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顾青昭才到了揽月台,就被太后和老万太妃招到跟前来。
这两个身份尊崇,都晓得储秀宫秀女们的争端,又涉及付瑶,两位更是关注。顾青昭便将发生的事情,以及后续处理一一告知。
太后听后颔首,“你这事做得很对,李太后有意叫承恩公世子迎娶邱家姑娘,便不好深得罪了。只是付大姑娘可有好生安抚?”
“太后放心,臣妾方才就是从毓秀宫回来。只是臣妾想,秀女中已有关于付大姑娘和淮阳王的传闻,若臣妾太过于关注,难免坐实传闻叫付大姑娘名誉受损。”若是付瑶能成淮阳王妃固然是好,可若不成,平白叫她遭了污名,得来冷眼,“眼下两人分宫而居,臣妾也叫两宫掌事暗中盯着了,必定不叫秀女们再起纠葛。”
“良妃思虑周全。”一旁头发花白的万老太妃人虽年迈了,脑子却不糊涂,她轻叹:“说起来也是我害了那丫头,本是我觉着付家教养好,那姑娘想必也不错,这才有意留心一些,却没想到给她招来了祸端。”
齐贤妃也在,闻言就狠狠蹙着眉头,“怎是太妃之错,说来那邱家姑娘也是,人家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又这样善妒。在宫中就敢这样放肆,可见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渺儿,怎可随意妄议旁人是非?”太后不悦地看了她一眼。
齐贤妃自知失言,闷声不说话了,只是瞧着脸色还很不服气。
万老太妃倒是很赞同她,那邱尽霜仗着有李太后撑腰就肆意妄为,她也很是不喜,“你呀,分明才是嫡母太后,何必对她相让?”
且不说当今陛下将荣太后视作亲生母亲,尊重又孝敬得很,就说荣太后乃是先帝嫡妻的身份,也是要稳重慈安宫,即便李太后见了也得低头的。
可如今的李太后吧,倒是处处与荣太后不睦,荣太后倒十分让着她,委曲求全。
荣太后浅笑着,面色波澜不惊的,“她到底是昀儿的生母,昀儿这个皇帝本就做得艰难。若是再要日日为慈安宫和寿安宫的事情烦忧可就太累了些。何况这些年,李太后过得也很不容易。”她垂眉摇头,想及往事,酸涩直上心头。“先帝朝后宫因着乔氏出了多少冤孽?她能到现在这地位,也是受尽苦楚。昀儿毕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如今能够否极泰来,自然该多享享福。”
“话虽如此,可你这慈安宫太后做得也太憋屈了些。”
荣太后只笑,“我是太后,哪里会憋屈呢。昀儿非我亲生,已然极尽孝敬,比起祖辈上的人来,我已然过得算好的了。”
万老太妃便不再多言,只是心里觉得,太后和当今陛下之间的信重,总是相互的。
一个护着一个,亲生母子也不过如此了。
这话题有些压抑,万老太妃不喜欢,她拉了顾青昭坐到身边来,笑意吟吟地问:“你去过毓秀宫见了付家那丫头,可与我说说,那丫头如何?”
她们这些权贵人家,看似身份高贵众女求嫁,可正因身份地位之故,贵女们一到了她眼前必定是端了最端庄优雅的姿态。
表面上的东西,真真假假实在说不分明,要想选个表里如一、合心意的未来儿媳,殊为不易。
顾青昭斟酌了一下,切切实实地说道:“容颜姣好,仪态端庄,难得又是个懂分寸的,这次的事情,若是落在旁的秀女头上,只怕已经闹开了。”
秀女们闹得太大,于她这个掌宫嫔妃而言,也是件面上无光的事情。
顾青昭说的这些,很是客观,没有半分要诱导万老太妃的意思。
太妃闻言大喜,“你都赞好的,想来不差。等明日,我可要多看看。”
这厢太妃拉着顾青昭谈笑风生,另一头的裴氏将这景象看在眼里,满腔的心酸堵在喉咙口,手心紧了又紧。
“她倒是左右逢源,惹得万老太妃都对她笑脸相迎。”
叶辛正拿着芙蓉团扇轻轻给她扇风,闻言轻声劝道:“良妃家世低,再惹得太妃喜爱,那也只是个逗趣的人罢了。娘娘不必与她计较。”
“话虽如此,”裴贵妃绷着脸,“她这样得陛下和太后看重,本宫怎能不计较?本想着借着邱尽霜的事让李太后不喜她,没想到……”
想及此,她侧目看叶辛,“对了,那位张秀女,处理妥当了吗?”
“娘娘放心,张秀女的父亲在大公子手底下做事,必定亏待不了他们家的好处,张氏也不敢随意乱说的。”叶辛说着就忍不住觉得好笑,“李太后只以为张秀女是惧怕承恩公府的权势才不敢吭声,还警告了张秀女,并让她一力将此事承担了下来,眼下张氏已经被免了牌子,遣送回家去了。”
“哦?”裴氏挑眉,“这样说来,那邱尽霜倒是个厉害的,哄得太后到了这地步都还护着她。”
“可不是,听说还在宫外的时候,承恩公世子就对邱秀女钟情得很呢。”
“什么钟情,左不过是邱尽霜手段略高一些,唬得李家人团团转。”裴贵妃冷嗤,“这样的女子,到我裴家做婢女都不配。”
叶辛也很是鄙夷,“奴婢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这样不知死活,不知轻重的女子,还世家贵女呢,也就承恩公府看得上。”
当然了,若不是打听到邱尽霜这性子,裴贵妃也不会从此处下手了。
裴贵妃随手将面前的茶盏端在手里,漫不经心打量着瓷盏边上的纹路,“就是可惜了,邱氏下手还是轻了些,慢了些。”
若是邱氏那一下真刺了下去,付瑶毁了容……宫中那可就热闹了。
顾青昭这个管事的,也必定难辞其咎。
真是可惜,这么好的机会。
傍晚,夕阳从树梢檐角边缓缓下落,余阳未散,长长的宫道上,斑驳陆离的光影轻洒,铺了一地金黄。
寿安宫内,邱尽霜跪在地上,唯唯诺诺垂着头,不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