太后娘娘怪罪,只求娘娘莫要因此厌恶了臣女。”
这话她说得哀戚又真切,李太后听了不由动容,“行了,念在你诚心一片,哀家也不追究此事了。这一次是哀家替你圆了过去,可再有下次,哀家可就不一定能护着你了。你做事也该谨慎些,即便你恨付氏,哪里能在人群中就出手?”
邱尽霜闻言就连连颔首,很是乖巧的模样,“是,臣女谨遵太后教导。”
“好了,你起来吧。”
邱尽霜忙千恩万谢,起了身来,也不敢去坐着,而是走到太后身边,屈身给太后捶着腿。
李太后喜欢乖顺的人,邱尽霜无疑是叫她满意的,享受着腿间传来的舒适,李太后舒服得闭眼假寐,脸色也缓和了许多,“你倒是个孝顺的。”
邱尽霜勤勤恳恳地给太后捶腿之余,也不忘恭维她,“能孝顺在太后身侧,是臣女的福分。”
这话显然叫太后听了更舒心。
见太后语气都平和了许多,邱尽霜便小心翼翼地试探,“说起来,这回若非良妃娘娘较真,太后您也不必如此麻烦的……”
“你懂什么。”太后睁了眼,肃色,“宫规森严,到底是你在众目睽睽下先动了手,若是遇到旁的嫔妃,你被免牌子都是轻的。良妃素来孝顺哀家,才不至于叫你被遣送出宫去。”
“是臣女考虑欠缺了。”邱尽霜垂眸,掩下眸光里的冷意。
她打小就和付瑶不对付,攀上李家的时候,她欣喜若狂。可骤然听闻付瑶可能被选为淮阳王妃,她险些被满腔的嫉妒淹了。
淮阳王是正经的王爵,可不是承恩公府这种半道突然祖坟冒青烟的外戚家族能比的。
承恩公府,撑死了袭三世就什么也没了。可淮阳王府有封地,爵位还能承袭五世,成了淮阳王妃,那可是能上皇室玉谍的!
她本意是想叫付瑶毁容,淮阳王便顺理成章不会娶她了。
事败之后,她想着能在太后跟前说些话,叫太后去免了付瑶的牌子,这样一来,付瑶也是名声不佳,这样的女子,淮阳王府也不会要。
偏偏良妃这时候出了面,叫付瑶摇身一变成了被害之人,打乱了她的计划!
她眸光骤然狠厉,不是都说良妃素来宽厚,为何偏偏要和她过不去呢?
若非良妃,她也不必在太后跟前说实话,又怎会需要现在这般低三下四给太后当奴作婢……
李太后自然不知邱尽霜的想法,她正悠闲自在地再度假寐着呢,落地罩处珠帘晃动的声音不期然传来,扰了她的清净。
她睁眼,原是掌殿张璃轻脚进门来。
“禀太后,良妃娘娘来了。”
李太后原本有些不悦的神情顿时消散了,“良妃啊,叫她进来吧。”
邱尽霜顺势起身,侍立在太后身侧。
顾青昭才从揽月台回来,一身华服未退,端的是芳华万千,邱尽霜见了就心头泛酸起来。
良妃只是个五品官之女罢了,想她还是长陵侯府的嫡女呢,若非今年陛下不纳妃妾,否则若是叫她入了后宫,凭她的手段,君王宠幸、后宫之权……良妃有的,她照样也能有。
邱尽霜不由畅想起那样的情景来……
“你这丫头,愣着做什么呢,还不快给良妃请安。”
原来在她发呆的时候,顾青昭已然给太后问安行礼起来了,邱尽霜这个秀女倒还愣着,不知给后妃见礼,太后很是不悦。
邱尽霜如梦初醒,忙福身,“臣女邱氏,给良妃娘娘问安。”
顾青昭只是随意看了她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太后娘娘这里倒是许久不见李美人了。”
“那丫头今日身子不大安生,哀家就叫她歇着了。”李美人来了月信,太后自然不让她往身边凑,“你来,坐哀家身边。”
邱尽霜忙退到一边,给顾青昭让路。
太后拉着她,“你宫务繁忙,怎么这么晚了还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顾青昭顿了顿,似是顾忌什么一般,“倒不是什么太要紧的事情。”
李太后哪里不懂,目光才移到邱尽霜身上去,“尽霜啊,你先回去吧。”
邱尽霜原本还想听些宫廷秘闻呢,没想到太后要赶她,她有些不愿,“储秀宫落钥还要一个时辰呢,臣女想多陪陪太后。”
“若本宫没记错的话,每日酉时正,两宫掌事都会查检诸位秀女礼仪。若邱秀女回去晚了,只怕要错过掌事的教导了。”邱尽霜日日来寿安宫,打着陪李太后的旗号,储秀宫的掌事们也奈何不得。可秀女们都是统一管束,突然出现这么一个个例,未免叫秀女们心中不平衡,其秀女中又还有家世比邱尽霜高的,更是因此有所怨念。
这样人心涣散着,掌事们管束时,也很受阻。
顾青昭这话叫李太后蹙眉,她疑惑着看向邱氏,“你之前不是说储秀宫无事了你才来的吗?”
邱尽霜来不及怨恨,忙陪笑着解释道:“些许小事,怎能有比陪伴太后来得要紧。”
可太后这会子不愿听她这话,懒得看她,只摆了摆手,“行了,你回去吧。终选之前,不必再来了。”
邱尽霜脸色大变,可太后面色决绝,她不能再触怒太后了。
只得顺从地准备离开,“是,臣女告退。”
走之前,她抬眼恨恨看顾青昭,却不期然对上顾青昭投过来的视线。
那眼神,犀利得似是一眼就能看出她心中龌龊,叫她满肚子的心思无处遁藏,直直暴露在阳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