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此般爱慕

入夜,丹青和绯紫洗漱完还未休息便忙着赶来了顾青昭这里。

“主子,你没受委屈罢?”俩丫头巴巴望着她,丹青瘪着个嘴,“裴良娣当时好大的气势,奴婢们不怕在司正司如何,就怕她仗着掌宫之权,随意给您安上罪名。”

“她便是想,我也不能叫她得逞了。”顾青昭说着拉了她们到跟前来,细细检查她们身上的伤痕。

“主子别看了,只不过是些小伤,都不必养就好了。”绯紫云淡风轻的,可她们背上一条条的疤痕,昭示着在司正司受了怎样的苦。

顾青昭抿唇,眸光渐冷。

她从一旁拿了早准备好的膏药来,“忍着点。”

“主子,使不得……”她们是婢女,怎能让主子亲自为她们抹药。

“你们这伤因我而受,我若不好好记着,日后如何护住你们。”

绯紫摇头,“主子曾经说过,咱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主子得宠时奴婢们受了惠,主子困顿之际,我们也没有置身事外的道理。奴婢们为主子做任何事情,都是心甘情愿的。”

“我晓得。”

亦如前世她困于承化伯府时,也是她们时刻陪着她,从不曾背弃。

上一辈子她没用,没能护住她们,此生,绝无可能再叫人欺负她们。

夜色清寂,月色朦胧。

蒹葭宫正殿的烛火轻晃,映照着主仆三人的侧颜。

丹青想了许久,才小声开口,“这次回来,蒹葭宫的人,少了三个。”

一个是负责侍弄花草的侍女,另外两个是外头杂扫的内侍。

“她们听了裴良娣的暗示,料定主子再无法翻身,不愿受刑,竟是满口谎言,顺着那何程娘的意思说您往日里便对太子妃心怀怨恨,若非后来吴太监四处搜查,证实了您的清白,奴婢真是不敢想……”

她一想就又气又难过,“亏得您之前对她们那么好,临了了反咬一口。真是狼心狗肺。”

绯紫却有不同的看法:“既是不忠之人,这回反叛了倒也好,省得留他们在蒹葭宫,日后说不得还要闹出什么事来。”

“正是这个道理。”顾青昭给两人上完药,收起药膏来,“这次虽然蒹葭宫遭了难,但福祸相依,经过此事,留下来的人,便都不会有差错了。”

凭谁看,都会觉得这回她翻不了身了,若非对她还有主仆之情在,就坚持不下来。

翌日,从灼华宫上香回来后,顾青昭兑现诺言,关起蒹葭宫的门来,于东配殿开了大宴。

不拘礼节,不论主仆,欢聚一堂。

之前蒹葭宫的人看着都是恭恭敬敬的模样,可人心却是散的,鬼门关里走这一遭出来,蒹葭宫上下也出奇得团结一心了。

顾青昭开了私库,给所有人都发了十两银子的赏钱,又花了钱叫针线房的人给蒹葭宫服侍的人置办衣裳。

众人惊喜之际,也对顾青昭愈发忠心。

日子转瞬即逝,等太子妃灵柩出宫的时候,已是三月底。

没了太子正妃,东宫便以两位良娣为尊,分掌东宫职权。

只是她们虽身份尊贵,却还不能要求底下一干人等像给太子妃请安那样日日去拜见。

何况如今的东宫,楚良媛被拘禁,陈昭训旧疾复发,都不能出门。剩下的便只有一个承徽,两个昭训加一个奉仪了,还有什么拜不拜见的意思呢。

顾青昭很喜欢这样难得的清闲。

丹青进门时,便见她拿着一本史记在瞧,很是悠闲自得的模样。

“主子,楚良媛,想见您一面。”

如今的湛露宫与从前已然大不相同。

曾经花香满园的湛露宫,不过大半月没人打理,便是杂草丛生。

偌大的宫殿空荡荡的,活像是冷宫一般。

她踏足正殿的时候,楚良媛正坐在软榻上,双目无神,呆呆地看着窗外。

“你来了,坐。”

比起之前她的身子更差了些,面色上几乎看不见血色,冲着顾青昭笑时,面容瘆人。

“你想说什么便说罢。”

“你别怪我害你。”楚良媛抬头,看着她的脸笑,“要怪就怪你这张脸,实在让我想毁了。”

用着平平淡淡的语气,却说出了恶毒无比的话。

“原本,我没想对你下手的。可你阴差阳错,替代了白氏,更可恨的是,殿下知晓你我或许有一人对太子妃下了药后,却还是相信你,宠着你。如此不分对错,哪还是殿下该有的模样。”

听了她话语里的憎恶与怨恨,顾青昭冷着脸。

“即便太子宠谁有何错,也该是皇后娘娘和太子妃来劝谏,与你有何相干?据我所知,你自入府后,从未与人为难,太子妃和白孺人也与你不曾有过瓜葛,你又为何非要下此毒手?”

“我为何不该下手?”她的脸上浮现出嫌恶来,“太子妃从来德不配位,她身为殿下之妻,非但不能帮助殿下,还要屡屡拖累殿下,这样的人,如何能配得上殿下?何况她并不是我害死的,我下的药,只是叫她病得更厉害些罢了。至于白氏,她不过一介卑贱的宫女,却得殿下如此爱幸,以致她恃宠生娇,还妄想一步步往上升,何其可恨。我除掉了他们,也是为太子殿下着想。”

“可笑。”

一个表面上对所有人对温和仁善,为东宫上下所称赞的良善之人,鄙弃起太子妃和白氏的出身来比之姜芸那些明面人看不起的人更甚。

给太子妃下药,栽赃陷害妃妾,桩桩件件可恶至极。偏偏她还自以为是对唐昀好。

“这样的爱慕,太过恶心。”

“你有什么资格嘲笑我?你不过是仗着你那张脸。”楚良媛恨恨地看着她,几欲疯癫,“红颜弹指老,你以为你能仗着姿色在殿下身边待多久?一代新人换旧人,都用不到你容颜衰老那一天,你便与我一样了。”

“我与你,从来都不一样。”

她不曾爱慕过谁,也不会因爱生妒,因爱生恨,更不会幻想凭着虚无缥缈的恩宠立足于后宫。

她有自己的生活,有着即便没有太子宠爱也能随遇而安的闲适。

不再理会身后那人的歇斯底里,顾青昭抬脚,缓缓走出了湛露宫。

彼时日头西落,雨后灿烂的云霞布满天际,流光溢彩,斑斓了天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