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芊芊从皇宫回来，便先将宫中的事暂时放下，把手头账本的事先给解决了。
她把理好的问题重新看了一遍，确认这些问题的确是存在的，这才打算去质问老夫人。
此刻，老夫人正惬意地斜靠在床上，任由两个小丫鬟给自己捶腿捏肩。
一丫鬟走进来，禀报道：“老夫人，大小姐来了。”
她这一句话，让老夫人原本不错的心情，瞬间变差。
只见她睁开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霾。
丫鬟吓得垂着头后退一步。
老夫人心中烦躁，这小贱／蹄子不好好学掌家，来她院子做什么？
她想起最近沈芊芊的所作所为，气都有些不顺畅了。
为了不影响她此刻的好心情，老夫人语气冷漠道：“不见，就说我休息了。”
丫鬟乖巧地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老夫人继续斜靠在床头，准备休息。
就听外面传来一道清脆、洪亮的声音。
“祖母，您睡着了吗？”
老夫人：“……”
这如同安装了喇叭一样的声音，就算她睡着了也能被吵醒。
老夫人猛然坐起来，一双老眼中全是怒火。
沈芊芊这是存心不想要让她好是吧？
当她满眼怨恨地盯着外面时，就见沈芊芊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正双眼无辜地与她对视。
她凶狠地瞪了一眼跟进来却拦不住沈芊芊的丫鬟，这才收了怒色，假装慈爱的看向门口的人。
“芊芊怎么来了？祖母今日身子不适，刚要睡着，你便过来了，可真是会挑时间。”
说着，对那丫鬟摆了下手，示意她退下。
没有理会老夫人阴阳怪气的话，沈芊芊先是对她客套地行了一礼，随后便认真道：“祖母，芊芊发现账目不太对。所以想要请祖母过目。”
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心道沈芊芊一个人在自己院子里瞎看，能看出个什么问题来？
她心中腹诽完，又假装慈爱地夸赞道：“芊芊真是好学，可是有什么不理解的？祖母虽然老眼昏花了，但是却也能为你讲解一二。”
沈芊芊假装没有看出来老夫人眼底的轻慢之色，一脸认真地拿着账本道：“祖母，芊芊将府中最近一年的账本看完了，发现……”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见老夫人神色诧异地打断她，“你说什么？”
她怀疑自己出现幻听了，沈芊芊怎么可能在几天之内看完了最近一年的账目？
沈芊芊见老夫人一副受惊的模样，勾了勾唇角，重复道：“芊芊这几日看完了府中一年的账本。”
老夫人这次直接震惊得双目圆睁，嘴巴也不自觉地张开。
“一年的账目，全看完了？”
她说着，扫了一眼沈芊芊身后抱着一摞账本的家丁。
十六本账册，快赶上成人大腿高度了，每一本都有几百页之厚。
她一个刚开始学习看账本的人，能看完这么多账本？
这能看得下去？
见老夫人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沈芊芊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的笑容。
区区十六本账本，几天时间看完很难吗？
她自小就被师父逼着看几千册医书，疑难杂症手记、游记等书。
刚开始，她觉得枯燥乏味，经常偷懒，后来被师父连哄带骗，愣是培养出了认真看书的习惯。
给她几本书，让她坐在那里，看三天三夜不休息都没问题。
区区十六本账册，能难到哪里去？
不仅如此，她还训练出了一目十行，过目难忘的本事，再加上夜灵辰给她补习功课，看账本简直是信手拈来。
老夫人用了好半天时间，才消化了沈芊芊的话。
但是她很快就从震惊转为鄙夷，觉得沈芊芊这就是在急于表现自己的能力，囫囵吞枣，不可能看出有用的东西来。
所以，她这才假装耐心地接过沈芊芊递来的账本，神色柔和道：“那你看出什么问题了？”
沈芊芊将列好的问题拿出来，指着老夫人手上的账本认真道：“芊芊不明白，为何盈利的店铺这么多，最后到公中的钱财却少了一半有余。”
老夫人闻言，蹙了下眉头。
少了一半有余？
沈芊芊一直打量着老夫人的神色，见她眉头蹙了一下，心中闪过一丝疑惑。
莫非，老夫人并不知道此事？
她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柳氏平时那么听老夫人的，说是“言听计从”“奉命唯谨”都不为过，怎么可能会背着老夫人做出划私账的事来。
就见老夫人看都未看她手中记的错处一眼，就神色鄙夷道：“芊芊啊，你婶娘不会弄出这么大纰漏的。不如这样，我让人给你请一个账房先生来教你看账本如何？”
这明显是不相信她说的话了。
老夫人看都未看一眼，便这般从容自信地否定了她找出来的错处。
这说明什么？自然是说明老夫人对柳氏十分信任。
可是，柳氏却的确做出了这种划私账的事情来……
沈芊芊在心中嗤笑一声，她倒要看看，老夫人是和柳氏一伙，还是柳氏自己私下划账用于某些地方了。
“祖母不必请人教我，我以前看过账本的，您还是先对一下账目吧。”
老夫人眼中烦躁，沈芊芊一下圈出了这么多账目，不是一刻两刻就能够看完的。
她瞎算的账，却要她这个老婆子仔细核对，她才不干。
于是老夫人对身后的管事嬷嬷道：“你去和大小姐核对一下，这账目是否有问题。”
五六年前她还掌家的时候，大多账本都是由黄嬷嬷帮她过目的，她还是相信黄嬷嬷的。
黄嬷嬷领命，和沈芊芊对了片刻账本，越核对脸色越难看。
老夫人见黄嬷嬷脸色难看，心中一咯噔。
莫非沈芊芊真会算账，账本真如她所说，公中的钱少了一半有余？
眼看黄嬷嬷手都开始抖了，老夫人终于亲自坐直身子，走过去看了眼她们核算的账本。
这一看不要紧，扫到上面丢失银钱的数额，她直接两眼一黑。
“怎么会少这么多？”
沈芊芊见她终于下场，并且神色错愕，便确定了这件事是柳氏一人所为，老夫人可能真的不知情。
那便有意思了，为何柳氏敢背着老夫人私下划这么多私账呢？
她又用这十五万两白银去做什么了？
老夫人拍了拍心口，顺了气以后，才脸色阴沉地看向一旁的丫鬟，“去，把二夫人给我找来。”
丫鬟见她脸色难看，不敢怠慢，一路小跑着出去了。
很快，柳氏就一路慌张地从外面进来。
她进门看到摊放着的账本，再偷偷打量老夫人的神色，顿时心跳都漏了一拍。
完了，这是被发现了？
柳氏心都快提到嗓子口了，却还故作镇定地走过去请安，“给母亲请安。”
老夫人横了她一眼，“黄嬷嬷，将账本给二夫人瞧瞧。”
黄嬷嬷应了一声，站起身将算好的账本递到柳氏面前。
“二夫人，您好好瞧瞧，这账本是否有问题。”
该来的还是来了。
柳氏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这才低头去瞧账目，看着公中少了的十五万两百银，她整个人身子一软，差点摔倒。
看着柳氏心虚的模样，老夫人就知道没有冤枉她，但是现在沈芊芊这个外人还在，她再怎么生气，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下柳氏的面子。
于是，她尽可能平和地问道：“说吧，为何公中会少了十五万两白银？”
柳氏常年在老夫人眼皮子底下装孝心，却偷偷做一些小动作。
所以脑子转得很快，几乎老夫人质问的话一落，她便想到了原因。
“母亲，您听儿媳说，公中的账目少的十五万两一些是用在老家修祠堂上了。
不知您是否还记得，半年前，老家那边来人说，祠堂需要翻修。您说让儿媳看着处理，当时拿了将近五万两银子。”
老夫人想了片刻，这才隐约想起似乎是有这件事。
沈芊芊见柳氏目光狡黠，眼珠来回转动，像是在想歪主意。
于是，也跟着问道：“那还有十万两去哪了？”
柳氏剜了沈芊芊一眼，再看向老夫人时，两眼湿润地跪在地上。
“母亲，剩余十万两的去向，的确是儿媳用在了私事上，求母亲责罚。”
她说着，拿出帕子擦着眼泪，声音哽咽。
老夫人原本对柳氏还有几分兴师问罪的意思，此刻见柳氏满眼泪痕，伤心欲绝的模样，就知道一定是和自己儿子有关。
所以，她瞬间就心软了下来。
“是和二郎有关是么？”
柳氏用力点头，直接哭了出来。
“母亲，不知您是否还记得，当初二郎娶我时，见我娘家拿不出丰厚嫁妆，便送了儿媳十个店铺做嫁妆。
二郎走后，我不善经营，所以赔了不少银子，如今虽然已经有好转，但是银子周转不过来，儿媳为了店铺能撑下去，只能暂时挪用了公中银子。”
她说完，低下头来，双手捧着脸，像是被提起了伤心事，彻底伤心崩溃了一般。
这下，老夫人哪里还会继续斥责柳氏？柳氏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又对她这个婆母十分有孝心。
如今做的错事不过是想要拯救她相公留给她的念想而已，她有什么错？
老夫人神色动容，眼眶也跟着红了。
她亲自将柳氏从地上扶起来，抱了抱她，和蔼道：“傻孩子，这种事，你应该和我说才是，怎么能擅自做主呢？”
见老夫人没有责怪自己，柳氏眼中闪过一丝得意，面上却继续假装委屈道：“儿媳只是不想要让母亲想起伤心事来。”
沈芊芊看着她们婆媳二人感人的画面，心中冷笑一声。
她已经看过所有账册了，公中的银子全是她父亲名下的私产，二房的私产一个子都没有算进去。
她们婆媳二人不仅心安理得地用着她父亲的私产，还偷偷将银子私下挪用。
这些人怎么有脸的！
尤其是柳氏刚才的反应，明显是撒了慌。
这些银子恐怕还有别的去处。
若只是私下用来享受就算了，若是万一用来做坏事呢？
柳氏瞒着老夫人去做的事，恐怕不会是小事。
沈芊芊眼眸之中闪过一丝阴鸷。
这件事，必须查！